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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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月初一,京城落雪。
    長公主府雕梁畫棟,盡皆是一片白色。
    林繡不適應這溫度,披著件鵝黃色緙絲雲紋大氅,脖頸間一圈細軟的白色絨毛,襯得她純淨嬌美。
    支摘窗開著,林繡以手撐額,靜靜賞雪。
    她是溫陵人,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雪花。
    一年前,林繡於海邊救了重傷失憶的長公主府世子爺沈淮之。
    兩人相識相愛,結為夫妻。
    如今,沈淮之記憶複蘇,被人找到,帶著她歸京。
    隻是京城於林繡而言,陌生,遙遠,充滿未知,這偌大的長公主府,她來了七八日,還沒出過這院子。
    莫說是府裏長輩召見,就是夫君沈淮之,也不見人影。
    隻遣人來說進宮幾日。
    沈淮之失蹤一年,有許多要事,林繡雖出身不好,卻也明白不可拖累夫君的道理。
    林繡憶起自家夫君如玉般的麵龐,心裏很亂。
    她出身不堪,實難被高門大戶接受,林繡心裏都明白,但要她舍了沈淮之留在溫陵,又實在是做不到。
    再說,是沈淮之要她跟來的,總要試試爭取。
    想到這,林繡心裏略踏實幾分,來京城之前,夫君承諾過,定不負他們二人對著天地,對著大海立下的誓言和承諾。
    夫妻二人,該信任彼此才對,不過才幾日而已,她等得起。
    林繡唇邊溢出一抹笑,頰邊一對梨渦可愛嬌美,眉眼盈盈,眼波流轉間端的是嫵媚風情,偏氣質又乖純嬌俏,掩蓋了這絲風塵氣。
    來京路上,夫君對她仍舊是溫柔體貼,進京前一晚宿在通州客棧,還發了狠似的纏她。
    到現在林繡憶起那晚瘋狂,腰都有些酸痛。
    沈淮之養好傷後,他們便跪拜天地成了親,少年夫妻,難免放縱,但似那晚一般瘋,卻是沒有的。
    林繡想起些畫麵,臉還是紅了,收起思緒正欲回榻上歇息片刻,一抬眼,發現院中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熟悉是因為,這是和她日日夜夜耳鬢廝磨的丈夫。
    陌生卻是,沈淮之表情冷淡疏離,長身玉立,矜貴非凡。
    沈淮之本就是極為出色的容貌,長眉氣勢非凡,一雙鳳目不怒自威,來京路上,還不顯,如今換上這身月白色衣衫,像極了話本子中所說,天家貴胄。
    長公主獨子,當今聖上唯一的外甥,貴不可當。
    林繡腦中蹦出四個字來。
    雲泥之別。
    沈淮之隔著風雪輕笑,由小廝撐傘走到屋中,居高臨下看著還在發呆的林繡,他習慣性伸手摸一摸林繡的頭。
    “怎的在這待著,凍壞了又要哭鼻子不肯吃藥。”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話,林繡心中突然說不出的難過,幾日來被冷待,她心頭滯悶,索性將頭一扭,眼角氳出幾滴淚。
    沈淮之知林繡雖然溫柔好脾性,但對著他卻多了幾分孩子氣,慣會撒嬌賣乖討他心軟。
    無奈一笑,伸手捏了她下巴轉過來:“嫣兒在生什麽氣,怎的不理我?”
    林繡六歲便被賣到青樓,後來逃脫,才成了溫陵十裏村的一位漁女。
    在青樓的時候,她便名為嫣兒,沈淮之偶然聽她提起,便跟著叫,尤其喜歡在床笫間,磨她的唇,叫她嫣兒。
    其實林繡不怎麽喜歡這個名字,在青樓的記憶太過不堪,並不美好。
    但夫君說嫣這個字,寓意甚好,適合她,由夫君取了做小字,也還不錯,林繡拗不過他,隻好依著。
    沈淮之見她不答,隻委屈地睜著一雙水靈靈杏眸,心中稍軟,近日留宿宮中,各種雜事帶來的煩躁降了些,俯身在林繡唇上啄吻。
    “可是氣我幾日沒來見你?”
    林繡心中委屈,攥住他手,沈淮之順勢將人抱起,轉了轉身子,林繡便如以往在他們的小家中那般,坐在沈淮之腿上。
    屋子裏的丫鬟低眉斂目退出,半點兒動靜都沒有。
    林繡這幾日已經見識到長公主府的規矩和教養,別管心底是否瞧得起她,但麵上半點異常都無,恭恭敬敬。
    她不適應,渾身不自在,覺得沈淮之有些陌生,可明明還是那個人,難不成換了身衣服,就不是她的夫君?
    林繡僵坐著,無法放鬆。
    沈淮之歎息,攬著她安撫,唇在林繡的麵頰和唇邊輕輕蹭著,待到林繡稍軟化,才加深了這個吻。
    林繡是個漂亮的姑娘,渾身軟得像一灘水,她有多美多嬌,沈淮之自然知曉。
    除卻林繡不方便的時候,他幾乎夜夜不撒手。
    如今親著摟著,就被勾起了熟悉的回憶,沈淮之幾日不曾見她,反應更加強烈。
    隻是大白日的,若傳到母親耳中,林繡處境怕是更難。
    沈淮之抵著林繡紅唇微微緩了緩:“嫣兒,這幾日我事情太多,忽視了你,為夫在這賠個不是可好?”
    林繡氣喘籲籲的,咬唇點了點頭。
    她沒那麽粘人的,隻是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心裏不安罷了。
    “乖。”沈淮之在她額上一吻。
    又問了問這幾日的飲食起居,得知院子裏的下人不敢怠慢,沈淮之才放了心。
    母親雖貴為長公主,性子強勢霸道,不過即便再瞧不上林繡,也並不會在這些事上小氣苛待,沈淮之挑了林繡下巴細看,除卻眼底有些烏青,氣色倒還好。
    “可是睡不好?讓丫鬟點了安神香給你,這明竹軒你說了便算,若有陽奉陰違的,盡管告訴我。”
    林繡輕搖頭:“一切都好,是我覺得這京中太幹了,有些不太適應。”
    沈淮之聽了就笑,俊美的臉龐貼近,“唇上是有些幹,不似在溫陵那般嬌嫩。”
    他吻上來,將林繡的唇弄得濡濕,林繡對沈淮之信賴又依戀,加上濃濃的愛意,她隻覺得此刻踏實極了。
    靠在沈淮之懷裏,林繡忍不住細細叫了聲:“玉郎”
    初遇沈淮之,他重傷失憶,林繡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從海上撈起來,花光銀錢保住了沈淮之的命。
    君子如玉,是林繡對沈淮之的最初印象。
    所以取名為玉郎。
    沈淮之從前也是極為喜歡的,床笫間斯磨纏綿,一聲聲玉郎叫得他血脈僨張,可此刻,卻覺得不妥。
    “嫣兒,玉郎這個名字,從今往後莫要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