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演法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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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很難理解陳業心中所想。
    畢竟,無人知曉他的真正來曆,更無從想象他曾親曆過何等不同的時代。
    許多人說,不管曆史如何變幻,人性終究不曾變過。
    但陳業也曾聽過,曆史總是螺旋上升。
    隻因這世上從來不缺聰明人,愚民之策能安穩一時,但絕不可能讓天下人永遠都是傻子。
    智慧代代相傳,後人總會沿著前人道路走出更遠。
    無論是在他那沒有神異力量的前世,還是在這個修行顯世的今生,都是這個道理。
    陳業一直認為,隻有隻有遵循這份規律才算是“替天行道”,逆著這規律行事,隻想著以此謀私利,那便是“逆天而行”。
    說起來複雜,其實歸根結底隻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
    陳業自己不願意被神靈蒙蔽,變成隻知道磕頭祈福的傻子,那他治下的凡人也不應該遭受這種折磨。
    蒙蔽了靈智,隻會求神拜佛,那人如何還能稱之為人,比禽獸也好不了多少。
    不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話說來輕巧,真要做到卻不容易。
    陳業之前窮小子一個,沒資格說這種空話套話,但如今已經是一宗之主了,便可以任性一番,這才是黃泉宗的道統所在。
    送別托婭麗兒後,陳業的心思又轉回了酆都城的建設上。
    一旦那祭祀之法推廣,酆都城十幾萬陰魂,對各種祭品的需求必定巨大。
    祭品總不能都用木頭來做,全部燒成灰了,那得多浪費。
    如此看來,酆都城內還需要開設一家紙紮鋪,專司製作各式祭品,以方便凡人祭拜城隍與仙神。
    “都說民以食為天,我這酆都城倒好,頭一個要緊的竟是紙紮鋪。”陳業不禁失笑,自嘲道:“這要說不是鬼城,怕是都沒人信。”
    雖然鬼城之稱說出去不好聽,但陳業覺得頗有成就感,倘若酆都真能如他所願,成為一方容納輪回之所,那便是他此生立下的最大功德了。
    “隻是,上哪兒去找擅長紙紮的老匠人呢?北疆苦寒,這類手藝人恐怕難尋,而且城裏連造紙的作坊都沒有,材料也是奇缺。”
    陳業思索片刻,感覺這事還是要從中原那邊想辦法。
    北疆貧瘠,想請中原匠人拖家帶口遷徙至此怕是非常艱難,就算說得天花亂墜,故土難離是人之常情。
    與其請人來,不如派人去學。
    陳業覺得應該從酆都城內挑選幾個北疆人,送到中原去學藝。造紙術,紮紙人又不是什麽高深的手藝,隻要肯花錢,不怕別人不教。
    待他們都學會了,便再接回酆都,那這紙紮鋪就能開張了。
    想到這裏,陳業興衝衝地找到尊主,將自己的計劃與他說了。
    尊主聽罷,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是靜極思動,耐不住這荒涼地的寂寞,想找個由頭回中原繁華地界快活快活吧?”
    陳業倒也坦白,點頭道:“我還真準備出去走走,眼下這酆都城實在有些冷清,而且有尊主你坐鎮,我也不用天天在城裏盯著,我也正好去百海穀探訪朋友。”
    黃泉宗要開宗立派,除了五大門派,總要請些朋友觀禮,陳業去送請柬,也算是應有之義。
    尊主對此倒不反對,反而提點道:“你如今也是通玄境修士,此番回中原,算得上衣錦還鄉。順道為黃泉宗招攬些弟子回來。開宗大典,我與你師父不便拋頭露麵,總不能隻讓那些北疆的凡夫俗子撐場麵吧?”
    尊主這話卻是讓陳業有些為難,哪有這麽容易能招人加入黃泉宗,又不是到人牙子那裏去買仆人。
    修士哪個不是心高氣傲、求長生問道之輩?豈會甘願來一個新立的小門派充當門麵?
