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鴛鴦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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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含煙沒想到他回來的如此早,她今日聽聞沈硯舟被老夫人喊去,也猜出沈硯舟得了邸店管理。
    她杏眸微抬:“沈二爺這是被刁奴掀了老巢?“
    青瓷蓮紋碗“叮“地磕在紫檀案上,“春杏,添副碗箸。“
    “娘子好狠的心。“沈硯舟丹鳳眼斜睨著半盞殘湯
    “為夫在外降妖除魔!倒連口熱羹都混不上?“
    他忽地傾身,直接伸手搶了她的水晶膾。
    柳含煙白了他一眼:“我怎個知道你何時回來,說的好像我欺負你是的。”
    “那些個死刁奴,欺上瞞下,陽奉陰違,不知道私底下存了多少陰私暗產。”沈硯舟氣憤道。
    柳含煙存笑,瞥了他一眼:“平日裏沒見你為家產的幾點陰私如此上心,莫不是那個刁奴嚼舌根?”
    沈硯舟麵色微變,白日裏查邸店,自己前腳還沒邁出大門。
    那些小廝也不避諱,躲在自己身後,蚊子般哼唧自己,‘汴京膏粱子懂個屁’,‘紈絝腸肚裝過珍饈,嚐不出羊尿泡裝的雞湯’。
    他假意整理袖子,嚴肅道:“我一向都這般瞧不慣背後玩手段的小人。”
    柳含煙瞧見他突然拘謹的模樣,被自己猜中了,穩是被下麵的奴才,說了些難聽的話。
    “作何打算?是都換了這群偷奸耍滑的,還是調教調教?”柳含煙習慣性的咬著筷子頭思考。
    沈硯舟勾唇,風眸閃著精光,道:“他們是這邸店的老店員,早就摸清周圍的市場形勢和客源需求,換掉肯定是虧,我自然要讓他們知道我沈二爺的厲害。”
    就寢時刻,又是沈硯舟和柳含煙大戰床位爭奪權的時候,鑒於上次契約書還沒失效,最後沈硯舟成功滾進錦被堆。
    兩條素綾被筒涇渭分明地橫在床榻。
    昏暗的月光從窗棱泄到床鋪,沈硯舟睡不著。
    沈硯舟忽然攥著被子,哼唧哼唧的悶笑呼之欲出,心底好癢,癢到他情不自禁的。
    “咚!“
    柳含煙玉臂突然屈肘後擊,正中他肋骨:“再發癲就滾去廊下數瓦當!“
    翡翠禁步在幔帳間叮當亂響。
    沈硯舟佯裝痛呼:“今夜這般好月色正該聊聊漕運碼頭。“
    他忽地翻過身來,發梢掃過柳含煙耳垂,鼻尖忽嗅到她枕畔茉莉香。
    “我睡不著,你睡了嗎?”
    柳含煙懶得理他,假裝自己沒聽見。
    沈硯舟百無聊賴地戳著錦被褶皺,“這是漕運主道,這是支流“
    忽然攥住她一縷青絲,“此處該設榷場抽解——“
    “要麽閉眼,要麽滾!”
    沈硯舟噤聲,數著身邊的呼吸聲,自娛自樂。
    漸漸平穩,沈硯舟悄悄側過身子,望著已經睡著的柳含煙。
    月華漫過她側顏,碎光凝在柳含煙唇珠上,恰似那日她醉酒時唇間沾著的酒漬。
    沈硯舟喉結滾動,忽見那淡櫻唇瓣微啟——分明是前些日她醉酒時貼過來的模樣。
    他喉結微動,錦被下,襠部忽然繃緊——到底是汴京紈絝子弟的必備技能。
    沈硯舟嫻熟地夾緊雙腿翻身。
    次日,沈硯舟要去收拾那群陽奉陰違的刁奴。
    勾欄瓦肆前。
    青石道:“少爺?今日不是要去‘北郊邸店’嗎?”
