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麽？”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逆生二重全力開啟，身上冒出一陣氤氳清炁。
    見狀，無根生也沒有多言。
    神明靈瞬間啟動。
    下一刻。
    一股玄妙至極的力量出現。
    李慕玄所構建的逆生，就像三春白雪遇到暖陽，頃刻間便被融化。
    “這就是神明靈麽？”此時，李慕玄心忖一聲，雖然早就知道神明靈的效果，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身體驗。
    非要用言語形容。
    自己的逆生就像是一座沙塔，而神明靈則是海水。
    沙塔看似複雜精妙。
    但沙子就是沙子，在滾滾浪潮的衝刷下，觸之即潰。
    好在浪潮並不洶湧，李慕玄有充足的精力重新築起沙塔，而在這個過程中，他構建沙塔的技藝也在不斷精進。
    於是乎，雙方開始了拉扯。
    李慕玄剛構建好，轉瞬間又被推掉，然後又重新構建
    一來一回。
    逆生的狀態變得愈發完善。
    骨頭、心、肝、脾、肺、腎、膽、胃身體一點點加速炁化。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神魂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像是被人從兩頭用力拉住，稍有不慎，就有斷裂的風險。
    好在他斬過下屍，又兼修陽神法，滅殺掉體內五鬼。
    神魂本就堅韌凝實。
    所以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太大負擔。
    真正恐怖地是精炁上的消耗。
    如果將自身精炁比喻成一方水庫，那麽現在的情況就是主動開閘，水在源源不斷的向外傾泄，而頭頂的玉花好似甘露，不停的在給他加水。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多少還補了點。
    隻是有種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同時在這過程中。
    自身性命並沒有得到什麽提升，跟平常修煉相差不大。
    “果然，我所看到的方向是對的。”靜心感受自身的變化，李慕玄眼神明亮，“逆生的炁化終究隻是術上的技藝，錘煉性命的副產物罷了。”
    “不過這術也堪稱仙術，能讓炁由虛轉實，讓血肉由實轉虛。”
    “暗合天地造化之機。”
    “難怪門內曾經諸多前輩會走偏。”
    “虛實之間誰能輕易分辨？”
    “誰又不想直接從後天之實，一步轉為先天之虛無，直達道之本源。”
    “逆生跟金光咒的根本差別也在此，金光可化不了實物，逆生卻能辦到，這也是師叔一直不願相信的原因。”
    “可惜，虛實轉換不是重點。”
    “它隻是某條規則。”
    “而實現虛實轉換的根本，乃是自身性命，這才是‘道’啊。”
    此刻，李慕玄對逆生之法的理解更加深刻，同時也覺得，還好自己是三一門弟子，又解決了突破二重的弊端。
    否則若是讓外人來刨這根。
    哪怕是實證了。
    估計師叔和一眾門內弟子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追求逆生第四重。
    順帶追殺刨根之人。
    隻是三重已經完全實現了虛實互轉。
    那第四重該咋‘編’呢？
    合道麽？
    這麽說其實也沒錯，術到了盡頭，再回頭去走性命又不影響。
    隻是人壽有限，哪有那麽多精力給你回頭，與其耗費心神來回拉扯，不如一開始就主修性命，運氣好像自己這樣，碰到個可以刷逆生熟練度的。
    攢了這麽多年的性命直接派上用場。
    所謂蓄勢待發。
    或許就是這麽個意思吧。
    另一邊。
    張之維看出李慕玄的逆生狀態不斷變強，眼中閃過幾分精光。
    “磨刀石麽？”
    “沒想到居然還真行。”
    “那麽如果將逆生換做金光咒或雷法，是不是也能得到磨煉？”
    張之維摩挲著下巴。
    他所在意的其實並不是金光的強弱。
    而是無根生的手段。
    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聽過有誰的手段，能破解他人的法術。
    這麽有意思的東西，當然要親身體驗下其中玄妙，或者問問李道友是何感受，然後拉上馮老弟相互印證。
    思索間。
    無根生詢問的聲音響起。
    “成了麽？”
    “成了，還差一點就到二重圓滿，馮兄，你可以的。”
    李慕玄認真點頭。
    聽到這話，無根生有些想罵人。
    我可以你大爺的！
    你以後最好別讓我見到你們三一門的人，見一個我躲一個！
