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當天策局還在因為江城港事件焦頭爛額，當陳棠還在悠哉的修煉。
    灰鷂鎮上卻並不平靜。
    這裏是位於東方的某個小國與大夏國接壤的邊境城鎮。
    這個半島小國的地形與氣候很奇怪。
    三麵環海，中間又有一個不小的沙漠，所以主要發達的區域基本上全位於與大夏國接壤的邊境沿線。
    這個邊境集市的鹹腥味混著柴油尾氣在巷子裏發酵，而岑靈均此刻正蹲在醃魚攤後的陰影裏。
    如同一個普通的乞丐躺在街角。
    這裏的陽光像把生鏽的刀，剖開岑靈均藏身的醃魚攤篷布。
    他縮在成串風幹烏賊的陰影裏，腰間那柄紫黑色小幡隨著呼吸輕顫，幡尾結著的青銅鈴竟不發出半點聲響。
    一天的逃亡並不能在他身上蝕出別樣光澤，但是主動向著頹廢方向改變的打扮讓他完全變了個人。
    說起來。
    岑靈均其實習慣了偽裝與逃亡。
    但是通緝等級升級這種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突發事件，還是讓他的逃亡生涯略微增加了幾分刺激。
    好在通緝令剛升級，他人也正好是在國外。專門針對他的相關追蹤抓捕小組大抵還沒成立。
    但是就算如此，這兩天周圍的警力也明顯有所提升。
    這不是針對他。
    而是這個世界的常識。
    在這個時代。
    sss級別的超能通緝犯幾乎全都意味著行走的人形核彈，能夠在短時間內造成極其巨大的傷亡。
    他們每個人的蹤跡一旦曝光，都是會引起全世界關注的。
    而岑靈均這麽一個全新的sss級別超能通緝犯的出現，自然讓全世界的諸多官方機構習慣性的在這幾天加強巡邏。
    而在這本就經常騷亂的邊境小鎮。
    巡邏警戒力度自然也是大了一些。
    事實上要不是岑靈均昨天撞破酒館天花板之後又折返回來，把目睹他蹤跡的侍者直接綁了起來扔在酒館地下室裏。
    他早就因為行蹤暴露而被天策局特戰小隊找上門跨國執法了。
    說不準還有天柱直接找上門。
    正思索間。
    集市突然騷動起來。
    那是幾個檢查人員正大張旗鼓的在各個攤位麵前檢查。
    岑靈均下意識按住小幡，幡麵暗紋竟如活物般蠕動，將灑在表麵的陽光扭曲成詭異的波紋。
    在被那個蒙麵超能力者改造過後。
    他擁有了不知道強大了多少倍的身體素質，也擁有了一個自身具備強大力量的紫黑色小幡。
    此刻的騷動顯然讓小幡有了反應。
    正隱藏著的岑靈均自然不能讓它突然暴起搞出動靜。
    此刻。
    在三個攤位外，穿膠靴的邊境稽查員正挨個翻檢竹簍，讓這集市上眾多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岑靈均縮在鹹魚堆後，鼻腔裏灌滿腐敗海貨的腥臭。
    他眯起眼睛，透過篷布裂縫觀察那隊穿著灰綠色製服的檢查人員。
    領頭的胖子用警棍敲打著幹貨攤的鐵皮櫃台，油光發亮的製服繃在啤酒肚上，像條擱淺的抹香鯨。
    “最近有可疑人物出沒，你這攤子…”他故意拖長尾音，手指撚起一串幹鮑魚，“得全麵消毒。”
    攤主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嫗，渾濁的眼珠轉了轉，顫巍巍摸出個油紙包：“長官辛苦，這點新曬的瑤柱….”
