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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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東西忽的變的滾燙了起來。

    知魚驀的想到了自己十七歲那年生日。

    彼時,父母還沒有離世。

    她還是江家千嬌百寵的大小姐。

    那日生日宴上她喝多了酒,謝辭安正值畢業,沒空過來,托人給她送了禮物。

    她幹脆拿著禮物坐在花園裏拆了起來。

    一抬頭,就看見了謝淵。

    正往家走去。

    他與謝辭安年歲相仿,平時穿的衣服也差不多,隔的又遠,知魚那天又喝多了酒,隔著一整個花園,知魚把他認成了謝辭安。

    她心裏還在氣惱著謝辭安沒有參加她生日宴的這件事,隔著這麽遠的距離,連聲哥也沒喊,直接道:“喂,我可還在生氣呢。”

    那人停了停腳。

    朝她看了一眼。

    似是皺了皺眉。

    又抬腳往謝家的方向去了。

    知魚急了,飛奔下了台階,喊著:“站住!”

    她身上穿著生日宴的禮服,腳上踩著高跟鞋,下台階的時候,因喝多了酒,沒站穩。

    知魚那會兒嬌氣,驚呼出了聲。

    於是謝淵便停住了腳,又轉頭看了過來,看見她受傷了,似是要跑過來,知魚想著,他跑過來得多遠呀。

    這可是他們家後花園,今天她生日,為了安全,後門都是鎖著的。

    他還得從前門進來。

    算了,還是她過去吧。

    於是她喊了一句:“你別過來了。我過去找你算賬。”

    她身上是白色的禮服長裙,頭上還戴著小皇冠。

    像個公主一樣。

    提著裙擺跑了過去。

    夏日的風撲麵而來,將少女的發絲往臉上吹拂而去。生機勃勃。

    她就這樣奔向他。

    嘴裏還在念叨著:“我還在生氣呢。”

    “你既然回來了,為什麽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麽好哄的。”

    “你怎麽不說話?是想到賠禮的方法了嗎?”

    “我告訴你,要是賠禮不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不會輕易原諒你的。”

    直到跑近了,才發現,那不是謝辭安,是謝淵。

    知魚有些尷尬。

    找著措辭要道歉,謝淵就開口了:“想要什麽禮物?”

    知魚更尷尬了。

    她甚至想往後退退。

    謝淵沒給她這個機會,隔著江家的花團錦簇遞給了知魚一張紙,一張白紙,什麽都沒有的那種,他垂著眼,說著:“我身上隻有這個了。”

    “想要什麽,就寫上去。等以後,我一定讓你如願。”

    他很認真的看著她:“江大小姐,生日快樂。祝你歲歲如意。”

    被那張紙弄的,知魚心裏的那份尷尬倒是徹底消散了。

    反而笑了出來,也是酒壯慫人膽了,接過來說了句:“怎麽那麽像願望清單啊?”

    謝淵看著她不說話。

    知魚以為他是不知道什麽意思,想解釋來著。

    結果發現,有些東西吧,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幹脆道:“阿拉丁神燈知道吧,你就理解成那個就行。”

    謝淵還在站在那兒,夏日的光影透過花團錦簇形成一片陰影,他站在裏麵,像是窺不到任何光影。

    知魚的心驀的被攥緊。

    幹脆隨手在旁辣手摧花,摘了朵玫瑰送過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塞進了謝淵手裏:“也祝你歲歲如意。”

    她知道玫瑰這種花,會讓人誤會。

    又解釋了句:“今年江家隻種了玫瑰。”

    謝淵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收下了。

    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時候,謝老爺子病危,謝淵即將被放逐海外。

    他花了很久很久,終於接受了一個現實,那就是,他的父親原來真的不喜歡他。

    有人用一生去祈求父母之愛,到最後才接受,有些東西,不是強求就能得到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隻用了二十餘年。

    那之後沒過多久,知魚父母離世。

    她也再沒喝過酒。

    仔細想來,她最花團錦簇最熱鬧無懼最無憂無慮的歲月盡數停在了那個夏日。

    那也是她最純真的少女時期最後一次見謝淵。

    最後一次喝醉酒。

    最後一次那麽不顧禮數的飛奔。

    自此七年。

    身邊萬事皆變。

    可卻有人,踏過七年的茫然時光,給她送來了當時開玩笑時隨口說了一句——阿拉丁神燈。

    知魚恍惚了片刻。

    帶著淩烈氣息的大衣已經又一次披到了她身上,謝淵站在一旁,垂眼看她,“大小姐,這衣服你可是要洗了還我的。”

    所有的恍惚全都消失不見了。

    “知道了。”

    謝淵像是有些不放心似的:“我這衣服可貴了。”

    知魚想磨牙了。

    憋著氣道:“小叔放心。我一定洗幹淨了還給你。”

    謝淵已走到病房門口開了門,回過身提醒:“記住你的話啊。親手還我啊。”

    “畢竟,”,他語調裏帶著一股子隨性,聽起來,有些散漫。

    “你可是,有前科的。”

    說罷,也不等知魚反駁,就道:“走啊。”

    知魚抬眼看他。

    謝淵一哂:“不是家教嚴,要回家嗎?走啊,今天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親自送你回去。”

    知魚輕蹙了下眉。

    這些年,知魚學會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身邊這些人給予她好意,都是有緣由的。

    或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從她父母離世的那一年她就懂了。

    除了那麽幾個摯交好友,其餘的,大多都是如此。

    謝淵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漫不經心的樣子,“等什麽呢?”

    “江大小姐,你可要知道,我可是不是那種一心好人好事的人,你這次可欠我一個人情。以後要還我的。”

    “再不走,我可就要坐地起價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