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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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時,珍兒便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人。
    那人身形挺拔,一身青衣,幹淨利落,透著一股聰明勁。
    正是祝語妺在錦州時收下的手下,沈容。
    “郡主。”
    沈容抱拳行禮,聲音溫和。
    祝語妺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沈容是她在錦州時無意中救下的,此人心思縝密,最重要的是,他背景幹淨,與京城中的任何勢力都沒有瓜葛。
    珍兒在祝語妺的吩咐下退出去,她是家生子,從小跟著祝語妺長大,但畢竟珍兒一家都在祝府,自己暫時不能冒著風險用她。
    “沈容,我有件事要你去辦。”
    祝語妺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道。
    “郡主請吩咐。”
    沈容沒有絲毫猶豫。
    “我要你,去查一下柳老丞相的行蹤,越詳細越好。”
    祝語妺頓了頓,又補充道:
    “明麵上,你就做這件事。”
    沈容的眼神微微一動,似乎明白了什麽,但他沒有多問。
    “暗地裏,我需要你,為我偽造一個身份。”
    祝語妺的聲音壓低了幾分,
    “一個與祝家,與太後,沒有任何關係的身份。”
    “另外,以這個新身份,在各個郡縣的錢莊開設賬戶,存入銀兩。”
    祝語妺繼續吩咐道。
    “數目不必太大,但一定要分散,要隱蔽,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祝語妺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沈容卻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
    一旦被發現,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郡主,這……”
    沈容遲疑了一下。
    “怎麽,你怕了?”
    祝語妺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起來。
    “屬下不敢。”
    沈容立刻低下頭,
    “屬下隻是擔心郡主的安危。”
    “不必擔心。”
    祝語妺擺了擺手,
    “如果,我之前的猜測,隻是一個誤會,那麽,這個身份,自然就沒用了。”
    “但如果是……”
    那這個身份,就可以救她於水火之中。
    她沒有說下去,但沈容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屬下明白了。”
    沈容點了點頭,
    “屬下定當竭盡全力,完成郡主的吩咐。”
    “去吧。”
    祝語妺揮了揮手。
    沈容再次抱拳行禮,轉身離去。
    看著沈容離去的背影,祝語妺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在賭。
    賭太後對她沒有惡意,賭祝家對她沒有威脅。
    但她不得不賭。
    因為她不想,做那個任人擺布的棋子。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祝語妺卻毫無睡意。
    她屏退了左右,獨自一人,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了祠堂。
    這裏,供奉著祝家曆代先祖的牌位。
    平日裏,除了特定的日子,這裏很少有人來。
    但今夜,這裏卻亮著燈。
    祝語妺有些驚訝,她走近一看,發現祝景臣竟然跪在裏麵。
    她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過了亥時。
    夜深露重,祠堂裏更是陰冷潮濕。
    祝景臣就這麽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形單薄,顯得格外可憐。
    祝語妺的心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走上前去。
    祝景臣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看到是祝語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他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雙腿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祝語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姐姐……”
    祝景臣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顫抖。
    他愣愣地看著祝語妺,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祝語妺迅速地收回了手,仿佛觸電一般。
    她的臉上,恢複了平日的冷漠。
    祝景臣的手還停在半空中,似乎在回味著剛才那一瞬間的觸碰。
    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幽深,有些複雜。
    “我讓你戌時來此,可如今已是亥時。”
    祝語妺的聲音,冰冷而嚴厲,
    “怎麽?你想讓我背上一個欺辱庶弟的罪名嗎?”
    “當然不是。”
    祝景臣連忙否認,語氣誠懇,
    “長姐隻是罰我在祠堂反省一月,是景臣自知罪孽深重,才自行跪拜,以求先祖寬恕。”
    祝語妺挑了挑眉,
    “何出此言?”
    祝景臣垂眸,
    “雖入朝數月,但朝中彈劾祝家的奏折,也未曾變少”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景臣深知,族中之人,往日行事,確有不妥之處,引得朝野非議,如今也算是咎由自取。”
    祝語妺看著他,眼神深邃,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族人之過,自有國法家規處置,你又何必將這些,都攬到自己身上?”
    祝語妺的聲音依舊冷淡,
    “更何況,祝家這些年樹大根深,盤根錯節,族中之人,作孽已久,被人恨,被人怨,實屬正常。”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
    有些事情,還未弄清楚,祝家的事,暫且放一放。
    祝語妺突然話鋒一轉,“隻是”
    她轉移了話題,
    “我聽說,柳老丞相,有回京的意願?
    祝景臣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姐姐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
    “隻是柳老先生年事已高,身體一直不好,此番路途遙遠,舟車勞頓,隻怕……”
    祝景臣的聲音低沉,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還需有人妥善照料,沿途護送,才可保萬無一失。”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關心柳老丞相的安危。
    但祝語妺卻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這分明是在說,可以派人“護送”柳老丞相,在路上製造一些“意外”。
    祝語妺心中冷笑,打斷了他,
    “景臣。”
    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隻是,想讓你多加留意。”
    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我讓你盯著,不是讓你現在就動手。
    祝語妺原本隻是想轉移祝景臣的注意力,讓他不要把心思都放在祝家的事情上。
    沒想到,祝景臣的殺心,倒是挺重。
    祝景臣仔細觀察著祝語妺的神色,見她眉宇間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愁緒,不似平日那般銳利迫人。
    他心中疑惑更甚,卻不敢直接詢問,隻是換了個話題,溫聲道:
    “今日姐姐被冊封為永安郡主,景臣還未來得及當麵道賀。”
    他頓了頓,語氣誠摯,麵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欣喜與敬意。
    “恭喜姐姐,賀喜姐姐。”
    祝語妺回過神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對這遲來的恭賀並不在意。
    “不必了。”
    她的聲音依舊冷淡,
    “你初入官場,根基未穩,心思還是應該放在政務上。”
    祝景臣聽出她語氣中的疏離與冷淡,心中一沉。
    他敏銳地察覺到,祝語妺今日似乎有些反常,不僅僅是對自己,似乎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
    這種感覺…就像是心事重重,魂不守舍。
    “姐姐說的是,景臣定當謹記。”
    祝景臣恭敬地應道,麵上依舊維持著謙和有禮的笑容。
    “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祝語妺說完,便起身離去,沒有再給祝景臣任何開口的機會。
    祝景臣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眉頭緊鎖,心中疑慮更甚。
    他可以肯定,自己的這位長姐,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而且,這件事情,絕對不簡單。
    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一向運籌帷幄、喜怒不形於色的祝語妺,露出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祝景臣在心中暗自思忖,他的姐姐,究竟在謀劃些什麽?
