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蛇鬼纏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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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鬼車點破墨蒼冥的身份,其他異獸妖物紛紛噤聲,悄然離開。
連鬼車,都頂著那幾個還燃著的鳥頭,展翅消失於夜色之中,片刻都不敢留。
待廟裏安靜後,鬼夫君
墨蒼冥這才抬頭,看著空中雙血月,自嘲的苦笑了一聲。
跟著揮了揮衣袖,微風拂過,烏雲遮月,連帶著將空氣中的沉悶壓抑也揮走了。
可血月為至陰至寒,對鬼物極好。
這會沒了,婆婆這殘缺如煙的鬼身,又不再吸食血水。
我一邊用力擠壓著傷口,將血滴進婆婆嘴裏,一邊懇求的道:“可以再引血月出來嗎?”
“血月現,則邪氣旺,怨氣盛,戾氣強,會引天下動蕩,不可長現。”墨蒼冥輕歎了一聲。
蹲下身,輕輕一揮手。
婆婆的斷頭殘肢,瞬間融合在了一處,可也依舊淡薄如煙。
連血都不吸了的鬼,怎麽能食香火,怎麽養?
我一時不知道怎麽辦,抬眼看向墨蒼冥,想開口詢問怎麽救婆婆。
卻發現,他喜帕遮頭,我黑布蒙眼。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隔閡,一時之間又怕他讓我掀開喜帕。
到時就算救了婆婆,怕她也……
墨蒼冥卻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沉聲道:“她以陰鬼之身,在陽間養育你十六年,剛才又願拚死護你,我怎麽可能見死不救。”
“她傷得太重,不可再受陽氣灼燒,得找個極陰之地養護鬼身。”
“去哪?”我伸手想將婆婆抱起來,可手卻從她身體穿過。
更甚至,她又淡了一些。
忙縮了手,不敢再碰她。
“哀牢山血屍嶺。”墨蒼冥輕歎了一聲,幽幽地道:“那裏太遠,讓你送去肯定不行。你滿窯厲鬼都沒了,我可以引陰兵護送,再留鬼使照看。”
那婆婆,豈不是成了他手裏的人質鬼質?
可如果不按他說的,婆婆這樣子,我也無力回天。
重重的點頭:“那就多謝了。”
墨蒼冥手隔著喜帕,輕笑了一聲:“有事相求,不是該喚三聲夫君嗎?”
手卻輕輕掐訣,引出一隊陰兵,讓它們將婆婆的抬上鬼車。
我見狀,心都提到嗓子眼裏,生怕它們一用力,或是不小心,婆婆這如風中殘煙的鬼身就消散了。
哪還敢對墨蒼冥有半點違逆,忙沉喚著:“夫君!”
以前對著泥像喊,也沒什麽。
可這會他蹲在我麵前,不過一步之遙。
一聲喚後,他喉嚨含笑的應了一聲:“嗯。”
頭上罩著的喜帕,流蘇輕晃,似乎引動著我伸手去捏住,再揭開……
心頭不由的有些發怯:“夫君。”
他複又是一聲輕應:“還差一聲。”
我已經無力抗爭,無奈的喚了一聲:“夫君……”
墨蒼冥這次沒有應,隻是發出悶笑。
一揮手,陰兵拉著車,帶著婆婆駛向夜空。
我本能的起身往前追了一步,可一起身就感覺頭暈目眩,身子猛的往前一栽。
就感覺腰身一緊,墨蒼冥一把將我拉入懷中:“你如果信不過我,等你再養信得過的厲鬼為使,派去血屍嶺就行。失血過多,不可心緒妄動……”
“謝謝”我看著在麵前晃動的喜帕流蘇,咬了咬牙,喚了一聲:“夫君。”
這次卻感覺墨蒼冥長吸了口氣,似乎沉歎了一聲。
眼前就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在床上了。
墨蒼冥的泥像依舊擺在床頭,隻不過那塊厚重的黑布換成了喜帕,紅得耀眼,似乎在提醒我,昨晚換帕的事。
床頭依舊如前幾天一樣,擺著碗紅棗雞湯。
我一如以前,先敬清香,再供碗清水,往裏滴上三滴血水。
可在喚“夫君”時,想到他昨晚的戲弄,多少有點別扭,用含糊不清的聲音,飛快的喚了三聲。
轉身去廟後土窯看了,除了滿窯碎裂的泥塑,以及破損的土窯,其他什麽都不見了。
那隻極大的斷爪,還有常三娘被嘶咬下的蛇鱗,和鬼車落下的黑羽,全都消失了。
但窯前地上,兩個焦黑的印記,卻清晰的告訴我,昨晚墨蒼冥,確實步生幽冥蓮,站在這裏過。
那不是夢!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先把土窯破損的地方修補好。
又將就窯裏破裂的泥塑清出去,找個背陰的地方埋了,給它們燒些香紙。
雖然它們已經魂飛魄散,收不到,可心存敬畏是一回事。
婆婆說過,如若人生如意,無怨無恨,誰又會成孤魂厲鬼?
