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侯爺楊文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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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華蘭的問詢,盛老太太一時愣住了神。
    去金陵?
    那可是勇毅侯府當今所在。
    自從與徐家斷了聯係後,她就再也不曾去過了,那邊的昔日舊友也少有聯係。
    而當下那李徐氏的傳信,盛老太太很是得思慮一下,這倒是那婦人的本意,還是受了勇毅侯府徐家的指使?
    明蘭和如蘭兩個識趣的先走了。
    華蘭等了會兒,見祖母還是沒有決斷,於是試探著問詢道:
    “祖母,要不就去看看?隻當是去拜訪昔年好友,順便去受了那李徐氏的謝禮,也不主動去那侯府地界。”
    華蘭這番話也是經過深思熟慮過的。
    如果此番真是那徐家有意為之,那麽等自己等人到了金陵,作為金陵地頭蛇的徐家,肯定會第一時間就知道消息。
    屆時是要了結夙願、重歸於好,還是就此相忘,那都看祖母和徐家人如何走了。
    反正,華蘭是覺得祖母應當回去看看的。
    不是說自家非要腆著臉去迎合人家,而是人老思鄉,華蘭想著,怎麽也得讓祖母再看看自己少兒時經曆的舊景。
    至於與徐家如何,無論最終結果是什麽樣,將來也是斷在了祖母這一輩。
    不過華蘭也不逼著盛老太太非要即刻就選,隻是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見祖母遲遲沒有回話,便就要告辭回房。
    “也罷,那便去金陵一趟吧。”
    終於,盛老太太心中思量一番後,開口道:
    “今次怕是來金陵的最後一趟了,總歸是要看看早年故交的。”
    這趟遠門出門不易,說不定此生就沒再有下次了,盛老太太覺著,自己應當去看看。
    不管李徐氏那兒是不是徐家通過她的口服軟,還是根本就不知道這一檔子事,盛老太太覺著,自己問心無愧,沒有什麽犯怵的。
    “誒!”華蘭立馬輕快應了一聲。
    回了房後。
    她先是讓彩簪去如蘭、明蘭房裏問了一聲,得了她倆也想一起跟著去金陵的回信。
    這也不意外。
    畢竟這兩個妹妹也是難得出來一趟,自然是什麽事都想看個新鮮。
    確定好人選,華蘭又是讓翠蟬去長青那吩咐備好馬車。
    金陵、宥陽兩地之間,往返車程不過一日,所以水路是不需做考慮的。
    第二日。
    晨光微熹。
    空中升了些許霧氣,透過初升驕陽,如同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盛府門口。
    馬車已經備好。
    盛維和李氏、長梧和康允兒夫婦,以及淑蘭和品蘭姊妹出來相送。
    “母親昨日解決了淑兒的事,實在是太過高興,有些不慎沾染了風寒,現在還在屋裏睡著呢。”盛維歉意道。
    “無妨無妨。”
    盛老太太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
    “我們去金陵不過訪友,幾天就回來,屆時就要直接回汴京了,也不急著送這一次。”
    “是!”
    前往金陵的馬車上。
    明蘭和如蘭高興相談著,自己以前聽的金陵有什麽好玩的玩意。
    一片歡聲笑語中,盛老太太則是麵露擔憂。
    “祖母,你可是擔心大祖母身子不康健?”華蘭同嘰嘰喳喳的如蘭應付幾句後,就見盛老太太麵帶憂色,於是出聲問道。
    盛老太太緩緩點頭,神情憂慮道:
    “你大祖母本就一直身體不好,隻是憑著心裏的一口氣,才顯得麵色精神,這下淑蘭的事解決了,她心裏的那口氣也暢通了。
    而且恰好今天就病了去……”
    病來如山倒,而且越是年紀大的人越是如此。
    盛大老太太病的如此應時,盛老太太自然免不了多想。
    明蘭此時也貼了過來,出聲安慰道:
    “大祖母吉人自有天相,不會生什麽大病的。”
    “對對!”
