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乙巳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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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點鍾。
    林兌卿才回到家,家裏邊隻亮著燈帶,昏昏暗暗。
    聽見一聲非常細微,但是很清晰,菜刀切東西落在菜板子上的聲音。
    林兌卿拿手機,給解端頤發消息。
    解端頤站島台旁邊,拿著一把三德刀,他麵前一個菜板,菜板旁邊一個藥板,一雙筷子,他在拿菜刀切藥片。
    林兌卿把藥板翻過來看,都是英文,看不懂,是中文也看不懂,“這什麽?”
    菜板上的藥片已經被他切成兩半,他拿刀身把其中半片藥片推到一邊,把其中半片再切成了兩半。
    林兌卿打開手機搜一下,“你這又吃什麽呢?”
    解端頤全神貫注,“安眠藥。我要休眠了。”
    林兌卿愣了下,“安眠藥?”
    “啊?”她笑著側頭,手撐在台麵上,她看著他,“你要是拿這個菜板子切安眠藥,我算是知道我一天天的為什麽這麽困了。”
    解端頤也愣了下,他乖巧的微笑,目光落在菜板子上沒移動,緩緩眨了下眼。
    林兌卿翻看著藥片,看菜板上那藥片被他切了四片,“說明書上是說能讓你切四瓣吃嘛?”
    “它沒給我說明書。”解端頤抱怨著拿玻璃杯接水。
    早晨八點鍾。
    林兌卿起了,她巡視一圈,安靜的客廳。白陶瓷浮雕花瓶,一大捧花,橙色的玫瑰,淡粉色的玫瑰,花瓣都被花店翻開的,白桔梗,藍繡球,根據她的知識,襯葉是鹿角蕨葉。安靜的花。
    林兌卿打開解端頤房門,很暗,窗簾緊閉著,桌子上小加濕器指示燈亮著燈噴著霧,她進去觀察一下。
    解端頤還沒起,他被子拉得很高,隻露了一個腦袋,戴著眼罩,腦袋陷在枕頭裏,頭發支棱著。
    解端頤還插在床座上充電。
    林兌卿沒過去,輕聲問,“起來吃早飯嗎?”
    解端頤隻做出了簡單的回應,僅限於,嗯,嗯,嗯。
    林兌卿的朋友,可能大概能被分為兩類,早晨八點鍾早就起了,以及早晨八點鍾該睡覺了。
    林兌卿在群裏召喚友人吃早飯。
    宋庭庸:「我我」「哪吃」
    宋庭庸自告奮勇。
    那種洋人早午餐,做得很精致的洋人早午餐。
    估計在tiktok上發了太多廣告,很火爆,很繁忙,人很多。
    室內人滿為患,年輕人多一點,排隊點單。
    一對漂亮的女生舉著菜單小冊子在研究菜單。
    室外,很矮的露營桌,矮凳釣魚椅,已經坐了不少人。
    馬路對麵,幾個人等著綠燈過馬路。
    林兌卿朝馬路對麵宋庭庸打了個招呼,宋庭庸回手表示他看到了。
    宋庭庸邊走路邊看手機,黑色圓領右肩織著一道十字形紋路往下成豎條編織紋羊毛衫,袖子被推到小臂,墨色絲絨表盤,黑色鱷魚皮表帶,黑色西服褲子。
    林兌卿執意認為他這堆羊毛衫一模一樣。
    有一點細微不一樣,有時候一道豎著的編織紋,有時候十字紋,在左或在右。
    宋庭庸站露營椅對麵,矮凳釣魚椅旁邊,他一手叉腰另一手拿著手機手機左右折折合著,單手飛速回敲鍵盤。
    林兌卿彎身拖出來矮凳釣魚椅,她打量他,疊了疊自己裙擺落座,“哦?你都不換皮膚的麽。”
    宋庭庸收手機看了看她,低頭看了看,“我皮膚怎麽了?”
    他很肯定地說,“這我基礎默認皮膚啊?”“我皮膚挺好的啊?”
    宋庭庸坐小馬紮釣魚椅,舉著菜單小冊子,他腦袋要紮進去了,“怎麽沒有圖哇?”“這還是洋文嗎?”“我怎麽不認識字兒啊?”
