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半鍾，蔣夢言恰好處理完了一件需要現場印製的衫子，啞巴很準時地到了。
    啞巴推著蔣家的那輛二手的28大杠，後車架的兩邊各綁著著一個扁方形的塑料大桶。這種扁方形的塑料桶不屬於當下。是蔣夢言從空間裏拿出來的家用儲水桶。規格為扁長邊62厘米，高40厘米、厚26厘米。桶的上方正中位置上有一個直徑13厘米的圓環口，配上加厚的螺旋絲扣的桶蓋，這種設計，即便是顛簸側翻，桶裏的液體也不會潑漏。單隻桶就可以裝水65斤。桶的形狀容量，恰好像是專為他們運輸黃鱔而設計的。
    好在塑料製品在當下已經很普及。通江口城關鎮就有一家生產塑料桶、盆的小廠。雖然其產品也極其粗糙，但畢竟是有了這個背景，蔣夢言拿出的後世製品才不至於突兀到不符合常理。
    蔣夢言推著一輛女式自行車，跟在啞巴的後麵準備出發。這車是蔣夢言向達嬸的侄女借的。
    倆人騎上車，順著市場路向城南方向駛去。
    蔣雪梅跟著攆了兩步，朝兩人後背大聲交待：“路上注意避讓汽車！注意安全！”
    “好的，姐姐，我們知道的。”聲音漸遠，人影漸無。
    回放鷹台的路上，啞巴年輕力壯，騎著沒有負重的自行車如同禦風飛行。蔣夢言雖年紀小，但空間環境養出來的體質真不是蓋的。在鄉間土路上騎車奔馳，體力充沛不輸啞巴。也如同風一樣輕鬆馳騁。
    太陽當頭，汗流如雨。行至半程，兩人都感到了舌幹口渴。
    歇在路邊喝水，蔣夢言聽到了啞巴肚子裏的咕咕聲。他這是餓了！
    蔣夢言從雙肩包中拿出兩個燒餅。這餅正是許奶奶吃過之後念念不忘的、表麵撒著芝麻，外皮酥脆肉質鬆軟，比麵包還要好吃的“韓冰家的燒餅”。
    啞巴從來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燒餅，咬下一口滿嘴鬆軟香脆，美得他直豎大拇指。一個碗口大的燒餅，三下兩口就被他幹到了肚子裏。
    蔣夢言笑著看他的吃相，又遞給他一個。他卻舍不得吃這第二個。比劃說要留到下午再吃。蔣夢言用手語比劃著告訴他，燒餅還有，下午可以再給他幾個。他聽懂了，又三下兩口地把第二個餅吃了。
    啞巴幹著幫人拉貨的營生。每天都會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物。他性格耿直，沒有心機。在他所接觸的人中，他認為蔣家姐弟的人品最好！尊重人、誠實守信，不占便宜。特別是蔣夢言，每一次與他發生交集，都能給予他有溫度的關懷。比如：大雪天的棉手套、平時接濟他的掛麵、大饅頭等，還有一次，看見他的腳趾頭露在鞋外，心疼他無人照顧，還送給他兩雙“解放鞋”。所以，在他心裏，他與蔣夢言的關係，是比普通朋友要親近很多的兄弟的關係。
    蔣夢言當然記得送啞巴“解放鞋”的事。
    上一世退休前，他所在的學校每年新生軍訓過後，垃圾箱裏被扔掉的軍訓服、解放鞋不計其數。他看浪費了可惜，就撿了一些準備送給為自己家做裝修的工人用。誰知人家瞧不上。沒有送出去的解放鞋就一直堆放在車庫的角落裏。上次看到啞巴的腳趾頭露在鞋外，突然想起了這一堆鞋，就取出來兩雙送給了他。
    吃餅喝水之後，兩人充滿了續航的電力。一路上再不作休息調整，一鼓作氣，還不到12點，他們就趕到了放鷹台家中。
    三姐還沒有下工。母親朱家慧在後院的林蔭下準備午飯的食材。