    又或者,她遇到了什麽難事?
    翌日,明月樓。
    祝語妺獨自坐在臨窗的雅座,手中把玩著一隻白玉酒盞,她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緒卻早已飄遠。
    太後寢宮裏的那副畫,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那畫中女子的眉眼,與自己竟有七八分相似。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另有深意?
    突然,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永安郡主,別來無恙。”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幾分驚喜與熟稔。
    祝語妺抬眸望去,隻見一位身著月白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站在桌邊,眉目如畫,笑容溫潤。
    正是林清硯。
    他今日似乎格外興奮,臉頰微微泛紅,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他今日是來參加明月樓附近的鹿鳴宴,路上見到祝語妺獨自一人在樓上發呆,便忍不住上樓,想與她攀談幾句。
    祝語妺認出了他,微微頷首。
    “林公子。”
    她注意到林清硯背上背著一個畫軸,看起來頗為珍視。
    “林公子這是…有何要事?”
    她隨口問道,
    “背上所負何物,竟如此寶貝?”
    林清硯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眼神也變得躲閃起來。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紅著臉說道:
    “沒…沒什麽,隻是…一些拙作罷了。”
    他越是這般遮掩,祝語妺便越是好奇。
    她放下手中的酒盞,起身走到林清硯麵前,伸手便要去取他背上的畫軸。
    “哦?是嗎?拿來我看看。”
    林清硯見狀,連忙後退一步,將畫軸護在身後,神情緊張。
    “不…不行,這…這畫得不好,郡主還是…還是別看了。”
    他越是這般,祝語妺便越是覺得有趣。
    她輕笑一聲,直接伸手將畫軸奪了過來。
    “有何不可?”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畫軸緩緩展開。
    畫卷展開,一副仕女圖躍然紙上。
    畫中女子,眉目如畫,清麗脫俗,赫然便是祝語妺的模樣。
    隻是,畫中的她,少了幾分平日的淩厲與冷漠,多了幾分少女的嬌憨與靈動。
    祝語妺看著畫中的自己,心中微微一動。
    她想起了太後寢宮中那副神秘的畫像,以及畫像中那個與自己容貌相似的女子。
    又是畫。
    她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卻已是波瀾起伏。
    “這畫…林公子為何要留著?”
    她抬眸看向林清硯,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林清硯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意亂,他垂下眼眸,不敢與她對視,聲音也變得有些結巴。
    “這這原本是想送給您,賀喜您被冊封為郡主的”
    他頓了頓,似乎鼓足了勇氣,才繼續說道:
    “隻…隻是這幅畫得不好,配不上郡主,所以…所以就…”
    他越說越小聲,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說完,他伸出手,想要將畫軸拿回去。
    卻不想,祝語妺先他一步,將畫軸卷了起來,握在手中。
    “給別人畫的像,哪有自己收著的道理?”
    祝語妺輕笑著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這畫,我收下了。”
    林清硯聞言,猛地抬起頭,看向祝語妺。
    隻見她笑語盈盈,眉眼彎彎,宛如春日裏最明媚的陽光。
    他隻覺得心跳如鼓,臉頰也變得滾燙起來。
    他從未見過如此明豔動人的祝語妺,一時間竟看得癡了。
    這一幕,恰好被剛下朝,與徐亦然約在明月樓見麵的祝景臣看到。
    他站在樓梯口,看著雅座內,祝語妺與林清硯二人相對而笑,氣氛曖昧的畫麵,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握緊了手中的折扇,指節泛白,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
    徐亦然聊起今早朝堂上的事,語氣裏滿是無奈。
    “我真是服了,上個早朝,談到處置貪官劉長健的事,就差打起來了!”
    徐亦然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最好笑的是,有個七品小官,在那兒義正辭嚴地說,他從不攀附那些個隻知道貪贓枉法的‘功名之人’!”
    “說什麽,那個貪官過生辰,他都堅持不去!”
    “實際上呢?”
    “哼!”
    徐亦然冷笑一聲。
    “他那是官階不夠!想去人家的生辰宴,至少也得是個五品官!”
    “他也就是隻配說說!”
    徐亦然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
    說到興頭上,突然發現,身旁的祝景臣停下了腳步。
    徐亦然見他臉色不對,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雅座內的情形。
    不得了。
    “景臣兄,看來…你的這位長姐,似乎…有些不太安分啊。”
    他語氣輕佻,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祝景臣沒有看他一眼,漠然地盯著林清硯道:“郡主做什麽,我們做臣子的不可置喙,倒是林清硯,還沒做個一官半職,就想攀附權貴,這等行徑也敢自稱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