    林兌卿要去點菜,宋庭庸起立就掏錢包追她,“回來回來。我請我請。”
    宋庭庸側身借道而過。
    林兌卿長發順著肩頭垂下,隨著她旋身輕輕搖擺,“喔呦。不用你請,你轉我好吧。”
    周遭很嘈雜,人愈來愈多,幾乎已經坐滿了。
    宋庭庸笑著將卡插回錢包,他把錢包往桌上一丟,坐回小馬紮掏手機。
    上來一盤xxxxx,旁邊配了薯條,放在了宋庭庸麵前。兩碟芝士蛋糕,一人一碟。
    林兌卿喜歡甜點和別的一起吃,宋庭庸當然對芝士蛋糕不感冒。
    xxx抹茶拿鐵,宋庭庸更不感冒,宋庭庸攤手要收據,“我喝水。”
    林兌卿拿玻璃大水瓶支著手機,手機屏幕橫著正播著什麽,她一隻耳朵插著耳機。
    釣魚椅小馬紮或許太矮,讓宋庭庸坐著像剛從工地下工。
    宋庭庸聚精會神旋xxxxx,宋庭庸用刀子是在用刀子,用叉子像在用鏟子,他手裏一張小卡片,前後翻看,這家餐館的明信片。
    宋庭庸吃著吃著,眼睛亮了,“洋人飯已經進化成這樣了麽?”
    林兌卿吸了一口氣,她覷起眼睛看旁邊街景,“xxxxxx一直很好吃,你沒發現而已。”
    周遭很嘈雜,陽光很刺眼,遮陽傘遮不全陽光。
    旁邊桌兩個女聲講國語,講著講著切英文。
    聽起來,國語很國語,英語也很英語。
    宋庭庸與林兌卿對視。
    林兌卿頷首帽簷低低,她挑眉。
    聽起來國語部分更多。
    宋庭庸與林兌卿一同,靜默移動目光往旁邊瞥。
    旁邊兩個年輕女生麵對麵坐,亞洲麵孔,瞧不出風格,笑靨如花,身子都微微前傾,手裏比劃著,笑意明亮。
    林兌卿湊到桌前,低聲問,“華裔麽。”
    宋庭庸把麵前盤子往前推了推,他也靠近桌麵,“不可能。”
    旁邊桌傳來一聲,“我撅得。”
    是在說我覺得,說出來卻是我撅得。
    仿佛一滴靈露從葉尖滑落,滴在一株花花苞頂端,花瓣輕輕一顫,緩緩舒展開來。
    林兌卿雙手一合,靠回座椅靠背,她拿叉子插了一點蛋糕,笑著說,“我知道了。”
    宋庭庸現出笑容,“我也知道了。”
    林兌卿湊上前悄聲問他,“口口人?”
    宋庭庸眉梢揚了揚看,他拿叉子整理了一下自己麵前盤麵,“不可能,口口人講國語不這樣兒。”
    宋庭庸低聲說,“正在學習國語拿對方當練習工具的華裔。”
    林兌卿環臂顰眉笑著問,“那也太稀有了。”
    “什麽啊,不是所有華裔都Cheuk’On內樣兒式的啊?”宋庭庸很認真地反駁。
    林兌卿攤手含笑問,“白白她小姨那樣的?”
    宋庭庸眼睛亮了下,他提著玻璃水杯在空中停了停,把杯子放回桌麵,“哎她小姨上次送了我一箱餛飩,真很好吃,我訂了好幾箱,你要不要,真很好吃。”
    白白她小姨能送宋庭庸一箱餛飩,八成宋庭庸跟白白去跟小姨玩的時候,宋庭庸也給小姨也提了八百包茶葉。
    上來一盤xxxx,一杯xxxxxx咖啡,林兌卿禮貌道謝。
    林兌卿問,“什麽餡的。”
    宋庭庸抬眼看她。
    宋庭庸疑惑問,“什麽xian?”“xian?”
    “餡料。” 林兌卿放大聲音解釋說。
    宋庭庸更迷惑了,他看了看她,看了看手機,似乎是想問點什麽,他沒說話。
    隔了一會兒,宋庭庸突然凝視著她問,“限量?什麽限量?”
