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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蠱”因為特殊的作用,一直被認為是情侶之間的專屬。因此才讓他們先入為主,覺得情蠱一定是用在男女之間的感情,從而下意識忽略了,人的感情並不止愛情一種。
所以,上司走訪調查了幾天,才會一個疑似被死者愛慕的人都找不到。不是他排查得不夠細致努力,是完全沒有這個人。
再結合之前這位白先生的反應來看,這個情蠱,死者的奶奶隻下在了死者一人身上。
也就是說,在死者生母死後,她本來極度厭惡父親,厭惡到不肯用他的錢,自己出賣身體養活自己的程度。但因為情蠱,她愛恨顛倒,重新對父親有了親情。
那這個女孩又為何會如此憎恨自己父親呢?
經過查證核對這位白先生在前妻死後、和第二任妻子的結婚時間點,就不難發現,幾乎是死者生母意外身亡後,他就無縫銜接了。這很難不讓人猜測,白先生之前是不是出軌了……
假設這個推測成立,那一切的愛恨都有了解釋。
要驗證這個推測,當然可以繼續走訪相關人員進行求證,但也還有個快捷途徑——給當事人電話。
【你:試著打電話給白先生(點擊此選項)】
【你:試著打電話給陸女士(點擊此選項)】【鼠標點擊】
撥出電話後,很快就被接通。雙方互相確認身份後,發現警方打電話來不是因為之前給的安葬費不夠,而是詢問死者相關的問題,陸女士那邊沉默了一下:“我和她關係並不好。”言下之意,可能提供不了多少信息。
但警方要問,她還是有問必答。
在她眼裏,繼女很討厭她,她也懶得討嫌湊上去。就是父女倆關係驟然變好的時候,她同繼女私下相處也不多,日常交流除了叫吃飯,幾乎沒有別的話。同在一個屋簷下,如同陌生人一樣。
【你:她很討厭你?為什麽?(點擊此選項)】
【你:她很討厭你,因為你是她爸爸的出軌對象?(點擊此選項)】【鼠標點擊】
這句話有些過於尖銳,電話那邊一時沒有回話,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是”字。
而吐出這個字後,陸女士的傾訴欲也如同洪水一般傾瀉而出:“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她媽死於火災的那天,我在和她爸約會。就是這場約會,導致她爸回家晚了一步,也因此沒能把人救出來。”
“我們是變相殺了她母親的凶手。”
陸女士的坦白,將屬於死者生平的一塊重要拚圖構建了出來。
她怎麽可能不恨自己父親呢?原本的家已經支離破碎,母親在火海中掙紮的時候,生父卻在和情人約會,之後母親屍骨未寒,他就順理成章地有了新的家庭。這個時間,死者還剛剛經曆了校園霸淩。
血親的冷漠、忽視,映射在她身上,轉變成了深深的憎恨。
但另一位血親,卻又用“情蠱”,生生將扭曲的一切強行掰“正”,這簡直是在踐踏屬於正常人的思維和意誌。
“不僅如此,她跳下去前,這個姓白的肯定還說了什麽。”上司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將死者生前進入生父公寓樓的監控錄像來回拉動,接著按下暫停,指向屏幕上的人影:“她此時才正式心存死誌。”
錄像裏的她,去生父家時腳步飛快,像是著急趕著做什麽事,但出來時,她失魂落魄,差點站立不穩,扶著牆壁一步步挪到了天台。
掛斷電話,他們直接開車去了這位白先生的家。
陸女士來開門,帶著兩人走進臥室,一個小孩亦步亦趨地掛在她腿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觀察兩位來訪者。
白先生蜷縮在臥室裏床上瑟瑟發抖。一把揭開蒙在身上的被子後,他嚇得不行,虛張著五指在空中胡亂比劃,看起來很久沒有睡好了,雙目微凸,黑眼圈很深,眼眶裏布滿了血絲,試圖要把自己藏起來。
到了這個地步,暴脾氣的上司也不再慣著他,把人直接揪了起來,詢問當天到底說了什麽。在玩家的慫恿下,上司還說出了“冤鬼索命”的話。感覺到死亡威脅,這位白先生終於哆哆嗦嗦地張了口:“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隻是,隻是太生氣了……”
在他口中,當天的女兒不知道發什麽瘋。本來不是都和好了嗎?他不知道女兒為什麽又像之前一樣,硬要把前妻的死怪在他頭上。可前妻的死能怪他嗎?那麽大的火,消防隊都沒衝進去把人救出來,他去有什麽用?
“她聽不進我說的話,中間還瘋了一樣試圖要用刀捅我,再怎麽說我都是他老子啊!我當時真的氣瘋了,真的,所以才口不擇言……”
遊戲的畫麵閃回到現場。他麵目猙獰,揚手就給了麵前拿著刀的女孩一巴掌,接著揪住人的衣領:“怪我嗎?啊!怪我嗎?!我隻是晚回去了幾分鍾而已,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為你,你媽根本就不會出車禍,也不至於起火了還跑不出來!”
他越說越順,臉上滿是憎惡:“是誰那麽不懂事,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還手!是誰因為別人說幾句閑言碎語就睡不好覺!是你啊!要不是你,她那天根本就不會出門,也不會出車禍!起了火,她也不會挨在床上等死。”
“都怪你啊!你個災星,就是生了你,家裏才越來越不好過,我們才吵著要離婚,你還恨我,我才該恨你啊——”
雪白的刀“哐當”掉落在地,女孩虛睜著眼,淚水滑落眼眶。
畫麵切回。
聽著當事人一邊辯解一邊陳述,上司抽絲剝繭,察覺不對就開始反駁。差不多問出了真相後,他再也忍不住,直接揍了他一拳:“我**的畜牲玩意兒,你說得是人話嗎?啊!”