    “我們是正經巡查！”
    胖子突然提高嗓門，嚇得屋簷下的烏鴉撲棱棱飛起。
    他身後的瘦高個默契地掀開貨筐，三指厚的登記簿嘩啦啦翻動：“上個月消防檢查，你的醃魚缸超容37%。”
    青銅鈴在岑靈均腰間微微發燙，紫黑色幡麵無風自動。
    他按住法器，看著老嫗又塞過去兩串臘腸。
    檢查隊胸前的金屬徽章在陽光下反光，那裏蝕刻著雙頭蛇圖騰——這是當地軍閥私設的稽查隊。
    隊伍轉到隔壁五金店時。
    戴著金絲眼鏡的店主剛遞上紅包，胖子突然抽動鼻翼。
    像獵犬嗅到腐肉般望向一旁的小巷。
    這裏有包括岑靈均在內的諸多乞丐。
    岑靈均之前偷摸用醃魚攤的潲水在自己身上留下過一些痕跡，酸臭的汁液散發著詭異的味道。
    而其他的諸多乞丐身上，味道顯然也是不太好聞。
    十多個蜷縮在陰影裏的乞丐時不時翻動身體，黴變的衣料摩擦出沙沙聲。
    他們身上沉積著經年的油垢與排泄物，發酵出類似沼澤沼氣的氣味。
    最外側的老頭掀開裹屍布似的破毯子，露出半截爬滿褥瘡的小腿——潰爛的皮肉裏滋生的蛆蟲正簌簌掉落。
    “操！這他媽是生化武器吧？”
    一位瘦高個稽查員踉蹌後退，金絲眼鏡蒙上霧氣。
    他扶著生鏽的鐵皮垃圾桶幹嘔，喉結劇烈滾動。
    巷子裏蒸騰的惡臭仿佛有了實體，裹著鹹魚內髒的腥臊直往人天靈蓋裏鑽。
    胖子隊長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警棍在牆磚上敲出火星：“都給老子站起來！一分鍾之內不動的通通按間諜論處！”
    乞丐堆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但還是紛紛站了起來。
    胖子隊長忍著惡臭挨個看了一眼。
    其目光掃過岑靈均這個渾身餿臭的流浪漢時，停在他腰間看似尋常的破布幡上看了會。
    隨即喉結動了動，並不懷疑的轉身立馬走向下一個巷口。
    顯然不想在這惡臭的地方待太久。
    陰影裏的岑靈均鬆開攥緊的幡杆。
    見檢查隊走遠。
    岑靈均重新又坐下來。
    他並沒有挪窩。
    因為除了旁邊的醃魚攤因為味道重一點，可以讓他們勉強待在旁邊以外。
    其他地方隻要乞丐敢去多待一會，被打死都可以說是輕的。
    隨著時間默默流逝。
    一道聲音突然出現。
    “石斑魚現殺現賣——”
    路過的魚販突然拉長的尾調讓岑靈均瞳孔驟縮。
    這是和季晨澤約定好的暗號。
    岑靈均放眼望去。
    立馬就注意到了一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季晨澤的身影。
    那是個看起來須發濃密的壯漢。
    與岑靈均印象裏季晨澤地中海小胖子的形象完全不符。
    但是岑靈均不疑有他。
    上去就是按照既定暗號說道：“大爺，有零碎不要的部分麽？”
    魚販用印花汗巾擦著脖子，看似隨意地踢了踢腳邊裝螃蟹的竹簍：“死螃蟹要不要啊？別妨礙我做生意，直接朝著城南垃圾場有多遠滾多遠去。”
    說完。
    便是真給了岑靈均一腳。
    見狀，被踢翻的岑靈均也不多說什麽，而是默默的爬起身離去。
    魚販見岑靈均離去，也是擔著竹婁向遠處離去。
    …………
    二十分鍾後。
    乞丐與魚販在城南垃圾場還要再向南一些的地方碰頭。
    這裏是邊境小鎮的無人角落，零星幾個房子坐落在這裏。
    “你小子真踢啊！”
    岑靈均一邊揉了揉被踹的位置，一邊在房子裏的浴室洗澡。
    而正在卸去魚販打扮的季晨澤也是翻了個白眼，對著不遠處關起門的浴室吐槽道：“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有多臭。”
    要不是岑靈均對上暗號了。
    季晨澤是真的都想掏出腰間帶著的真理，把這突然靠近的臭氣熏天的乞丐直接給送走。
    “你以為我想啊？”
    “我可是鼎鼎有名的雅賊！”
    “莫名其妙就成了sss級通緝犯，不謹慎一點真的是找死啊。”
    把身上臭味搓了一大半的岑靈均披著浴巾走出浴室，忍不住對麵前沙發上的季晨澤如此抱怨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一向自詡為雅賊的他肯定是不想這樣的。
    “嗬～雅賊？就你？！”
    一道女聲笑著從身後傳來。
    這聲音讓岑靈均先是身體一個繃緊，人皇幡副幡瞬間憑空出現在手中。
    雖然很不想當棋子。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手裏的人皇幡副幡是真的好用。
    但是下一刻他就立馬放鬆下來。
    他熟悉這個聲音。
    那正是他們這個三人小團夥裏的第三人，薇拉·埃利斯。
    s級超能通緝犯——賊貓。
    是世界上少有的空間係能力者。