    如蘭應和幾聲,開口道:
    “正好我們要去金陵,等回宥陽時,那正好可以請幾個有名的郎中一起帶去宥陽,幫忙大祖母看診。”
    “這倒不必了。”
    盛老太太聽了孫女的孝心,此下心中也歡朗了幾分:
    “你倆能有這份心,對伱們大祖母來說,可比讓什麽人去看診都有用。”
    賀老太太是婦科聖手,她早就為盛大老太太看診過不知多少次,盛大老太太的情況,已經是身子虧損頗多,積重難返了。
    能活多少時日,都是看造化的。
    為了照顧盛老太太的身體,所以馬車行駛的速度並不快。
    一路緩緩前行。
    等到了金陵時,已經過了晌午。
    金陵城是大周少數幾個能和汴京相提並論的城市,其中達官貴人和商賈富戶不在少數。
    因此一進城門,不再是如宥陽那般有一搭沒一搭的清冷,而是周遭驟然哄鬧,路旁出現絡繹不絕的小攤小販。
    一片熱鬧喧嘩。
    午飯一行人都未曾用過。
    所以一進了城,如蘭便嚷嚷著要找個當地最好的酒樓去填肚子。
    不過卻是立即被盛老太太打斷了。
    “我在這兒有一處宅院,先去那兒落腳。”
    這就是昔日勇毅侯府獨女的豪橫,雖然不往來金陵多年,但那處宅院還是一直有人看護打理。
    在房媽媽的引領下,車隊一路往金陵城內最繁華的地帶行駛。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馬車才在一處三進三出的宅院門口停下。
    房媽媽領著幾個老婆子去敲門認人。
    盛老太太、華蘭等人則是依次下了車。
    看著眼前這座熟悉的宅院,盛老太太麵露回憶,同旁邊的幾個孫女道:
    “這院子還是昔日我父親送給我的,現在細細想來,這前後幾十年裏,也沒正經住過幾次。”
    這幾十年,自是從嫁入盛家後的。
    很快。
    房媽媽便領著一直管著這座宅院的管事出來了。
    是個發須皆白的老管事。
    一見了盛老太太,當即便上前來拜見,眼角含淚,嘴裏姑娘姑娘的喊著,顯然當初也是老侯爺陪嫁給盛老太太的家生子。
    隻不過因為這處宅院,一直被留在了這裏。
    不知是不是因為觸景生情,盛老太太也是眼眶裏開始噙出淚水來。
    下人開始收拾宅院,騰挪東西。
    這一圈下來,一天便過去了。
    李徐氏住在金陵的位置,在她先前寄來的信裏已經說了。
    不過華蘭自然是不會親自上門的。
    同樣還得應當已經得知情況的徐家些反應時間。
    於是乎,華蘭讓長青去李徐氏的家中送封信,告知了盛老太太宅院的位置,便靜靜等著她主動上門。
    而與此同時,盛老太太也是帶著三位孫女,開始遍地訪友。
    盛老太太在金陵的故友眾多,多是高官家眷,而且都是做了一家祖母的人物。
    每次一上門,便是別人一大家子在旁邊陪著一起說話,使得如蘭和明蘭頗有些不自在。
    而去人家家裏登門拜訪,自然也是要主動介紹的。
    而金陵不比宥陽,這裏的門戶地位高,消息靈通得很。
    一來二去,華蘭平陽侯夫人的身份,也是漸漸開始在金陵城裏傳開。
    這就使得除了盛老太太的好友外,還有不少收到消息,卻不相熟的大娘子,也開始主動登門盛老太太的宅院。
    華蘭一路上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在金陵,此程的末尾一站,實現了、
    往來都是客,總不能把人家拒之門外吧。
    於是乎,盛老太太的宅院門前,一時間頗有些賓客絡繹不絕,高朋滿座的味道。
    勇毅侯府。
    徐家正廳內。
    當代勇毅侯和勇毅侯夫人,端坐在座椅上,麵沉如水。
    “這麽久不來,一來便鬧得如此大的動靜,莫非是在給我們示威不成?”
    勇毅侯府雖然如今沒落,但那是相對於鼎盛的武勳人家,以及汴京勳爵,在金陵這處地界,勇毅侯府還是有幾分薄麵的。
    因此,盛老太太那兒鬧出的動靜,一點消息都不漏的傳到了勇毅侯的耳裏。
    “不是示威是什麽?”
    勇毅侯夫人發絲銀白,麵色不好看:
    “都說了讓你別多此一舉,不過就是救了一個商會管事的妻兒罷了,哪裏還要回問一句?”
    “這不是還有楊家那兒嘛……”勇毅侯沉聲回道。
    “那又有幾分顏麵?畢竟不是她自己的血脈,如何能……”
    “好了!”
    勇毅侯立刻出言打斷,不讓自己妻子繼續說下去,他擰了擰厚重的眉心:
    “不管怎麽說,她到底是我徐家人,是我的妹妹,就算昔日鬧出了這麽多的不快,但她到底是姓徐!”
