第一百二十四章 會後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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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叔和二人告辭後,就駕著馬車走遠了,亨、顧二位估摸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就一起到學校食堂去了。食堂裏,二人在周圍一片的目光中,艱難的用完了午餐,趕緊倉皇的逃也似地出了食堂。路上,顧子敦打趣亨亞日說道:“你這也太奪目了,這許多人看著,怎麽用得下去飯?看來以後不好和你一起在食堂裏用餐了。要一起的話也行,就是得保持一定的距離才好,那麽多人看著,實在是難以下咽。”
    亨亞日說道:“習慣就好了。他們看著、看著的,慢慢也會發現,我們這用餐和他們也沒什麽不一樣,時間稍長,應該也就沒什麽再看的興趣了,也就新奇這兩天吧。”
    “說得跟你很有經驗一樣,那以後要再來這麽幾回怎麽辦?”
    “那他們也該早就已經習慣了的,哥就這麽優秀。”
    “嗬嗬,瞧你這臭屁的,原形畢露了吧。”
    教室裏,亨亞日把書包打開,把裏麵的獎品拿了出來,卻是兩樣用禮品盒包裝好的墨水筆和一本裝幀的很考究的記事本,想了想,又把證書拿了出來,說道:“這證書你要麽?”
    顧子敦笑了,說道:“證書是你的名字,我要來有什麽用?沒的還惹人笑。我要是想要的話,自己會爭取拿那寫著我的名字的證書,而不是你的名字。”
    “好,有誌氣,有理想。那我就收起來,證書這事我就不謙讓了,獎品就任憑你挑吧。”
    “這還差不多。我早先也未見識過全市統考的那獎品,不用說那破記錄的獎了,這回先開開眼再說。”話還未說完,就上了手,把禮盒打開,把裏麵的筆和記事本拿出來挨個看了個遍後,又說道:“對了,我自己也是有獎品的,你瞧。”
    顧子敦說著就轉身從放在他的書桌上的書包內取出了一樣東西,看樣子應該也是一個記事本,隻看起來裝幀和頁碼上都要遜色一些。
    “好,正好四樣,你我每人兩樣。”
    “這市組委會也真小氣,全是墨水筆,雖說這筆看起來挺好的,但沒有新意,也顯得平價了點,也不說獎個像樣的端硯硯台或是玉石鎮紙這樣的,好就好在筆上把你的名字和事跡給刻了下來。”
    “行了,我們這是新學,就要有個新學的樣子,你看周圍哪兒還有同學們還在用文房四寶這些的?早都換成文具了。這把名字和事跡刻上,雖說有紀念意義,但我要是用起來多少有些膈應,當禮物送給你倒是合適。”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就取那個頭名的吧,留著也是個念想,那破記錄的實在是名頭太大,我也不敢想,你就自己收著吧。”
    “好。”
    “記事本就各用自己得的吧,也沒多大的分別。”
    “把你的那本給我吧。我平時買的、用的也就是那種,這個有點特別倒顯得沒什麽意思了,反正就是記事用。我看你日常用的倒是和那漂亮些的那本差不多,都是尋常物件,不顯得突兀才好。”
    “好吧,其實那些多也是我父親那邊給的,我自己倒沒操心過這些事。這也隻是尋常,學校裏年年都也是這樣,同樣沒什麽新意。”
    “主要是榮譽鼓勵,還真送真金白銀不成?再說我們也沒做什麽大事,這樣正好,又不是科舉考試的。”
    亨亞日轉口又道:“這新開學的,先生讓我要先收收心,我同樣把這句話送給你。”
    “嗯,是的。雖說暑期裏在家呆著無聊,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又自在慣了。一旦要枯坐這裏,守著時間,多少還是有點別扭,有時還會有點心不在焉的。”
    “把心慢慢都放到學業上來,一點點的進入狀態就好了。再說其它的都是等閑事,尤其是你這種的,難道還要操心一日三餐不成?真正到學有所成的時候,自己有了成就,家裏也放心,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你這扯遠了,這才哪到哪兒啊。”
    “說的是積累啊,日積月累。我們現在除了學業,難道還有更多的事需要我們來操心的嗎?沒有的吧?”
