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府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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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天色剛亮,整個京城便被一則消息鬧得沸沸揚揚。
    據說,昨晚東廠督工飲酒時不慎打翻燭火,燭火濺到酒壇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待眾人發現時,火勢已經失控,督工沒能被救出來,最終被活活燒死。
    等火勢熄滅了,眾人打開房門時,人早已燒成了灰燼。
    皇帝念在他多年來忠心耿耿的份上,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以厚葬之禮慰藉其亡魂。
    消息傳到將軍府,謝昌全得知後,心中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這些日子,他一直提心吊膽,生怕督工在皇上麵前進讒言,給自己招來災禍。如今聽聞督工突然身亡,以他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經驗,自然知道此事背後必有蹊蹺,八成是督工在朝中得罪了什麽厲害人物。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了,隻要他死了,那件事除了謝家人,就沒有人會知道。
    他微微舒展著眉頭,瞧向遠處一名女子,正朝他走來。
    是他的發妻王氏。
    王氏邁著蓮步,輕輕走進書房。她手中端著一碗剛煮好的燕窩,神色關切地將燕窩放在書桌上,柔聲道:“將軍,您又在為國事操勞啊。聽說您再過半月就要奔赴邊疆了,我這心裏實在放心不下。您這一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肚子裏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啊?”說著,眼眶微微泛紅。
    謝昌全聞言,目光看向王氏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中滿是溫柔與愧疚,輕聲說道:“夫人,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可要辛苦你了。你既要替我照顧好母親,又要操持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好在之前將管家之權交給了柳姨娘,往後這些瑣事你也不必太過操心了。”
    提到柳氏,王氏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心中的怨恨如潮水般翻湧。這個狐媚子,自從進了將軍府,就仗著幾分姿色勾引將軍,還整日在老夫人麵前裝模作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想到這兒,王氏忍不住咬牙切齒,可又不好發作,隻能強壓著怒火。
    “將軍,您是知道的。自從王婆子出了事之後,伺候我的人就沒一個稱我心意的。我好不容易找回女兒,還沒來得及好好親近,就又被送走了。如今我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您看,要不然就把煙兒接回來吧。她一個女孩子家,在尼姑庵裏吃苦受累,我們做父母的,怎麽能忍心啊。”說著說著,王氏悲從中來,淚水奪眶而出,哭得梨花帶雨。
    謝昌全看著妻子如此傷心,心中一陣抽痛,連忙安慰道:“夫人,你別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要不我找個時間跟母親說說,把煙兒接回來。她也漸漸長大了,是該回到家裏,以後也好尋個好人家嫁了。”
    王氏一聽,頓時破涕為笑,連忙道謝:“謝謝將軍,您真是體貼。”
    就在這時,柳氏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補品走進書房。看到謝昌全和王氏親密相依的模樣,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妒意,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溫婉可人的笑容。
    “將軍,夫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呀。煙兒那孩子性格倔強,才被關在尼姑庵不到一個月就放出來,萬一她本性難改,日後再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柳氏輕聲細語地說道,語氣中滿是擔憂。
    謝昌全聽了,不禁猶豫起來,一時拿不定主意:“這……”
    柳氏見狀,又笑著補充道:“咱們謝家家大業大,難道還請不起幾個得力的婆子嗎?若是實在找不到貼心伺候夫人的人,就讓王家再派幾個信得過的仆人過來便是。”
    謝昌全仔細思量,覺得柳氏所言也有道理,便點了點頭:“夫人,要不就先將煙兒再關幾個月,讓她好好反省反省,這件事咱們稍後再議吧。”
    王氏還想再爭取一下,剛開口喊了聲,“將軍……”,謝昌全卻已經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隻留下一句話:“這補品就留著你們二人喝吧,我還有要事,先走了。”
    看著謝昌全離去的背影,王氏滿腔的委屈與憤怒再也壓抑不住。她惡狠狠地瞪了柳氏一眼,“小賤蹄子,處處阻攔我的好事,你不過是個妓子罷了,早晚有一天,我軍會厭棄你的。”
    柳姨娘輕聲一笑,“夫人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可是十八歲就進了將軍府,如今還不到三十歲,正是年華風貌的最好時候,將軍怎麽可能會厭棄我?”說著,還輕輕撫了撫鬢角,發絲烏黑見不到一根白發,反觀王氏,因為整日的操勞早就生了許多的白發。
    王氏氣得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微微凸起。她緊緊攥著手中的絲帕,咬牙切齒地說道:“神氣什麽?再怎麽樣,我是妻,你是妾。這身份的差別可改不了,你見到我還得尊敬地喊我一聲主母。”
    她向前邁了一步,目光直直地盯著柳氏,“咱們來日方長,走著瞧。別以為仗著幾分姿色,就能在這府裏翻天了!”
