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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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沉溺在一場不會清醒的幻境中,入夜後,葉清沅又做夢了。
火油味兒從窗欞中鑽入室內,采月披著衣服叫醒了睡著的自己和守夜的憐星。
“快醒醒,快醒醒,小姐,有人縱火。”可葉清沅卻毫無動靜,“怎麽回事,你和小姐怎麽睡得這麽死!”
憐星摸了摸頭痛欲裂的腦袋回過了神,“是那碗銀耳蓮蓬粥,晚間柳嬤嬤送來的夜宵,小姐喝剩下的被我喝了,然後我們就昏了過去。”
采月手忙腳亂地給葉清沅穿上了衣服,憐星忍著頭疼用力地推門卻紋絲未動,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動靜更大了,“快些,快些把油和柴火堆好。”
“采月姐姐,門被鎖住了。”憐星慌忙喊道,“快開門啊,大小姐還在裏麵,快開門啊。”
門外傳來了騷動聲,一道婆子陰狠的聲音傳來:“什麽大小姐不大小姐的,一個殿前失儀心思惡毒的賤人罷了,這些年占著二小姐長女的位置夠久了,何不老老實實上路。”
“柳婆子!柳婆子小姐來到莊子上後對你不薄,你為什麽要害我們!”
柳婆子啐了一聲,對屋子裏的葉清沅罵道:“大小姐您推太傅家的小姐下水,心思惡毒,滿京城都傳遍了,簡直是丟光了國公府的臉麵,國公府是容不得您了,那有氣性的被太子當眾斥責早就一根繩子吊死了,偏您臉皮厚,還厚顏無恥的當沒事兒人一般,豈不知國公府的名聲都被您連累臭了。”
“什麽推人下水,明明是二小姐栽贓陷害,柳婆子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幫夫人和二小姐害人,不怕遭報應嗎?”
“哼,活著都鬥不過夫人和二小姐的東西,還想死了找我索命不成,放好了沒有,感覺鎖住院門,點火。”
門外火光幾乎是一瞬間燒了起來,葉清沅被采月抱在懷裏,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不知發生什麽,隻見濃煙滾滾瞬間湧了進來。
“怎麽回事?”她聲音低柔,十六歲的她臉上還帶著些許稚嫩與單純。
采月帶著她躲進浴桶旁,憐星趕忙打濕了被褥披在她們三人身上,“柳婆子被夫人收買,要來殺我們滅口。”
“母親?為何,我如今對她和二妹妹還有什麽威脅,她要讓人來害我。”采月心疼地看向自家小姐,褚蘭昭與國公爺夫妻恩愛,兒女雙全,而亡妻所出的長女卻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明明是上一輩的恩怨,小姐又做錯了什麽呢。
“還有嫁妝,褚蘭昭家族敗落,當年嫁進門時的嫁妝都是虛的,可咱們夫人卻是鎮北將軍的女兒,幾乎陪嫁了半個將軍府的嫁妝,二小姐與太子私相授受,嫁入皇家必然要嫁妝豐厚才能和太子妃爭鋒。”采月篤定地開口,
“況且,自從趙媽媽被發賣出去,咱們夫人的嫁妝就都落到了那對母女手中,小姐參加太子選妃宴,老將軍雖遠在千裏之外,可也派人送過信問候小姐一二,聽聞老將軍有意回京養老,她們急著害小姐,隻怕是擔心您母家來人後給您做主將嫁妝搶回去。”
采月也點頭“是了,若是小姐沒了,嫁妝就全落在她們手中。”
葉清沅絕望地咬緊嘴唇,“外祖父與國公府早就老死不相往來,又如何會庇佑我呢,外麵火勢起來了,憑我們三個跑不出去的。”
浴桶裏所剩水並不多,就算不被燒死也早晚被嗆死,采月狠了狠心,抓住憐星道:“窗子並不結實,我撞過去,你帶小姐衝出火海,從屋後麵的樹上爬出去。”
“不行,太危險了。”葉清沅緊緊抓住采月的衣服,她們二人都是生母留給自己的丫鬟,自幼相依為命,從小護著她長大,多少艱難都過來了,都怪自己不謹慎,著了葉清鸞的計。
采月跟憐星對視一眼,憐星堅定的點了點頭,她一把推開葉清沅,抓起一床被子浸水後圍在身上便朝窗戶用力撞了過去。
葉清沅被憐星從背後抱在懷裏,窗戶帶著火花轟然落地,憐星拉著她拚盡全力跳了出去。
“采月,我們逃出來了!”
二人激動地回身呼喚采月,采月披著濕被褥,隻被燒著了裙角,奮力爬起來往外跑的瞬間,窗框頂上塌了下來,在她們的叫喊聲中,牢牢砸向了采月的下半身。
“采月,快出來。”葉清沅用力拉扯著她的身體,憐星想掀開木頭,卻被洶湧的火勢燎得睜不開眼。
“太欺負人了,小姐。”麵對死亡,采月卻突然冷靜了下來,她攥住葉清沅的手,“我算是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小姐,我們一步步退讓隻能換來她們肆無忌憚的迫害。”
“趙媽媽說等小姐出嫁日子就好過了,為了這句話我們忍了十幾年,可她們連嫁人的機會都不願意留給你,走啊!”采月推開葉清沅的手,衝憐星喊:“保護好小姐,快走!”
“我不走!”葉清沅撲在采月身上,火舌將她的手和半邊臉撩出一層皮,她像是感覺不到一樣撲滅采月身上的火苗。
“你要是不想我枉死就快走!”采月拚盡全力將葉清沅推開,火光照耀在她的臉上,滿是猙獰與痛苦,憐星拖著葉清沅爬上了屋後的大樹跳了下去。
國公府的大小姐死了,采月的屍體頂替了她的身份,從那以後,她身上就背負了采月的命。
“采月!”葉清沅掙紮不已,猛地尖叫出聲坐了起來。
憐星從一旁的榻上驚醒,摸索著抱住了葉清沅,“怎麽了小姐,你又想起采月姐姐了?”
火折子點著一旁的蠟燭,燭火閃耀,映出她留有疤痕的半張臉。
她師父是神醫薛懷,她手上的燒傷早就不留痕跡了,隻是麵對受傷的臉,她遲遲未能塗抹最後一瓶藥。
當年她被救後心性變得異常偏激,為修習毒術不惜以身試毒,師父怕她做出錯事,以教授《毒經》為代價,要求她五年內治病救人,不得牽連往事舊人。
於是她留著臉上的傷,對鏡梳妝時便能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國公府的“大恩大德”。
“還有兩年。”她喃喃自語,“還有兩年,我們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