係統適時彈出了是否阻止的提示框,女主在玩家的操縱下冷眼旁觀。
一直冷眼旁觀的還有陸女士。
等人被揍得鼻青臉腫,她才冷漠地開口:“我們離婚。”
持續挨揍的男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掙脫了上司的拳頭,撲到妻子腳邊:“老婆,老婆你不能這麽對我!我什麽都沒有了,我隻有你了啊老婆——”
被苦苦哀求的陸女士卻紋絲不動:“你對你親生女兒都能冷漠到這個地步,我要有個三長兩短,淙淙能活?”淙淙,就是掛在她腳邊,此時依舊不哭不鬧的孩子。
見人繼續哀求,她反而看向了被玩家操控的女主:“不要信他,他還在撒謊。他前妻的車禍,根本不是去學校處理那女孩的事,她是知道了丈夫出軌,想要當麵對峙,路上開車打電話才導致車禍。”
“那孩子是被騙的,她沒有害死自己母親。”
事情進展到這裏,所有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麵。
從時間線看,死者生前先是和父母生活,父親出軌時,她正遭受校園霸淩,死者的母親就此事進行了報案。此時死者母親同時發現了丈夫出軌,打電話時注意力被分散,出了車禍。後麵情況應該很不好,回家休養時都寫下了給女兒的遺書,但沒想到的是,大火比病情蔓延地更快。
而那場火災後,生母死亡,生父再婚,家庭巨變下,死者在學校應該也一直過得不好,那次“小偷案”就是佐證。她開始無比憎惡自己的父親,直到被下了情蠱,又清醒過來。
發現自己的愛恨都被扭曲,死者第一個想法是和生父對峙,期間甚至行為過激,拿了刀。但沒想到的是,這位白先生在爭吵中,將前妻的死亡原因,全部歸咎到了死者身上。
誤以為真的是自己導致了母親死亡,她徹底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這個真相實在讓人窒息,上司下意識地去掏腰間的槍,接著又被玩家操控的女主阻止。
見彈幕都在問幹嘛阻止,直接讓npc一槍崩了的,“如影隨形”解釋說:“玩了這麽久,大家應該能發現,這個遊戲裏的規則設定還是很嚴密的。真殺了這個npc,回頭上司這個npc肯定得蹲局子。後麵的案子他也能幫忙呢,大家暫且忍一忍,我回頭找機會搞死這個狗東西。”
案件進展到這一步,真相出來了,但問題是,超度鬼魂的方法還是沒有。經過彈幕提醒,“如影隨形”啟程去找這起事件裏,和“情蠱”牽扯頗多的那個老婆婆。
她是下蠱的人,應該也知道驅鬼?再不濟應該也有線索。
循著地址找到的是一處老舊居民區。
地麵有些沒修平的坑坑窪窪,房子是水泥牆皮,樓與樓之間間隙很近,還牽著晾衣繩,各種各樣的衣物穿行在繩上,被溫暖的陽光照耀著。有幾個孩子在玩踢球遊戲,紅色的球“砰—”一聲,砸到了牆腳的一處神龕,供奉的香火歪倒,手臂高的神像往旁邊一歪,栽進了旁邊一處汙水坑。
自知闖禍,孩子們嬉鬧著跑了。
路過傾倒的神像,走進房子內部。
隻刮了層大白的牆麵上很多汙漬,鞋印、球印、刮痕等等。扶手是鐵的,上麵蓋了厚厚一層鐵鏽,樓梯台階很髒,呈現出長年累月積累下的烏黑,踩上去質感甚至有點發黏。
一樓二樓的樓道裏都有人說話,抱怨最近的老鼠太多,老鼠藥放了一堆都不管用,半夜老被吵醒。再往上,人就少了很多,好像完全沒人住了一樣,完全安靜下來。
這種環境中,再細微的聲響也會被放大,那種悉悉索索的啃食聲也清晰起來。大白天的,這裏的老鼠也太猖狂了。
走到頂層,整個地麵和走廊呈現出被熏過的黑煙痕跡。越往裏走,那種被燒過的痕跡越是明顯,有些房門都被燒掉了一半,但最裏麵的那間,卻是一扇嶄新的門嵌在整個焦黑的環境裏,看起來非常違和。
那種老鼠啃食的聲音更大了。
家裏有人的話,老鼠不會這麽猖狂吧?心裏這麽想著,她伸手敲門:“你好,有人在家嗎?”
敲門聲在空曠的樓道裏帶出了回音,等了一秒後,她再次大力拍門:“你好——”這一次,房門被從內徐徐拉開。黏稠的、混合著不知名細小碎塊的血液,如同河水一般從房間內漫了出來。
晦暗如血的紅光侵占了整個空間,空氣裏滿是腥甜又濃鬱的、令人作嘔的詭異氣味。
這裏到處都是紅色的、像人體組織一樣的黏膜,掛在室內焦黑的牆壁上,交叉錯亂,既像是另類的、某種大型蜘蛛的巢穴,又像是剛從女性體內剖出的子宮。
而搭在門把手上的,居於視覺中心的,是倒掛在天花板上,渾身覆蓋著焦黑和燙傷潰爛出紅色皮肉的怪物。沒有頭發,沒有眼睛,臉上隻有大張著的滿是鋸齒的嘴巴,肚子圓鼓,外表的皮肉都撐出了黏膜的裂紋,沒有腳,又或者說,那麽多的附肢也都是腳。
她此時,正用幾隻焦黑的手抓著一個瞳孔完全呈現黑色狀的人,滿是鋸齒的嘴一口咬下去,那人的頸骨“哢擦”一聲斷折,腦袋歪斜過去,身體還在細微抽搐,骨頭和血肉被咀嚼,發出和剛剛如出一轍的啃食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