    柳氏卻絲毫沒有被嚇住,她輕哼一聲,慢悠悠地回應:“主母又如何?這府裏如今最得將軍歡心的是誰,大家可都看在眼裏。”
    “你……”王氏氣得渾身發抖,“小賤蹄子,等我生下了兒子,有你好果子吃!”
    臨走時,還故意用肩膀撞了柳氏一下。
    柳氏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心中卻暗自得意。
    她雖隻是個妾室,本不該覬覦主母之位,可就是看不慣王氏那副高高在上卻又小家子氣的做派。
    堂堂大家族出身的主母,行事卻如此沒有氣度,難怪是小妾養大的孩子,終究上不了台麵。
    ……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般灑落在海棠閣的雕花窗欞上。
    柳氏輕手輕腳地踏入,一進房間,她便迅速轉身,謹慎地關上房門,然後快步走到謝雲裳的麵前。
    “大小姐,”柳氏壓低聲音,神色緊張又急切,“那王氏想將謝雲煙接回府中,幸好被我攔下了。”
    她皺了皺眉,“可那王氏鐵了心,又有身孕傍身,怕是遲早還會再提這事,您得早做打算啊。”
    謝雲裳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其實,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
    謝雲煙是王氏的親生女兒,如今還懷著身孕,王氏怎麽可能不想著把女兒接回來,母女倆聯手在府中翻雲覆雨,甚至找機會將自己趕出謝府。
    “柳姨,您不必憂心。”謝雲裳神色淡定,語氣沉穩,“您隻需盡心盡力管好府內大小事務,其他的,我自會處理。我向您保證,一定讓您在這府中安穩度日,盡享榮華。”
    柳氏聽了這話,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感激之情溢於言表:“大小姐,當初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真不知道會落得什麽下場。”
    回憶起往昔,柳氏的眼眶微微泛紅。那時,她不過是一名在風月場所賣唱的歌姬,雖有傾國傾城之貌,卻身份低微。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被謝將軍看中。可一個歌姬想要嫁入將軍府,談何容易,府中上下一片反對之聲。
    關鍵時刻,是謝雲裳站了出來,在父親麵前為她據理力爭,這才讓她得以入府,從此擺脫了賣笑為生的日子。
    “小姐,您放心。”柳氏眼神堅定,語氣誠懇,“我一定好好管束府中的下人,往後若是再有什麽風吹草動,定會第一時間向您稟報。”
    謝雲裳滿意地點點頭,目光落在柳氏依舊姣好的麵容上,意味深長地說道:“柳姨,您這般年輕貌美,若是能再為將軍誕下一子,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啊。你難道一直都想被王氏壓一頭嗎?”
    這話一出,柳氏瞬間明白了謝雲裳的意思。如今王氏懷有身孕,若是自己也能生下孩子,憑借孩子,必定能在府中站穩腳跟,得到謝昌全更多的寵愛,到時候,無論是王氏還是謝雲煙,都不足為懼。
    柳氏臉頰微微一紅,輕輕頷首:“大小姐提點的是,我明白了。”
    待她離去後,謝雲裳輕輕抿了口茶,神色看似漫不經心,話語卻透著幾分銳利:“最近蘇瑤可有什麽異樣之處?”