    她驚喜地看到老七推著自行車從西山牆一側的籬笆門進院，連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蒜苗，站起身來。
    “老七，怎麽是你回來了！”
    “媽媽！”蔣夢言鬆開手中的車把，不顧自行車徑自倒地，一頭撲進母親懷裏。
    母親看到跟在蔣夢言身後進院的賀啞巴，就拍拍蔣夢言的後背說：“好了，還有客人來。先招呼客人喝茶休息，我這就燒飯去。”
    蔣夢言回過神來，先安排賀啞巴洗手洗臉，再帶他去二哥原先的房間裏休息。
    三姐蔣若蘭很快到家，見到弟弟，知道是為自己回來的。心裏高興，上前拿住他的手上下端詳。再拉近些抱住他的頭，在自己腹胸前比劃一下。
    姐弟兩一個仰頭，一個低頭。相互望著對方，眼裏滿是心疼與憐惜。
    “姐，辛苦你啦！”
    “小七，又長高些了！”
    蔣若蘭眼眶泛紅，雖然每次見麵都說同樣的話，但蘊含在這句話的愛惜一點都沒有變淡。
    “姐姐我先去做飯，等吃了飯我們再說話。”
    “好的三姐，你先去忙吧。”
    蔣若蘭轉身去了廚房，她手腳麻利、做飯的動作嫻熟。很快就將四盤八碗的飯菜端上了桌。
    啞巴來過蔣家，和蔣家人都認識。
    蔣和順熱情地招呼啞巴上桌吃飯，啞巴一臉恭敬，嗚哩哇啦地表示著客套。蔣夢言也不多說，上去一把拉住啞巴，把他強按在父親蔣和順旁邊的客位上。
    蔣和順要為啞巴斟酒，啞巴急的直擺手。蔣夢言知道啞巴不喜喝酒，又怕酒大誤事，就為他擋了。大家不再客套，直接吃飯。
    菜，是黢豌豆、豆豉炒臘肉、清炒萵苣和泥鰍燒黃瓜。飯是一大盆米茶。填肚子的幹貨，則是蔣夢言從縣城帶回來的“韓冰家的燒餅”。
    蔣家人也是第一次吃這種燒餅，外層脆香、內裏鬆軟的口感讓她們感概不已。到底是縣城裏的東西，不是農家自己做的出來的。
    飯後，蔣和順配合啞巴往塑料桶裏裝黃鱔，朱家慧收拾餐桌和灶房、蔣夢言則抱著兩月大的八妹，跟著三姐蔣若蘭回房談事。
    看到堆放在床上東西，蔣若蘭知道是七弟和四妹的心意。她一件件地翻看。
    “的確良襯衣！太好看了。小七，這是為我買的？”
    “當然。這是前些天去舒市進貨，在舒市商場買的。”其實，這是蔣夢言從空間裏拿出的“某寶懷舊款”。
    蔣若蘭翻看著床上的禮物：精致的鏡子、泛著漆光的梳子、尼龍襪子......還有能讓小姐妹們發出尖叫的頭花、發夾、紅紗巾和帶有草莓果果的紮頭發的皮筋！哎，咋還有這許多的撲克牌？
    蔣夢言向蔣若蘭解釋了多買撲克牌和“草莓果皮筋”的用意。他囑咐三姐，對關係特別近的姐妹，可以直接給人送；關係一般的，就作為代購，每付撲克牌按照0.60元來收錢。每對“草莓果皮筋”按0.02元來收錢。得到的錢款就算是弟弟給姐姐添的零花錢。
    將八妹交給三姐照看，蔣夢言又去母親房裏交待一陣，將帶回來的糕點、掛麵、桶裝白酒以及給八妹帶來的奶粉、蜂蜜、小衣服、小帽子、小毯子拿給母親看。再把300元現金交給母親。
    “這是收購黃鱔的周轉金，以後我會托啞巴將回收的貨款帶回來。啞巴叫賀國強，人品很好，是信的過的人。”
    “你們在城裏不容易，告訴你四姐，做任何事都要小心謹慎。不要得罪任何人！”
    “曉得的，媽媽，等你身體養好了，我來接你去城裏住幾天。許奶奶還一直惦記著與你的約定呢！”
    這邊說著話，那邊蔣和順和啞巴已經裝好了貨，等在後院。蔣夢言告別母親，跟著啞巴踏上了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