    這不欺負老實人嘛。
    叫做玄門，但法術還能這麽修，跟外麵那些歪門邪道有何區別？隻不過他們禍害的是百姓，你們禍害的是我呀！
    而此時，對於無根生的心裏話。
    李慕玄自然不知。
    在這個拉扯的過程中，他對神明靈倒是產生了些許感悟。
    何謂法術？
    讓炁產生特殊的屬性叫做法。
    使用這股炁叫做術。
    但萬變不離其宗的是，任何法術的構建必須依靠人的精炁神。
    哪怕是奇門那種借用天地之力的，也必須依靠自身之神才能做到，所以法術的本質，不外乎就是精炁神。
    而神明靈。
    則讓李慕玄想到了三個字。
    ‘無所得’。
    古往今來的修行者，仰仗各種法術，自稱得道者不計其數。
    這些人自以為掌控一種天地之法。
    便是‘得道’。
    熟不知法隻是道的一種表象而已。
    那什麽才是‘道’呢？
    在李慕玄看來，道其實很簡單。
    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
    道本身無得無失，無形無象，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搏之不得，無處不在，哪裏需要你去‘得’呢？
    能得到的‘道’。
    它就不是道。
    得隻是方便形容而已，並不是真的‘得到’什麽切實的東西。
    道，落在人身。
    可以理解為心性上的清靜虛無。
    而神明靈的道理。
    就是無所得。
    將一切除道以外的虛妄破開，返本歸元，回到道本來的麵目。
    那麽道是什麽樣子？
    精炁神！
    性命！
    人之本來！
    “神明靈，堪稱‘道之法’啊。”
    李慕玄心中感歎一聲，大致明白了神明靈的構建之理，但具體該如何實現，依舊要落在法術上。
    不過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
    應該能悟出來。
    隻是刻意鑽研領悟，反而落了下乘，又回到了‘得’的地步。
    因此，想要真正掌握神明靈，重點在於心性上的清靜虛無，也就是致虛極守靜篤，達到無所得的道之境界。
    而無根生想來還沒有達到這層境界。
    但他天生靈根。
    心性上就算不是真的虛無，也非常接近，所以才能掌握此法。
    思索間。
    察覺到逆生已經刷到了二重圓滿。
    李慕玄停下了繼續構建。
    “李仙人，不再練練？”見狀，無根生陰陽怪氣的抽回了手。
    “已經夠了。”
    李慕玄朝對方拱手行禮，他現在還沒有把握突破逆生第三重。
    按照原本預想，自己至少得斬二屍，煉化兩到三魄才會去嚐試，否則能不能成全看運氣，或許散了就回不來。
    正因如此。
    沒必要為了追求術上的東西。
    冒這麽大的風險。
    說實話，即便刷到了三重，聚則成形，散則成氣那又如何？
    於道上照樣是‘無所得’，因為性命，讓術有了提升，而不是因為術，讓性命提升，主次本末之間要分清楚。
    正想著。
    一旁傳來張之維好奇的聲音。
    “老李，什麽感覺？”
    李慕玄轉頭看去。
    隻見張之維眼中泛著精光，不過或許因為太小，顯得不那麽清楚。
    隨後，李慕玄認真道：“無所得。”
    “哈？”
    聞言，張之維一臉疑惑。
    無所得是啥意思？
    一無所得？
    什麽都沒有感悟到麽？
    不對啊，這麽好的機會，以道友的天賦，應該有所得才對。
    還是說學玄門長輩那套，成天就喜歡跟人打啞謎，有話不直接說明白來，非要讓自己揣摩話裏的意思？
    思索間。
    無根生的臉色卻是一變，眼神古怪的看著李慕玄。
    莫名有種底褲被他看穿的感覺。
    這才體驗一次神明靈。
    你就能悟出其理。
    要是再多給伱點時間，自己這手段怕不是要被你給學走？
    如此一來真是太好了！
    有了徒弟，大盈仙人肯定就看不上自己這全性妖人。
    日後即便有什麽古怪想法，也會找李慕玄來練手，自己從此便可高枕無憂，不用擔心被抓走當磨刀石了！
    正想著。
    張之維走上來道：“馮老弟，助我也修行下唄。”
    “啊？”
    無根生瞬間滿頭黑線。
    一個個的，把我當成什麽了？前麵是法寶，現在是磨刀石。
    你們特麽的就不能自己修行嘛！
    可著一隻羊使勁薅是吧！
    不過話雖如此，看著麵前神色認真的張之維，他還是點了點頭，同時道：“修行可以，但今日之事，不許說給外人聽，尤其是三一門的人。”
    李慕玄：“”
    張之維則是拍著胸脯保證。
    “馮老弟你放心，我是出了名的嘴巴嚴實，絕對不會外傳！”
    “那成。”
    無根生點了點頭。
    他知道張之維說是助他修行，但多半是想親身體驗下神明靈。
    自己要是不滿足他。
