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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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舊的樓道裏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厚厚的積灰在昏暗的燈光下肆意飛舞。
    我推著陳薇的輪椅,輪子緩緩碾過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陳薇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她的麵容蒼白如紙,透著一種病態的虛弱,但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仿佛在這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裏尋找到了往昔的回憶。
    輪椅緩緩前行,陳薇忽然緩緩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牆上斑駁的塗鴉。
    剝落的藍漆下,隱約露出幾行歪扭的鉛筆字:“小薇要當法醫”。
    那稚嫩的筆跡,雖然被歲月無情地暈染得模糊不清,但卻勾起了陳薇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回憶。
    “這是姐姐十歲時刻的。”
    陳薇的聲音輕柔而帶著一絲懷念,蒼白的指尖在“法醫”二字上反複描摹,仿佛想要透過這簡單的筆畫,觸摸到姐姐曾經的溫度。
    “那天我偷用她的解剖刀削鉛筆,結果刀刃卡在鬆木裏怎麽也拔不出來。”
    說著,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然而,那笑意中卻夾雜著絲絲苦澀,冰晶順著她臉上的笑紋悄然爬上臉頰,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她氣得追了我三層樓,最後我們坐在天台上分吃一根碎碎冰。”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打斷她。
    此刻,我能感受到她對姐姐深深的思念,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情感,在這寂靜又滿是回憶的樓道裏,被無限放大。
    來到一扇老式防盜門前,我伸手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玄關處的穿堂風迅速灌了進來,掀起蓋在家具上的白布,一時間,整個屋子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攪動,白布在空中肆意飛舞。
    陳薇微微眯起眼睛,抬手示意我推她到客廳窗前。
    暮色透過積滿灰塵的紗簾,輕柔地灑在陳薇身上,在她那略顯寬大的病號服上織出細密的網格,宛如一幅歲月的織錦。
    “那盆綠蘿居然還活著。”
    陳薇望著窗台那盆幹枯卻頑強生長的植物,眼中滿是感慨,輸液管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輕輕搖晃,仿佛也在訴說著時光的故事。
    “姐姐總忘記澆水,我就偷偷用生理鹽水養著。”
    冰晶在她的睫毛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宛如點點繁星。
    “後來她發現時笑得直不起腰,說我們姐妹倆是行走的防腐劑。”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卻又隱隱透著幾分傷感。
    這時,我注意到相框裏的全家福被倒扣著,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
    還沒等我開口詢問,陳薇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冰渣從她的口中濺出,落在褪色的十字繡上,那上麵歪歪扭扭繡著“家和萬事興”四個大字。
    “媽媽走那年繡的。”
    陳薇伸手擦拭著濺在十字繡上的冰晶,然而,她的動作卻有些慌亂,不小心將繡線勾出了毛邊。
    “針腳太亂,姐姐說像屍體的縫合線。”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看著陳薇如此痛苦的模樣,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我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試圖給予她一些安慰。
    “陳薇,別太難過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輕聲說道。
    陳薇抬起頭,看著我,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我隻是隻是有時候真的很想他們。”
    我們來到臥室,樟木衣櫃散發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彌漫在整個房間。
    陳薇費力地拉開最下層抽屜,從一本褪色的解剖圖譜裏,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兩個穿著護理係製服的女孩在實驗室裏對著鏡頭做鬼臉,她們的笑容燦爛而純真,身後的液氮罐泛著冷光,與她們的笑容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是姐姐實習第一天。”
    陳薇的指尖在玻璃相框上緩緩劃動,留下一道道水痕,仿佛在試圖將過去的時光重新勾勒出來。
    “那天她偷帶我去看人體標本,結果我被福爾馬林熏吐了。”
    冰晶順著她臉上的笑紋再次爬上臉頰。
    “她當時說說等我長大了”
    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相框邊緣迅速凝結出霜花,仿佛在訴說著她內心的波瀾。
    我急忙湊上前,替她拂去眉間的冰碴,那觸感冰冷而堅硬,就像觸碰博物館裏封存已久的古屍。
    陳薇的瞳孔有些渙散,視線穿過我,望向虛空,仿佛看到了姐姐的身影。
    “你知道嗎?消毒水其實有二十七種味道。姐姐說最苦的是停屍房專用那款,聞著像凍僵的知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被歲月的洪流漸漸淹沒。
    突然,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完全不像一個垂死之人。
    “儲物間!”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我腕間的血管,眼神中滿是焦急。
    “那個鐵皮盒子藍色”
    我不敢耽擱,急忙按照她的指示,在堆滿舊課本的儲物間裏翻找起來。
    儲物間裏光線昏暗,灰塵彌漫,我隻能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直覺尋找著那個藍色鐵皮盒子。
    終於,在一個角落裏,我發現了它,鐵盒的鎖扣已經鏽死,仿佛在抗拒著被打開。
    陳薇顫抖著摘下銀鐲,她的手因為激動和虛弱而不停地顫抖。
    我驚訝地發現,銀鐲內側凸起的紋路竟與鎖孔完全契合。
    當盒蓋彈開的瞬間,一股冰冷的霧氣洶湧而出,裏麵躺著一本裹著保鮮膜的日記。
    “2016年3月14日。”陳薇念著扉頁上的日期,聲音有些顫抖,冰晶在紙麵上迅速生長出枝狀紋路,仿佛在記錄著一段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今天在標本室發現奇怪的水漬”
    她突然劇烈喘息起來,字跡在她眼中模糊成遊動的蝌蚪。
    “姐姐的字怎麽在動?”
    就在這時,月光忽然被一道黑影遮蔽。
    沈綾夏不知何時靜靜地倚在門框上,她身著道袍,下擺沾著夜露,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神秘而清冷的氣息。
    “你鎖骨上的刺青不是詛咒。”
    沈綾夏的聲音清冷而平靜,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掠過我頸間發燙的紋路。
    “是羅氏鎮陰人的傳承印記。”她的眼神深邃,仿佛洞悉一切。
    夜風輕輕掀起陳薇的病號服,冰晶在她心口迅速凝成六棱鎖孔,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沈綾夏走上前,將一把青銅鑰匙輕輕按在我掌心,她的眼神堅定而充滿期待。
    “今夜子時去老祠堂,隻要承了鎮陰人的衣缽——”
    她的話還沒說完,鑰匙突然變得灼熱如烙鐵,在我的皮膚上燙出敕令符文,一陣劇痛從掌心傳來,我不禁皺起眉頭。
    “就能化開她血脈裏的冰蠱。”
    沈綾夏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仿佛是一道神秘的咒語,為我們指明了方向。
    我緊緊握住鑰匙,看著病床上虛弱的陳薇,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麽,我都一定要拯救她,解開這一切的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