    不過,陳業倒是想到了福祿壽三位,若能請來擔當客卿,倒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而且尊主所言也有道理,屆時五大門派的貴客臨門,總不能讓他這位宗主孤零零一人接待,那未免太過寒酸落魄。
    收徒是必須的,隻是陳業自己覺得有些尷尬。
    畢竟他修行也不過一年出頭,這就要當別人師父了,著實有些古怪。
    陳業歎息道:“罷了,先去一趟百海穀看看情況,或許能有所獲。”
    打定主意,陳業便離開黃泉道宮,翻身騎上黑旋風,直奔百海穀方向而去。
    上次從百海穀飛至落雁鎮耗時三日,此番回程卻無需這般久。
    黑旋風近來無事,被尊主逮住好生“調教”了一番,也不知喂了什麽靈丹妙藥,原本略顯虛胖的身形竟緊實了不少。
    體型看似縮小,力量卻不減反增,飛行速度更是遠勝從前。
    陳業迎著撲麵的凜冽罡風,臉皮再次被吹得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這家夥,飛得是快了,可這禦風擋風的法門,卻是死活學不會。”
    陳業心中無奈,隻得施展“銅鍾地獄”神通,喚出一口銅鍾將自身罩住,這才隔絕了撲麵而來的寒風。
    不得不說,這神通確實妙用無窮,總算讓他免於了寒風撲麵之苦。
    如此晝夜兼程,一日之後,那片被七彩氤氳籠罩的山穀再次映入眼簾。
    從遠處望去,山穀宛如仙境,瑰麗奇幻。
    然而凡人卻絕不可靠近,隻因那看似美麗的七彩霧氣實則蘊含劇毒,足以將血肉之軀輕易化為一灘膿水。
    仙凡之隔,從來都是如此分明。
    陳業來到穀口,熟門熟路地步入迷陣之中。
    時辰流轉,陣法卦象亦隨之變幻,但這對於精通此道的陳業而言並非難事。
    片刻之後,他便尋得生路,穿過迷霧,踏入了百海穀內。
    放眼望去,當初那個涼亭依舊靜立原地,景致一如往昔。
    隻是,初至此地時,他還隻是個初窺門徑的氣海境小修士,如今卻已是通玄境。時光雖短,卻讓陳業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
    他剛入穀不久,便有一位年輕修士迎了上來。
    此人麵相略顯木訥,身著一襲青色長袍,年紀與陳業相仿。其臉上靈光未斂,顯然是剛剛踏入氣海境不久,正如當初的陳業一般。
    見到陳業,這年輕修士立刻拱手行禮:“這位道友請留步。請問是初次到訪百海穀,還是故地重遊?是來尋訪故友,還是參加此地的修士集會?”
    陳業亦拱手回禮,自報家門:“在下黃泉宗陳業,特來百海穀拜訪幾位朋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原來是陳道友,失敬失敬。在下散修李凡。”這李凡言語間頗為客氣,但聽到“陳業”之名時,臉上並無半分異樣。
    陳業心念一動,問道:“李道友是近些時日才到百海穀的?”
    李凡連忙解釋:“不瞞陳道友,在下確實是數日前才抵達此地。聽聞在此處迎客可以賺取些許蒼珠,便接下了這份差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陳道友海涵。”
    陳業微笑著搖了搖頭:“道友客氣了。”
    他心中了然,難怪李凡不認得自己。自赤練蛇妖那場風波之後,他的名字在百海穀修士中應是頗為響亮,看來這李凡初來乍到,不曾打聽過這些消息。
    陳業並非有意炫耀,隻是隨口問道:“修士集會又開始了?我記得上一次集會結束,似乎還未滿一年。”
    李凡解釋道:“看來陳道友確實是故地重遊了。百海穀的修士集會並無定規,隻要五大門派有此意願,隨時都可召集。此番是雲麓仙宗牽頭,欲在此地舉辦一場‘演法大會’。我等散修聽聞消息,覺得正是互通有無的好時機,便也順勢將集會一並舉辦了。”
    “演法大會?”陳業倒是頭一次聽說,“莫非是擂台鬥法?還請李道友為我解惑一二。”
    說著,他取出幾枚蒼珠,塞到李凡的手上。
    不料李凡連連擺手推辭:“陳道友太客氣了,這點消息算不得什麽,無功不受祿。這‘演法大會’,其實更側重於法術心得的交流與切磋……”
    在李凡的詳細介紹下,陳業很快明白了大概。
    演法與鬥法,雖一字之差,其意卻大相徑庭。
    雲麓仙宗向來以其法術之繁複精妙聞名於世,當今修真界最頂尖的陣法大師,多半與其有所淵源。
    “演法大會”更像是一場大型的技術研討與解謎盛會。
    雲麓仙宗會精心設計諸多與法術、陣法相關的難題,廣邀天下修士前來破解挑戰。
    成功破解者,都可得到雲麓仙宗的豐厚獎勵,這對大部分散修來說可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
    若有表現格外驚豔者,甚至可能被雲麓仙宗當場相中,收歸門下,那便真是一步登天,前途無量。
    至於雲麓仙宗,他們要的便是旁人破題的思路與方法,集百家之所長,融入自身的傳承之中。
    如此一來,這場大會可謂是皆大歡喜。
    散修們既有機會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又能與同道交流、印證所學;雲麓仙宗則既彰顯了自身底蘊與風采,又能集思廣益、發掘人才。
    難怪散修們對此趨之若鶩,樂於襄助,連帶著修士集會也辦得如此熱鬧。
    陳業問道:“這演法大會還有幾天?”
    李凡隻當陳業想賺些獎勵,便對他說:“道友來得不巧,演法大會持續一月,如今已經是最後三日了。前麵那些簡單的謎題早已被破解,如今隻剩下最難的那些謎題了。”
    這人說話還真直接啊,一點都不會拐彎。
    不過陳業倒不是衝著那些獎勵來的,他隻是好奇想見識一下雲麓仙宗的本事。
    不過也不著急,陳業告別了李凡,準備先找福祿壽三人敘一敘舊。
    隻是陳業剛離開不久,那李凡便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自言自語道:“黃泉宗陳業……陳業……這名字我怎麽好像聽誰提起過。難道,我不小心遇到了真正的前輩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