    林兌卿唇角揚起,又抿唇抿了回去,胳膊肘支在釣魚椅布麵扶手上,頭微微歪向左側,她提手纖細的手指遮在唇前,無名指存在一隻戒指,拇指順勢托住臉側。
    林兌卿似乎陷入了沉思。
    宋庭庸神色有些驚訝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唇瓣微啟,看看她,又側頭看了看別處,翻出來菜單打開來看,打開手機點軟件又退出。
    宋庭庸轉看她,他不敢再問了,cpu好像跑燒了,到底是什麽線,究竟是什麽線,為什麽吃著吃著飯要討論線的問題。
    林兌卿笑著說,“我說餛飩是什麽餡料的。”
    宋庭庸笑了,“我隻能聽有主語的話,還以為你問我什麽線,我以為毛線的線。”
    旁邊忽然冒出來一個人,似乎穿著黑衣服,站在桌邊距離兩個人很近。
    那人呢呢喃喃對著兩個人,在說些什麽,英文。
    那人聲音朝著林兌卿,轉朝宋庭庸。
    林兌卿戴著鴨舌帽,得虧是戴著帽子,很好的掩護,她一隻耳朵插著耳機,低著頭吃飯,目光投在手機屏幕上。
    那人聲音很低,像從喉嚨裏散出來,大概是說,xxxxx,很常規的內容。
    一般是具有精神疾病的洋人,攻擊力不詳。
    他們與流浪漢之間總很有故事,但不是現在。
    宋庭庸沒帶耳機,他一手舉著手機手機打開的,目不斜視,埋頭吃飯,他沒帶耳機。
    林兌卿視線上移正對上桌上宋庭庸錢包,她沒抬頭。
    那人聲音斷斷續續,持續了將近有一分鍾。
    那人走了,走去了下一桌旁邊。
    林兌卿抬視線,宋庭庸和她對眼神,林兌卿以目光示意安全。
    宋庭庸沒回頭,他表情保持沒動,垂眸看向桌上自己錢包,他把錢包從桌上摘了下去,“什麽。這麽有禮貌。”
    林兌卿扶了下帽子,她朝別處瞥了一眼。
    電梯門一開。
    陽光明媚,映得室內金玉滿堂。
    米黃金線大理石大磚塊,解端頤躺在地上,白T恤,黑褲子,沒換鞋,他身邊擺著一隻圓形xx刻篆字煙灰缸。
    陽光照在他身上,他胳膊支在地上,手裏舉著一隻煙,薄煙縷縷嫋嫋騰升。
    看得出來人是挺帥的,腿也很長的,為什麽要躺在地上。
    宋庭庸黑色圓領一道編織豎條羊毛衫,袖子擼上去了,手腕上墨色絲絨表盤,黑色鱷魚表帶,手裏抄著一個大不鏽鋼盆,黑色西裝褲子,白色茸茸圓拖鞋。
    前幾年的宋庭庸一天換一表,宋庭庸連表都不換了,基礎默認皮膚,大概是他心情,平靜,沒有心情。
    宋庭庸拎著大不鏽鋼盆,路過,宋庭庸目不斜視的,麵無表情,大抵隻使用餘光掃見了他。
    “隻有口口口和口口口會拿地當床。”
    解端頤嗆了一聲噎住一般,仰頸笑了下,他手裏夾著煙翻身爬了起來。
    解端頤朝著宋庭庸背影方向走了兩步笑著攤臂說,“你不必按核彈吧?”
    走廊,兩邊大玻璃,拉著紗簾,透著光,宋庭庸手裏大不鏽鋼盆閃閃發光,他正往那邊廳裏走。
    辛勤園丁宋庭庸上線,宋庭庸要巡視一下他家發財樹在他外出期間長怎麽樣。
    解端頤彎身撿起來煙灰缸,他追著宋庭庸就跑。
    那邊那個廳,北麵紗簾正緩緩朝兩邊撤去。
    宋庭庸家裏的樹更漂亮,很震撼,太漂亮了,葉麵綠油油的蒼翠繁茂,養得實在太好了。
    北麵左右各一排,東麵左右將近兩排,枝繁葉茂,都是宋庭庸種的發財樹。
    左右步步高發財樹,靠中間有單幹的有麻花的,有大有小。
    大茶桌右後側,一盆大概有兩米高的原生發財樹,飄枝原生發財樹,樹枝朝一側傾斜,枝條舒展成弧,葉片在枝梢成簇,向四周鋪展,碧玉般的葉麵,令人驚歎宋庭庸種個發財樹把發財樹種出了竹子的氣質。
    顏樞瀟他爸給宋庭庸種的發財樹,給予最高評價。
    宋庭庸他爸沒來過這裏,沒看到。
