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前，病人和老師的關係融洽，任誰都沒想到，手術成功以後，病人的孩子將他的老師推入了深淵。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手術能成功。
    老師就這樣莫名承擔了遷怒的怒火。
    沐頌星離開病房，接下來的一個周，方書雪都把自己悶在被子裏麵。
    “醫生。”
    方書雪看著沐頌星，因為緊張，睫毛抖個不停，把寫好字的紙拿給沐頌星看：“我已經一周沒有和別人說話了。”
    “哦。”
    關我什麽事？
    沐知淮照舊記錄好一切。
    又是一頁：“我想把我的錢留給媽媽。”
    “哦。”
    新的一頁：“醫生，你的媽媽對你好嗎？”
    成功踩到了沐頌星的雷點。
    他母親三年前就消失了，家裏一夜之間翻天覆地，平白無故要麵對跟個瘋子一樣的父親，也就他那個哥哥能忍受。
    “方書雪，”沐頌星的眼睛含了冰碴一樣冷，“不會寫字就別寫了。”
    方書雪收回紙，默默把剛剛那行話撕掉。
    秋天落葉滿地，沐頌星又一次檢查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說的話也越來越多：
    “新來的小孩兒，把我哥整得焦頭爛額。”
    “哈哈，我哥氣死了。”
    “笑死，第一回見他氣成那樣，那孩子膽子不小，還能爬門。”
    科室的病人隻有方書雪沉默傾聽。
    剩下的，恐懼著死亡，渴求著生命。
    偏偏她，自從知道自己的死期，一直是笑著的。
    “醫生，我用我全部的錢，打算住院住到死掉。”
    “然後聯係好了殯葬一條龍，到時候你們把我的屍體給他們就好。”
    飛機飛過頭頂，哥哥和妹妹去了外地。
    沐頌星進門記錄的時候，難得回了她的話：“雖然很麻煩，但我想我會幫你和他們對接的。”
    他從不問她的家人為什麽沒來看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
    直到沐頌星進入病房前，聽見了清晰的巴掌聲。
    “錢呢？！”
    沐頌星立馬上前，止住了婦人的手。
    “是你！”
    趙花翠認出了沐頌星：“你和我女兒什麽關係？！”
    她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移，橫滿皺紋和老人斑的臉色，盛滿了惡心的算計。
    沐頌星：“毆打病人，我報警了。”
    趙花翠慌了：“我女兒，我打她天經地義！”
    “倒是你，為什麽幫我女兒？！”
    “她是我接受的病人，死也至少死得體麵些。”
    身後的女生聞言，淚水不爭氣的一滴一滴掉到床上。
    沐頌星沒說什麽話。
    叫人把趙花翠丟了出去。
    回頭見方書雪在哭，從口袋裏麵取出一包紙，丟給了她。
    “別哭了。”
    方書雪會和他講她的身世。
    沐頌星依舊不過多停留。
    最後一個月，沐頌星的袖子被她拉住了。
    “可以多停一段時間嗎？”
    “我感覺我要死了，但我很孤獨。”
    這個病房隻有她一個人，她賺的錢很多，能續三個月單人病房，找三個月陪護人員。
    她賺的錢又很少，輾轉京城多年，也不夠一個獨屬她自己的空間。
    沐頌星：“你可以讓你的陪護，多留一段時間。”
    醫院生死的事太多。
    他眼前，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要死了。
    在方書雪乞求的眼神下，沐頌星偶爾會多來看看她。
    “我想吃蜂蜜，一口就好。”
    沐頌星默了默，巧了，今天剛好從沐問生的口下順走了一小包蜂蜜。
    一個平常胃口很差的人，突然有了想吃的東西。
    沐頌星便答應了。
    ——
    距離打官司的日子越來越近。
    沐問生又一次被沐頌星接到，她的眼睛亂瞟。
    “說吧，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沐問生指了指路邊：“二哥，是那些討厭的叔叔阿姨。”
    沐頌星看去，讓司機停了車。
    人行道上，綠化帶和牆組成的隱蔽角落，趙花翠和姚無勇站在一個戴著帽子，看不清臉的人麵前。
    “這真能打贏官司？你可別騙我們坐牢。”
    男人嗤笑一聲：“你們是她的家屬，他那口蜂蜜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就給她吃了，你們起訴是應該的。”
    沐問生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的沐頌星，他們躲在天橋後麵，幾人的視覺死角，恰好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
    男人的臉並沒有被嚴實地擋住，轉頭間讓沐頌星看清了他的臉。
    與老夫妻兩相似的眉眼，沐頌星頓時斷定了他的身份：“這個應該是她的弟弟。”
    沐問生憤憤，揮舞著小拳頭：“二哥，他們要加害你，太過分了。”
    沐頌星失笑：
    “他說的也沒有錯。”
    “我這裏也不想準備一堆文獻，還有人證。”
    下麵的人已經走遠了。
    沐問生頓時直起了身子：“二哥！他們欺負你。”
    沐頌星把沐問生拉了起來，拍了拍兩人身上的灰：“走吧，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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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問生仰頭：“二哥！他們欺負你，我要幫你欺負回去！”
    沐頌星隻當她在開玩笑。
    心裏想著的卻是明天吃什麽。
    一回家，沐頌星接了電話，朋友聽說了他的事，約他出去玩。
    沐頌星看向沐問生：“你好好待在家裏。”
    沐問生：“二哥你要去醫院嗎？”
    沐頌星搖了搖頭，突然好心情勾起了唇角：“哥哥要出去玩，不帶你哦~”
    沐問生小大人般歎了口氣。
    “沒事的二哥，你去吧，我幫你整理資料。”
    沐頌星微怔住，感動又感到好笑。
    今天廚師做了螃蟹，奈何隻有兩個人吃。
    沐秋霽看沐問生吃得慢，保準是不開心了。
    想到大哥和二哥會問她為什麽不開心，他模仿著，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沐問生，你是不是有心事？”
    沐問生放下手裏的肉，油油的嘴巴唉聲歎。
    “我……”
    “把嘴擦一下，擦完再說。”
    沐秋霽太嫌棄她髒兮兮的樣子了，對話的時候，感覺空氣都充滿了她嘴邊的油。
    沐問生：“嘁，我擦。”
    大哥都不嫌棄她。
    沐問生邊擦著油，邊向沐秋霽翻白眼。
    沐秋霽抓狂：“你跟誰學來的白眼？！”
    沐問生放下紙，跳下桌子，跑到沐秋霽旁邊，想抓他，但被沐秋霽躲開了她的手。
    沐問生咂咂嘴，惺惺放下自己的手：“六哥，你可不可以幫二哥打官司呀？”
    沐秋霽：“啥？打官司？”
    沐問生：“二哥被欺負啦！”
    沐秋霽靠著椅子：“嗬，我不信。”
    沐問生立馬和他開始講：“真的，前天大哥來接我，帶我去看二哥，二哥被兩個爺爺奶奶罵呢！”
    “……”
    一串解釋下來。
    沐秋霽氣得拍桌：“居然欺負我二哥！走，我們這就去收集證據，聯係二哥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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