    “嗯嗯,算你說的有道理。”
    “看會兒書吧,書上的內容我們討論討論的話,一定會有更多的收獲的。”
    “好。”
    ……
    一下午的課堂乏善可陳,亨亞日除了偶爾聽一會兒台上教習就當節課程內容的精髓講解當作調整外,自己一直在做著自己的事情,按照自己預想的課程進度,往前進發。
    下午下學後,馬車載著二人來到了永興裏的家裏,亨亞日帶著顧子敦上樓前,先和葛自澹、謝明宇招呼過一回後,這才一起到三樓房間中去了。顧子敦不是第一次到亨亞日的房間中來,自也是對內裏的擺設、物事熟悉的很,隻每每對他桌麵上擺放著的那一摞摞史書感到很是驚豔,甚至無奈。雖說他知道那些書既然擺放在桌麵上,肯定是會看的,而且看上去其中的不少書也是有經常翻動過的痕跡,心裏隻有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意思。想想亨亞日不但在學業上超前,甚至課餘的時候,還讀了大量的即使是成年人也不大願意抽出時間會去讀的書,而他在這個年齡不說識字量了,就這坐下讀書的功夫,也實在是值得多部分人佩服的。隻是也不知道他煩也不煩?
    顧子敦說道:“早先沒注意,你這史書看來在暑期裏讀了不少啊。”
    “暑期裏沒事的時候,就盡讀這書了。而且這一路上行程時間又長,其它的事也不方便做,正好隻適合用來讀書了。就是讀的時間長,效率隻是一般,有好些也是走馬觀花的,不過也讀了不少有意思的。”
    “你居然還說有意思?早先看你讀史,我回去後,也試著讀了讀,隻是讀不了多大會兒,就犯困了,生僻字不說,就是讀起來也沒什麽意思,你居然讀出意思來了,我也是服了。”
    “你讀過史、三國誌沒?”
    “隻是看過兩眼,提不起神來細看,這又怎麽了?”
    “你總是聽說過羽、邦、信、良、雎等等這些人的故事吧?還有三國操、備、權、亮、羽、飛等等的這些?”
    “這哪兒能不知道啊。不說戲裏唱的,相聲和說書的天天的說這些段子,還有那連環畫,隻是讀起書來則完全不是那麽回事。說個天下紛亂的都繞過來、繞過去的,這家反了,那家叛了,反正就是不給你明著說,就讓你在那裏瞎琢磨,哪有相聲、說書的來的爽利明了,直接開場就關公戰秦瓊的,又熱鬧、又好看,至於扯不扯的,就是聽個故事罷了,那裏就當得了真。”
    “你心真大,敢情隻要故事聽著爽利,史不史的不重要?”
    “你算說著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想怎麽著吧?你再看你剛才說的那些個名字,是不是都是兩個字的?就連亮這三字的名字,其實也就相當於兩個字,你說史上怎麽這麽多這兩個字的人物都是大人物、大英雄、大豪傑的?那你說我們是不是也把名字改成兩個字的,這樣在日後的曆史上,會不會也有我們的一筆?三個字的就別想了,太普通。”
    樓顯然是蓋歪了,不過也讓亨亞日一愣,敢情也能從這種玄學的角度來看這一段段的曆史,這倒是他之前想所未想的。
    亨亞日一時沒有搭話,繼而醒悟,笑著說道:“你這小子頑皮,差點把我帶溝裏去了。我們國家的人起名字除了三個字的,剩下的主要就是隻有兩個字的了。那麽除這兩種情況而外,你可曾見到過多少單字甚至四個、五個字的人名嗎?你又覺得剛才說的那兩種情況下的其中的任何一種在幾萬萬人中,再少能少的哪兒去。”
    “是你小子孤陋寡聞,字多的人名多了去了。”
    “你不會是想說堯、舜、禹、耶律阿保機、完顏阿骨打、鐵木真成吉思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等等這些吧?”