    “你也來啦。”
    岑靈均說著，將人皇幡副幡放下。
    他望了望身後的的薇拉·埃利斯，又看了看麵前沙發上的季晨澤，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些許。
    “嗯。”
    “你們經曆的事情，你和季晨澤在電話裏說的那些信息，剛才季晨澤一路上和我全講了一遍。”
    “這就是那個所謂的人皇幡麽？”
    薇拉·埃利斯說著，望向了岑靈均手中的人皇幡副幡皺緊眉頭。
    她下意識想要伸手觸碰一下看看。
    但是那岑靈均手中的人皇幡副幡瞬間閃爍了一絲光芒。
    然後。
    鋒銳的氣息一閃而過。
    薇拉·埃利斯金色秀發中的一縷瞬間變成沒有營養的灰色，然後在空中分解崩裂成粉塵。
    她的表情瞬間隨之凝固住，碧綠的瞳孔也為之一縮。
    薇拉·埃利斯明白，一直以來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岑靈均不會害她，這顯然是人皇幡自發的行為。
    這意味著人皇幡副幡除了岑靈均和他們所說的恐怖威力以外，還存在著一定程度的智能。
    “讓你做棋子的家夥，真不簡單啊。”
    薇拉·埃利斯與岑靈均保持著一定距離說道。
    對此。
    岑靈均與季晨澤兩人不置可否。
    他們當然知道那家夥很厲害，不然他們怎麽可能跑得了。
    當事後知道天策局那位貓咪警官都沒攔住被那家夥控製的岑靈均時，季晨澤就更加深入理解了那家夥的恐怖。
    岑靈均的水平他還不了解麽？
    一萬個也不可能和天策局的貓咪警長正麵交鋒，結果這次在別人的操控之下做到了這一點。
    那家夥顯然陰的沒邊。
    要不是被主動放走，季晨澤真不知道他們倆當時該怎麽跑。
    如果可以的話。
    他們絕對不想和這樣的家夥扯上關係，因為那樣必然會和一大堆恐怖的陰謀詭計摻和在一起，然後深陷越來越波及廣闊的漩渦中。
    他們在其中完全就是小卡拉米。
    “所以，趕緊看看岑靈均的身上有沒有什麽空間類的追蹤印記。”
    “我們之前去除過幾個追蹤器，但是還是被輕鬆找到了，顯然身上還有什麽難以察覺的追蹤手段。”
    “想來很有可能是空間標記。”
    季晨澤對著薇拉·埃利斯如此說道。
    作為有空間類能力者常年做隊友的家夥，他對空間類能力還是有所了解的。
    自家隊友薇拉·埃利斯雖然大體上隻能做到空間傳送，但是也能留下並抹除空間標記這種特殊的東西。
    畢竟傳送是需要坐標的。
    薇拉·埃利斯的傳送就是隻能去往留下過空間標記的地方。
    所以事後複盤的時候。
    再一聯合岑靈均疑似被空間能力流放的情況，他很快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於是。
    他叫來了正在另一個國家忙著偷藝術品的薇拉·埃利斯，一起去接被流放到其他國家的岑靈均。
    畢竟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想能夠脫離那家夥的掌握，成為自由自在到處浪的三人小團夥。
    作為主要當事人的岑靈均聞言愣了愣，想說些什麽卻又停下。
    岑靈均體會過那個蒙麵超能力者的實力，並且深知自己身上絕對還有難以發現的追蹤標記。
    自己是被選中的棋子！
    但是他心中現在隱隱覺得不應該貿然嚐試脫離掌控。
    不是他想當棋子。
    而是作為最深刻體會過那家夥恐怖與厲害的人，他隱隱感覺很有可能怎麽嚐試都隻是無用功。
    這不是誇張。
    而是他在深刻體會過被當成提線木偶代打過後的真實感受。
    差距太大，反而就不會想什麽了。
    隻是沉吟良久。
    他還是沒有打斷麵前兩位友人。
    畢竟，試試也行。
    總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他和季晨澤已經身陷囹圄，結果不會比這更差了。
    隻有薇拉·埃利斯可能會受到影響。
    但是就算那家夥現在立刻找上門，大概也不會攔得住想要逃跑的空間能力者薇拉·埃利斯……吧？
    “別急，我一直在觀察。”
    “已經有些眉目了。”
    薇拉·埃利斯對著催促的季晨澤如此說道。
    說完。
    她不說話的又認真觀察了一會。
    直到某一刻。
    薇拉·埃利斯驚喜的驚呼出聲：“區區空間標記而已！”
    “我破解啦！”
    說完。
    她便毫不猶豫的發揮空間能力大手一揮，就想抹除她發現的空間標記。
    隻不過……
    她感知中位於岑靈均身上的空間標記不僅沒有被抹除，甚至還反向吸收了她的空間之力變得更加穩固起來。
    這讓她愣了愣。
    剛準備再嚐試一次。
    就見麵前的岑靈均與季晨澤全都麵色驚恐地盯著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