她不在廟裏,我才知道,獨守破廟,有多孤獨。
那一晚鬼王印照,方圓百裏的厲鬼都被召來後滅了,我連個鬼都碰不到。
墨蒼冥那一晚後,再也沒有現身。
我翻遍破廟的藏書,也沒有翻到這個名字。
就在婆婆去哀牢山的兩個月後,破廟就熱鬧了起來。
先是村裏過路的嬸娘們,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裏看。
或是在我不得已去買東西的時候,抓著我問:“陰婆婆呢?沒在廟裏嗎?”
確定養鬼的婆婆不在後,就有人開始明目張膽的到廟裏亂逛。
也有些用異樣眼光看著我,打趣我:“江柳啊,你婆婆不在了,你也這麽大了,要不嫁人了吧?”
還有不要臉,直接朝我開葷腔,或是半夜摸到破廟來的。
可亂開腔的,回去當晚,就口舌生瘡,嘴角流膿,至少半個月說不出話來。
摸到破廟來的,就在廟門口,遇到了鬼打牆,轉上一整晚,回去大病一場。
搞過幾次後,村裏都知道,婆婆不在,可這破黃泥廟,還是有鬼。
自然是有鬼的,墨蒼冥不是鬼王,卻勝似鬼王。
而且這種小把戲,也用不著墨蒼冥出手。
安靜了一段時間後,有一天,我正在廟後麵和泥做磚,將廟門口的影壁修一下,免得總有人探頭朝裏麵看。
遠遠的就聽到村長在外麵喊:“江柳!江柳!”
婆婆說過,這間黃泥廟雖是她家祖上的。
可如果不是村長,我們住著也不會這麽安生,要心懷感激。
我遠遠的應了一聲,聞聲出去。
就見前院,村長滿臉愁容。
朝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以及四個穿著講究的人,指著我道:“這是江柳,陰婆婆不在廟裏,這事還是得問過她。”
那橫肉胖子揮了下手,沒好氣的掃了我一眼道:“陰婆婆都不在了,她一個撿來的,憑什麽占著廟。”
說著一邊轉手用力搓揉著短粗的脖子,一邊朝我道:“看到沒,這是華總,要投資把這廟重修,到時有人來旅遊上香,帶著全村發財致富。”
“你不是我們村人,趕緊走吧!”
他手越搓越用力,脖子搓得嘩嘩作響,皮屑直飛,還通紅滲紅。
後麵搓不過癮,就開始試探性小心的撓。
一撓,一道血印子,血水絲絲的往外滲。
他還不好意思的朝那個大老板地道:“最近過敏了,嗬嗬……”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搓撓的時候,一條杯口粗、蛇身冒著騰騰黑氣、卻長著一個拳頭大小人頭的怪蛇,正纏在他脖子上,對著他哈氣。
哈在哪裏,他就在哪一通抓。
這是被蛇鬼纏住了?
就在我看時,蛇鬼猛的扭頭看向我,豎長的蛇眸中,帶著陰翳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