    “是啊,你說怎麽著吧?曆史上確實也有別人一筆的。”
    “那這我不好講,史上確實斷斷續續的有這樣一些人顯盡風流之時,說他們是國人也沒差,隻是你也不知道別人這姓氏和名是什麽意思,再說他們在幾千年的時間裏,總體人數也不多,也就這麽些名字流傳下來而已。你看譬如說我們的弗雷裏校長,像他的名字這樣的字數算起來有意義嗎?這是表達方式不同,細究起來和我們兩三個子的名字真的有差嗎?我想叫那樣的名字,然史書上再留這麽一筆,這都是一些不通語言的家夥直接給音譯的,世人也不大較真,所以就任憑它那樣了。說不定那些作史的人就是存心為惡心國內像我們這樣的主流之人,才如此作為的吧,就是要留下來給你看。或者給他取個我們國家的名字,這樣比較起來才有意義,譬如說弗雷裏校長就叫雷裏也好,雷利也罷的,至少在我們這裏看看來像個名字才好。入鄉隨俗嗎?那個時候不是有不少的本族人也改了異族姓名的情況吧?不過有關這一點,在我目前所讀過的史書上確實沒見有記錄過,我們身邊倒是有些人存在那種情況。”
    “啊?你這一番說的,居然沒有說服我。我們身邊有國人叫異族姓名的嗎?沒有的吧?”
    “你真當一個個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沒聽說過理查德金、瑪利亞王的嗎?”
    噗嗤一聲,顧子敦笑了,口水都差點噴到亨亞日臉上。他趕忙擦了擦嘴,笑著說道:“你也真是的,沒這麽說人的。這些人我聽說過,也見過不少,就是感覺怪怪的。隻是在外人麵前這麽叫也就罷了,也不知道在他家人麵前這麽叫後,他的家人怎麽想,會不會揍他?”
    亨亞日見這樓歪的都不成樣子了,趕緊回了正題,把早先收好的團扇拿了出來,交給顧子敦鑒賞。顧子敦拿在手裏,翻過來,覆過去來回看,不但看那形製,還看吊飾,扇麵,材質,紋飾等等這些,看了一番後,高興的說道:“不錯,你這就送我吧,我拿回去也是送人,剛剛好。”
    “隨你。”
    “不過這看著不像是市麵上常見的東西,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國內的物件,倒像是和那國的東西。”
    “你不是也才十一歲麽?”
    “怎麽了,為什麽這麽說?”
    “怎麽眼睛這麽辣,不應該能看得出啊?”
    “是對的嗎?這扇麵的那畫法和國內現下的有差。我們不是還在上著繪畫課的嗎?一些差別能察覺得到。另外家裏也有從和那國過來的物件,所以在一些感覺上覺得有些像。我說你是在哪裏弄到的?我在和那國的商店裏可也沒見過這號東西。”
    “也是別人送的,你以為我們內陸地方就沒人出去闖世界的麽?”
    “沒有的事,我就是覺得挺好的。”
    二人說閑話的功夫,天色漸漸暗了些,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六點過了,顧子敦一拍腦袋,說道:“說著、說著的,這時間過的是飛快,馬上就快要天黑了,我這就得回了。而且說不得李叔後麵還有什麽事,卻不好一直讓他這麽幹等著,走了。”
    “不用完晚餐了再回嗎?”