    指不定鬧出啥幺蛾子來煩自己。
    同時，剛才自己助李慕玄修行的事他全看在眼裏，要是不從了他，指不定蹦出一句，你也不想剛才的事被大盈仙人知道吧。
    那自己可就被動了。
    索性送佛送到西，與這兩位爺方便，也算是與己方便了。
    今日過後。
    不敢說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但卻是多了兩個相當靠譜的白道熟人，以後辦起事來也方便點。
    想到這。
    無根生再次伸手。
    見狀，張之維也沒有矯情。
    一把握住對方。
    下一刻，他體表的金光開始消散，緊接著他嚐試用雷法來試探。
    在這種來回拉扯下。
    金光愈發熾盛。
    雷電交織聲劈啪作響。
    就如此。
    約過了片刻。
    見自身到達極限，張之維任由神明靈解除狀態，眼中露出明悟之色。
    隨後，他看向兩人道：“或許因為金光咒本身構建就偏簡單，技藝上的磨煉並不明顯，雷法技藝倒是有了些長進，但對性命沒有半點提升。”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說到這裏。
    他目光盯著李慕玄，笑道：“重要的是，還真‘無所得’。”
    “道友，我們走在正確的道上！”
    “嗯。”
    李慕玄點了點頭。
    無所得。
    恰恰證明了性命才是道的本來麵目，而兩人也一直是這麽修煉的。
    跟其他錘煉性命的修行者相同，但又不同，屬於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的人，雖無所得，但方向已明。
    另一邊，無根生看著這倆修道搭子，眼中閃過幾分精光。
    世間有這兩人在應該會很有意思。
    正想著。
    李慕玄的聲音響起。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馮兄亦是同道之人。”
    “確實如此。”
    張之維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道：“就是有些像懷義。”
    “懷義？”聞言，本來還有些動容的無根生抽了抽嘴角，他不認識‘懷義’是誰，但這是他第二次從張之維口中聽到這名字。
    一次用來揶揄李慕玄。
    一次是說自己。
    但聽這口氣，似乎不像是啥好詞。
    有機會一定要見見這懷義。
    心念間。
    隻見張之維拱手作揖，鄭重道：“重新認識下，天師府張之維。”
    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索性直接把窗戶紙給捅破來，反正藥仙會現在也被一鍋端了。
    而且他也想知道這二月馮。
    到底是何方神聖。
    無根生見狀。
    回頭瞥了眼李慕玄，然後作揖道：“全性代掌門，無根生。”
    “哦，全性啊？”
    “全性！”
    此刻，張之維的腦子瞬間宕機。
    啥玩意。
    全性，還代掌門？
    他有想過這人身份特殊，所以李道友才不介紹，但這也太特殊了吧。
    魔道巨擘啊！
    也得虧自己多問了一嘴。
    這要回去跟人炫耀，日後東窗事發，自己八成得被師父抽個半死。
    旋即，他轉頭看向李慕玄，此刻他能由衷的體會到，什麽叫此心光明，亦複何言，什麽叫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什麽叫惟我。
    正常人哪敢跟全性代掌門玩一塊？
    道友果真不一般。
    魔君的魔原來是這個意思呀！
    想到這。
    張之維回頭看向無根生，然後笑道：“貧道可以撤回剛才的話麽？”
    “”
    無根生怔了一下，這玩意還能撤回？
    你們道門弟子真會玩啊。
    正想著。
    一道爽朗的笑聲突然發出。
    “哈哈哈開個玩笑。”
    隨後，隻見張之維上前用手搭在無根生的肩上。
    然後一臉認真道：“我張之維認準的道友，就算是全性代掌門又如何？若是在意身份，我又如何配站在這！”
    話音剛落。
    卻見無根生似笑非笑道：“可是你的李道友，一直說與我不相幹啊。”
    張之維：“”
    現在把搭肩的手撤回還來得及麽？
    李慕玄，你大爺的！
    合著你倆不是手足兄弟呀？同道不同路你倒是提醒我一句啊！
    兄弟把你揣兜裏，你把兄弟踹溝裏？
    而此時，李慕玄麵色如常，這裏又沒別人，眼下張之維知道了無根生底細，就算再大嘴巴，估計也不會往外說。
    畢竟這事他也有份，而且玩的比自己還大，這都勾肩搭背了。
    至於是不是自己把他往溝裏踹。
    這還沒踹呢。
    他就自己跳進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