    芍藥忙上前一步,道:“表小姐自打那日回府,便一直鬱鬱寡歡。本以為她會一直消沉下去,可誰能想到,王氏有孕的消息一傳開,她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主動跑去伺候王氏了。”
    謝雲裳聞言,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沉默片刻後,冷笑著開口:“我讓蕭衍假意說找到了那日把我綁去青樓的犯人,不過是想試探試探她,沒想到,這一試探,還真讓她露出了馬腳。”
    芍藥一聽,臉色驟變,聲音都帶上了幾分驚惶:“小姐,您是說背後搗鬼的竟是表小姐?這怎麽可能呢?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為什麽?謝雲裳在心底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與蘇瑤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平日裏相處也算和睦,實在想不通蘇瑤為何要處心積慮地害她,非要將她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芍藥坐在一旁,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滿心疑惑地嘟囔著:“大小姐,您還幫過他們家呢。之前蘇家經濟出了大狀況,要不是您念著舊情,主動去找老夫人幫忙周旋,他們家指不定得落魄成什麽樣。可如今呢,他們不但不感激您,怎麽還恩將仇報害起您來了?這到底是為啥呀,真是讓人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謝雲裳靜靜地坐,手指輕輕摩挲著衣角,眼神中透著一絲落寞與恍然。聽了芍藥的話,她緩緩開口:“還記得之前蘇瑤一直想見蕭衍一麵,想通過我搭上辰王府的線。我想著這種事不妥,便拒絕了她。當時她臉色就不太好看,估計是從那時候就記恨上我了。”
    頓了頓,謝雲裳的目光變得有些悠遠,上一世,她死後蘇瑤便一直依靠著王氏。現在想來,他們怕是早有勾結,隻等著尋個機會將她徹底扳倒。想到前世的悲慘遭遇,那些痛苦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謝雲裳的眼眶微微泛紅,心中暗暗發誓,這一世,絕不會再讓他們輕易地逞。
    ……
    天色陰沉,時不時地刮著大風,上山的路顯得異常艱難。
    王氏懷胎已有數月,身形略顯臃腫,卻仍帶著一眾浩浩蕩蕩的仆人,以祈福之名來到這尼姑庵,實則是為了看望被禁足在此的謝雲煙。
    剛到山門口,一個老尼姑攔在門前,她雙手合十,態度十分謙卑,“施主,是來探望謝家二小姐的吧,請跟我來。”
    老尼姑引領著王氏穿過蜿蜒的回廊,走向謝雲煙的住處。
    剛一推開門,一股陳舊破敗的氣息撲麵而來。屋內昏暗無光,家具寥寥無幾,皆是破舊不堪,所謂的床鋪也不過是鋪著簡陋被褥的木板,家徒四壁的景象讓人觸目驚心。
    王氏見狀,心中猛地一揪,心疼之情溢於言表,眼眶瞬間泛起了紅:“好孩子,你怎麽就住在這麽破的地方?”
    謝雲煙聽到聲音,猛地轉過頭,看清來人後,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簌簌落下,幾步衝上前緊緊抱住王氏,泣不成聲:“母親,您可算來看煙兒了,煙兒每日每夜都盼著您,想得好苦啊。”
    王氏輕輕拍著謝雲煙的背,深深歎了口氣,滿是疼惜:“好孩子,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這是我讓人特地給你帶的補品,瞧你都瘦成什麽樣了,可得好好補補。”看著謝雲煙那張憔悴消瘦,毫無血色的臉,枯黃雜亂如枯草般的頭發,王氏心裏清楚,女兒在這尼姑庵裏定是受盡了折磨。
    謝雲煙微微搖頭,臉上掛著淚,卻強扯出一抹笑容:“沒事的,母親,隻要能再見到您,吃再多苦都值得。”說著,她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母親,您帶這麽多東西太費心了。我這就收拾東西,跟您回家。”
    王氏的動作一滯,臉上閃過一絲為難,嘴唇動了動,卻半晌沒說出話來。
    “母親,怎麽了?”謝雲煙察覺到異樣,焦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