    “不了,趕那個禮拜日了再過來。到時讓他先回,約個時間來接我,這樣才不會誤事,現在要他一直等著也不好。話說你們家的廚子做的菜還不錯,雖然不太好看,但味道還蠻好的。”
    “好吧,那就等下回過來用中餐吧,這樣才方便些,這裏晚上確實差了點,也沒路燈,那就走吧。”
    二人說著話,下樓來,先到二樓和葛自澹、謝明宇告辭,就由亨亞日送顧子敦出了弄堂門洞,到馬路上來。穿過門洞的時候,亨亞日聽得裏麵閑坐的人說從石庫到永興裏正在載杆布線,路上還在挖溝埋管道如何如何的,一個個都有點興奮,議論著工程的進度。
    馬路上,馬車正停在一側,李叔正百無聊賴的等,待見到他們出來後趕緊迎上,同時也見得顧子敦手裏正拿著個團扇在把玩。顧子敦登上馬車,和亨亞日招了招手,亨亞日還禮。這時,李叔架好馬車,對亨亞日說道:“亨少爺,請留步,最多再過個一兩個月的時間,這裏該方便多了,到時候少爺也能多留些時間。”
    亨亞日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李叔,走好。”
    望著漸漸遠去馬車,又見到那處路側一直到遠方,隱隱矗立著許多的立杆,亨亞日從周圍的鄰居口中,甚至是李叔口中意識到,永興裏通水供電的日子不遠了。那樣的話,雖說各個人家的支出會增加一些,但是生活上卻會便利太多。隻是亨亞日並不知永興裏的一般居民到底會怎麽想,雖說日子過得都算不不寬裕,再新增加水電的這筆支出的話,能不能負擔得起?雖說可以因此抵消一部分像是油燈、煤油之類的開支,真正增加的花銷應該也並不算多,對這些人家來說十分值得也是個問題,或許每個人對此的想法也不盡相同。在亨亞日的眼中看來,所增加的便利和那些花銷比較起來,還是相當劃算的。好在電線入戶、水管入戶對居民們來說並不需要額外的繳費,隻有在住戶自己接入家裏,再用過了之後,才會按表計費,這才需要繳費。平時省著點用,或許會和日常裏用油燈這些應該也多不出多少錢來,又少了不少的煙熏火燎的。不過,人們也隻有在真正體驗過後,才會自自然然的接受這些東西成為自己生活當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一旦習慣了的時候,如果生活中沒有了它們,反倒會給自己的生活造成極大的不便。
    亨亞日回到一樓的時候,諸葛青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了,正準備上樓去叫。亨亞日自告奮勇地說道:“青姨,我來叫吧,你忙先。”
    諸葛青點了點頭,又回廚房去了。亨亞日到得二樓時,先生的門仍舊是大開著的,就進了屋。屋裏隻有葛自澹一個在,謝明宇這會兒並沒在。亨亞日對葛自澹說道:“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是不是要現在下去用餐?”
    葛自澹起身說道:“走吧,明宇在房間裏忙活,你去叫一下。”
    “好。”
    謝明宇房間的大門是虛掩著的,亨亞日在門前準備敲門的時候,謝明宇大約是聽到了外麵的響動,也起身過來拉開了門。亨亞日趕緊說:“明宇叔,晚餐好了,我們下去吧。”
    謝明宇拍了拍手,說道:“走吧。”
    亨亞日隨即讓開位置,讓謝明宇走在前麵。不過這回亨亞日倒是發現,謝明宇自這次歸國之後,漸漸的開口說起話來了。隻是在用詞上,他往往說得很短,隻這樣反而顯得他話說的很流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琢磨出來的。若隻是從語音上來聽,和國內人講話幾乎沒有什麽差別,甚至還多少帶著些德安府那邊的地方口音,又增加了些難辨的程度。
    晚餐的時候,沈家老兩口並沒有過來一起用餐,看起來葛自澹也沒有等他們的意思,想來該是午時一起用過了的。亨亞日知道,先生雖說對外人很淡,但也不是那不懂禮、不守信之人。三人默默的用完晚餐,就按照習慣,出了弄堂,朝鄉間小路而去。
    在路上走的時候,亨亞日原本想說剛剛注意到路邊栽下的電線杆時,但想著先生他們白天都在家,當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就沒有再言說。卻聽得葛自澹說道:“今日上學可好?我見你和顧子敦也聊得開心。”
    亨亞日回道:“上午主要是辦了個頒獎禮。我得了兩隻墨水筆、一個記事本,還有三個榮譽證書,墨水筆送了顧子敦一隻。下午才開始正式上課,不過可能是暑期剛剛結束,這才一開始上課,有不少的同學心不在焉的。”
    “好。不過頒獎不是在期末領成績的時候辦麽,這回挪到新學年開始了?看來這陳副校長很是動了些心思的。”
    “嗯,他會上也說了為什麽這麽做的緣由,大意是激勵和鞭策,號召大家學榜樣的意思。”
    “哈,這學慢慢上的也有點意思了。”
    這話卻說得亨亞日一時摸不出頭腦來,不知先生因何而發,所以一時也並沒有接著先生的話往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