    辛勤園丁宋庭庸辛辛苦苦搶救回來的樹,含辛茹苦把小樹養活過來,顏董嘻嘻一笑,抱拳朝宋庭庸拜了一拜,抬手就讓人給拉走了。
    顏樞瀟他爸以前也種樹,來宋庭庸家溜了一圈,顏樞瀟他爸打開新世界了,又想嚐試種點什麽了,顏樞瀟他爸強製宋庭庸送了他一盆。
    北麵茶桌椅子後邊,宋庭庸挪兩步,正一手叉腰一手拎盆,彎腰覷眸盯著樹根接土邊緣看。
    北麵紗簾撤了一半停了,東麵紗簾已經完全打開。
    解端頤一進廳,他走兩步把煙灰缸往大桌子上一放,朝右側瞧了一眼,迅速兩步並一步走。
    東麵接近中間地上一盆孤零零的,中型單杆發財樹,後邊是玻璃,外麵冬天枯樹樹枝也太密了。
    這一盆,不如說是一個樁子,單有杆子,隻有一根樹枝,挺著五片綠葉。
    圓型花盆,盆身上貼著金閃閃的十相自在標。
    這盆小樁子被後邊的發財樹擋住了陽光,半個身子處於陰影中。
    解端頤到了那盆小樁子旁邊,他彎腰順手就垂手拽了一下盆沿。
    他低著頭盯著那盆樁子,覷起眼睛抬手煙送到嘴裏短促吸了一口,手夾著煙垂了下去。
    陽光之下煙流湧過散去,小樁子以及五片綠葉沐浴在溫柔的陽光裏。
    北邊宋庭庸在樹前樹後走來走去。
    解端頤很開心的,他笑容很燦爛,跑去把煙往桌上煙灰缸裏一杵,往回走著朝宋庭庸說,“來你給你看我給你種這樹。”
    “我看了。”北邊宋庭庸蹲在地上,他正仰頭抬手撩葉子看,鐵盆在他旁邊地上。
    “來來。”“你看。”解端頤站在東麵,他朝著他望著他很有耐心地說。
    宋庭庸依舊蹲著,舉著手機正雙手打字回消息,“我看見了。”“是你要吃麵?”
    “我。”“你過來看。”解端頤側著身站著低著頭,他在審視他身邊的那盆樁子。
    宋庭庸種這個樹已經有很久了,他很有經驗了,奇怪的操作也比較多。
    說宋庭庸種這個樹是煙酒茶伺候,玄學賜福。
    白酒殺蟲。茶水坐盆泡。盆身貼八吉祥。宋庭庸園丁時間與吸煙時間重合。
    必須得是中國的煙,中國的酒,中國的茶,並且不允許他的任何朋友,對著他的發財樹講英語日語以及法語。
    看上去宋庭庸對他的樹很有感情,像養小孩一樣,未必和風水有什麽關係,他隻是想種樹。
    但是他又說拔就拔,說砍就砍,說削就削。
    換個盆,咚一聲巨響,樹都滾到到地上去了,葉子都砸掉好幾片了。
    宋庭庸抬頭看一眼,他當什麽事也沒發生。
    在上一個國家的時間裏,宋庭庸種樹沒有發展到這種地步。
    宋庭庸外出期間,很少有人能接管他的樹。
    夏宗揚曾說,‘是突然發現解端頤爹媽比較牛逼,所以允許解端頤碰了是嗎,是解端頤爹媽比較牛逼解端頤把他的樹種死,他也認了,是這樣嗎。’
    司與京對夏宗揚說,‘解端頤掮客。從爹到媽沒一個真的。’
    宋庭庸未必經常記得他的樹,接管樹的人總想對著他的樹大展身手。
    宋庭庸留言,一盆一壺,千萬絕對,別澆多了。
    水多澆一毫升,實際執行澆水的人或許不會被宋庭庸追究責任,代理指揮澆水的人,等宋庭庸回來了容易被他當場仗斃。
    一毫升澆水誤差都不允許,換宋庭庸自己來,他接水管,拿水管直接對著盆裏邊衝,小盆坐盆泡,一泡幾小時。
    問宋庭庸這是要把樹都淹死嗎。
    宋庭庸說水是財,說顏樞瀟他爸的樹都是渴死的。
    宋庭庸站解端頤旁,提著大鐵盆,他低頭看著那盆樁子蹙眉。
    宋庭庸側頭凝視他笑著問,“你不是給我換了一盆兒吧?”
    解端頤疑惑皺眉歪頭攤手,“你的樹你不認得?”宋庭庸目光轉回樹, “你種死了給我換了盆兒新的?”
    樁子發芽了,綠綠的,萌芽了。
    “喔。”宋庭庸屈膝凝神仔細瞧了瞧,他還有些驚訝,扭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樁子,“枯骨生白肉?”