    “你不說這話,我倒還以為她是姓盛呢。”勇毅侯夫人小聲嘀咕道。
    不過她也不想接著觸怒自己官人,隻淺嚐即止。
    思忖片刻後,她開口道:
    “不如就讓那家生子早點去登門拜謝?免得還要再看那邊的盛況,不然等她拍拍手一走,我們家倒是背地裏不知被人笑話多長時間……”
    她的抱怨也是有緣由的。
    畢竟當下盛老太太那兒顯得多麽熱鬧,就越發讓他們勇毅侯突出幾分尷尬。
    勇毅侯終是歎了口氣。
    “去吧,明天便讓她登門去,也不用說什麽來家裏看看的話了,若是她要來,也別攔她。”
    說罷,勇毅侯起身就欲出門。
    見狀,勇毅侯夫人伸手攔道:
    “你幹什麽去?你不在家裏等著見見?”
    “我去城外軍營整訓,就不見了。”
    勇毅侯腳步不停,聲音從外邊傳進屋裏:
    “她就算想回府,怕也隻是想看看父親的牌位,給老人家敬炷香,我還是不給她添堵了,兩相宜!”
    “兩相宜?”
    勇毅侯夫人當即嗤笑一聲:
    “見都不敢見,還說什麽兩相宜,都是什麽騙人的鬼話。”
    說完,見自家官人沒有半分回頭的想法,而且腳步聲越來越遠了,勇毅侯夫人原地立了片刻,終於是歎了口氣:
    “算了,我也是避一避吧,免得還要被人家蹬鼻子上臉,讓那盛夫人與我打擂台,我家可折騰不過。”
    勇毅侯府,終是沒落了的。
    “喜兒,簡單收拾下,回娘家去了。”
    “姑娘,那家裏……”
    “讓平兒來吧,他正好在家,讓他去應付那個姑母。”
    隔日。
    李徐氏便上了門。
    盛老太太也屏退了上門的大娘子。
    “多謝老太太、夫人當日的相助之恩!”
    李徐氏雖回金陵養了月餘,但那神色和身形卻是越發憔悴了,幾乎可與華蘭初次見淑蘭的模樣相同。
    但一進了廳堂,她還是立馬跪謝道。
    “快起,快起!”
    盛老太太一邊讓房媽媽去攙扶,一邊道:
    “左右不過是舉手之勞,當不得這般大禮。”
    盛老太太這下也不急著徐家那事了,反而問起李徐氏家裏的情況來。
    “家裏有主家照顧,日子依舊如常,不過……”說到這,李徐氏臉上不由得流出眼淚來。
    “怎麽了?”盛老太太連忙追問道。
    同時盛老太太心裏也有幾分寬慰。
    看來徐家主君和夫人不是什麽刻薄寡恩的,不然家中失了頂梁柱,那日子肯定是直接過不下了。
    “就是我那孩兒!”
    李徐氏當即麵露戚戚起來,哭訴道:
    “他好不容易從江水裏僥幸逃過一命,活了過來,但也是大病了一場,過後便是什麽話也不可能說,前些天才堪堪將養好了身子,便隻在家裏留了封信,往南方投軍去了!”
    “嗚嗚~!”
    說完,李徐氏也顧不得禮儀,當場嚎啕大哭起來。
    “我家裏就隻剩了這一個獨子,萬一…萬一他要是將來有什麽三長兩短,可讓我們母女怎麽活得下去啊!”
    盛老太太見此寬慰道:
    “從軍也沒什麽不好的,我就看你家這小子的脾性,就是個將軍命格,沒這麽容易在外丟掉性命。”
    “你們母女隻需好好的在家過活,他在前線也能平添幾分勇力。”
    盛老太太心中也是一歎。
    到底是少年意氣。
    家中又是突遭大難,情急之下,那自然是想也不想,便尋了個能給父親報仇和發泄的路子,跑去參軍去了。
    接下來又是一番說話。
    不過臨到了李徐氏開口告辭,也是沒有說出半分徐家的話來。
    終於,華蘭問了一句:
    “你家這事…主家裏可是聽說了?”
    李徐氏低下頭,默默道:
    “主家自是知道的,不然我家也過活不下去了。”
    “嗯。”
    華蘭點頭,不過她開了話頭,卻是見李徐氏並未往下接話,隻是一直垂首,最後說了句:
    “老太太、夫人,我女兒還在家裏……”
    “嗯?嗯!去吧,去吧!”
    盛老太太似是才反應過來,恍若驚聞的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