    沈硯舟丹鳳眼掃過勾欄朱漆牌匾,彈了一下呆愣青石腦門:“去贖老胡妻女。“
    青石嘟囔著,給門口的牙人丟了一塊銀子,牙人彎腰請著青石進去,青石捏著交子擠進脂粉堆,被麝香嗆得連打噴嚏。
    “春繡姨,我家少爺想買兩個娘子回家伺候著,胡花和她得老娘。”
    勾欄小廝向老鴇耳語兩句,原本笑盈盈的臉色,一下掛了臉。
    “這,恐怕有些難辦,你家少爺要不然換換,比這兩個娘子好的姑娘們多的是。”
    青石也不好再說,隻能向等在外麵的沈硯舟稟報。
    沈硯舟捂著鼻子,把靠近自己的青石踢遠些:“離遠些,晚上我還要賠娘子吃飯,你這些醃臢的胭脂氣,熏著我了。”
    “少爺!你!”
    青石臉色變了一遭又一遭,最後歎了口氣:“老鴇說人不賣。”
    沈硯舟眉頭一皺,據他昨日調查,馬夫老胡曾是沈府卸貨的小工,後來被貨物壓斷了一條腿,被沈家辭退,就沒了工作,沒了收入,也找不到其他工作,老胡家的妻女外出尋事,卻被騙到勾欄。
    老胡想要贖回妻女,隻能到處找工作,天意弄人,還是進沈家邸店做工。
    不過到讓他想起另一個法子。
    沈硯舟起身勾了勾手指,示意青石耳朵貼過來
    勾欄瓦肆分為兩部分,前麵毗鄰東街,花紅柳綠,多是平民商客,劣質的香薰十裏都能聞得見。
    後麵卻臨著豔湖,坐著對岸的花船,穿過豔湖,才能到勾欄瓦肆的另一麵,不似前麵那部分的魚龍混雜,多是官宦富家子弟,文人騷客。
    沈硯舟也是第一次進這前麵一部分,一進門,那些鶯歌就蜂擁而來。
    打點龜奴,推開門,是個平平無奇的瘦弱女子,略施粉黛,也毫無驚豔之色,與柳娘比差遠了。
    胡花有些意外,平日裏接的都是汴京城的貨商腳夫魚龍混雜的醃臢人,這個小公子穿著不凡,容貌更是一絕。
    但是她轉念一想,都來著勾欄瓦肆,又有什麽光風霽月的體麵人。
    她習慣性的脫衣。
    沈硯舟急退三步,腰後抵上汙漬斑斑的銅鏡台:“姑姑娘且慢!“
    胡花惶惑地係好衣衫,捧來粗陶茶盞,她沒有姿色才藝,落得勾欄也是最下等的娼妓。
    用品也是勾欄分發的最差等的。
    湯色渾濁,泛著鐵鏽腥氣。
    沈硯舟未喝,開口道:“你爹老胡如今在我邸店工作,聽聞他攢錢為你們贖身,贖了好幾年,也沒贖上,我此番本來也是想接你與你娘親回去團圓。”
    胡花吃驚,原是沈家公子,之前爹爹還是邸店得貨運工時,她同娘親送飯時見過經常出入邸店查賬的大公子,同這位公子得驕顏張揚遜色的十成十,想來應該是沈家二公子。
    勾欄的的姐兒們經常咬著耳朵說,拿著勾欄瓦肆當家睡,卻從不讓一個女子在他房裏過夜,若能和他共度良宵一夜,死也願意。
    還說這潑天富貴的小郎君活似玉雕的菩薩——琵琶舞女娘故意跌進他懷裏,反被塞了錠雪花銀扶正身子。
    沈硯舟繼續道:“但是你們得贖身契被人壓下了,但是不需要擔心,我定會將你們帶出去。”
    胡花跪地,細呐如蚊道:“多謝公子,但是奴家隻求將母親帶離此地,我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出了這門,也落不得好去處。”
    “你先起來。”沈硯舟準備要去扶她,起了身,還是收回。
    胡花低頭啜啜。
    沈硯舟算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將那碗褐色的茶湯澆到自己的竹青錦袍,暈出深色的痕跡,反正這袍子也要不得。
    在胡花驚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