    宋庭庸站直了單手叉腰低著頭看著這盆樁子,“這盆兒我說真的,急救很久了,急救半年了有。”
    “你施肥了?”宋庭庸瞧了他一眼,蹲下去把大不鏽鋼盆放地上放一邊,他扶著花盆緩緩轉著看。
    解端頤仿佛很得意的笑容,“沒有。”
    送上來一碗麵,盛茶具的托盤,給他上了一碗方便麵,一雙筷子。
    解端頤朝那邊走,微微頷首,輕聲道了謝。
    宋庭庸朝那邊瞥了一眼,“它很虛弱的。不能施肥。”
    宋庭庸單手框著小樁子,往上拔了一拔,雙手框著小樁子,小幅度拽了拽。
    解端頤坐桌邊抱著一碗方便麵,他靜靜看著。
    宋庭庸把整棵樁子拔出來了,樁子根帶著濕土,他輕微抖了抖。
    解端頤神色凝固了,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幹,為什麽又把它拔出來。
    “它很虛弱的。你不能給它施肥。” 宋庭庸重複說了一遍。
    樁子距離盆麵很近,宋庭庸一鬆手,樁子被他丟回花盆。
    解端頤拿筷子挑麵,忽地又把筷子插回碗裏,“沒施肥。我就澆水。”
    “我不告訴你兩周澆一次?” 宋庭庸扭頭叩問的目光投向他,他走去開櫃門,從櫃子裏拖出來一大塊黑色防水布。
    “雪。化水。”解端頤強調說。
    “兩周。一次。” 宋庭庸強調質問。
    “是。沒多澆。”
    “你調溫差了?”
    “你拿雪澆它要有溫度的,你加溫了麽,要溫的。”
    “溫的。”
    “你能有那麽勤快每天調溫差?”
    “沒有。”
    宋庭庸停步,他抽笑了一聲,手裏拿著個小木勺,站著半朝著他即將進行操作的樁子,“它不可能光靠澆水長成這樣兒。恢複成這樣。”
    “我讓人調了。” 解端頤正在旋方便麵,他低著頭,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讓他們澆水了?”宋庭庸拖著帶托泥方凳移動,“你讓他們動了?”
    “沒有就早晨把空調打開晚上把空調關上。”
    “你讓他們澆水了?”宋庭庸再度質問他,“內溫度不能一直升,你調溫度也得澆水。”
    解端頤靠回椅子靠背,他目光垂在碗裏,深吸了口氣,他幽然笑了。
    解端頤很淡的笑容,凝望著他,“澆了。澆了。你看。都很好。它們都很好。放鬆。我會養。”
    “怎麽就這顆不行呢?” 宋庭庸在樹與樹之間穿梭,“來你拔一下。”
    解端頤換了位置,他坐小方凳,捧著碗,手裏拿著筷子,略一停頓,“好冷。能把門關上麽。要出人命了。要出樹命了。”
    宋庭庸從樹旁邊冒出來,朝著他說,“來你扶一下。”
    冷風正往室內灌,解端頤頭也不抬說,“我看你爸種的黃瓜了。”
    兩張方凳,架著一棵橫放的樹。
    這棵發財樹,麻花杆,瞧上去葉子狀態是稍顯微鈍,根部裹著一大團濕土,半懸在空中,下頭鋪著一塊黑色大防水布。
    一聲打火機點火脆響,宋庭庸蹲在那棵樹旁邊,他左手夾煙把煙拿下來,打火機往地上一撂,打火機在地麵上滑行了一點。
    他吹出一口煙,煙霧在他麵前彌漫開去。
    宋庭庸拿著小木勺,一點點敲樹根上的土,土塊鬆動落下。
    “你從哪兒看了。”
    “他懂個p。”
    “種個菜都能把菜種死。”
    “造孽。”
    解端頤已穿上羽絨服,他正窩在靠背椅裏放空。
    宋庭庸隔一段時間吸一口,小木勺敲一下。
    “讓我二大爺給他嘲笑的。”
    “諷刺。”
    “就他還種菜。”
    “他內黃瓜摘下來,給我盤子端上來我都不敢吃。”
    解端頤困頓看手機,小臂搭在桌沿舉著手機看。
    宋庭庸倏然深吸一口氣,他把小木勺一丟,“要不了了。”
    宋庭庸起立,他低頭看著樹,略微招了招手,“來你挪下椅子。”
    解端頤看著手機一動不動,他舉著手機的手,手指指節舒展,他把手機音量調大了,在刷抖音,聽聲音,視頻內容切得很快。
    幾秒鍾寂靜。
    室外遠遠傳來幾聲清越鳥鳴。
    解端頤坐著往下滑了一點。
    宋庭庸自己提起樹,把方凳踢開了。
    隨後宋庭庸從櫃子裏提出來一把大鋸子。
    解端頤全神貫注刷抖音,紋風不動。
    解端頤是習慣了,宋庭庸拎出一把真理還是提出一把大鋸子,都可以,熟視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