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快雪時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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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宗門均無此硬性規定,倒是隻有咱們這……”
“聽說是宗主初立宗門時,便定下的規矩,也不知是何緣故。”
宋宴聽在耳朵裏,這些話,從前入門的時候,林輕也曾對他說過。
“我們洞淵宗,有修心十藝。”
“‘十藝’雖說叫做十藝,實際上並不僅僅是十種技藝,十之數,既是十種最常見技藝的總和,又是代表此界之中的所有‘旁門左道’之統稱。”
聞道峽已經遙遙可以望見。
洞淵宗的十藝,分別是琴、棋、書、畫、射、數、花、酒、食、茶。
修者界之中,還有不少,例如雕刻、神農、冶煉甚至是耕作、詩詞、靜坐。
“靜坐?”
那名新進弟子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其實就是……發呆。”
“……?”
“這些技藝對於修煉並無什麽實質性的幫助,隻不過是修身養性的雅趣罷了。
所以師弟要注意把握分寸,畢竟你我都不是什麽資質絕頂的天之驕子,沒有必要考慮的那麽遠。平日裏,完成宗門的任務便好了。”
“是,師兄,我記下了。”
來到了聞道峽,宋宴便跟他們走向了兩條不同的路。
在去寂然穀之前時光,他總覺得這是浪費時間,每次都是為了完成任務,隨意挑一個離自己最近的修心院。
後來從五星捉脈訣中知曉了弈棋和書畫能夠輔助修煉神識強度之後,就一直選擇與人對弈。
其實宋宴在還未入洞淵宗修行之前,就會一點點圍棋。
在石梁鎮的時候,年幼時讀書寫字,私塾先生何老是會下棋的,爺爺也會下,偶爾何先生還會來找爺爺對弈。
宋宴耳濡目染,了解些皮毛。
不過……
宋宴今日心神疲乏,並不打算下棋,花的時間太長。
棋道的修心院叫做弈天院,院中弟子有道是……
一入弈天院,下棋下一天。
弈棋這東西,很容易沉迷進去,耽誤修行。
對宋宴來說畫畫又太難,畫出些奇形怪狀之物,有損心境。
還是去寫寫字,修身養性吧。
墨道院在丹青院的邊上。
十座修心院都修建在聞道峽兩岸。
據說洞淵宗宗主初到此地之時,在靈源大澤畔暢遊。
行至聞道峽,一朝領悟,境界突破,便給此地取名為聞道峽。
再加上此地靈氣本就充足,如今有不少弟子長老為求突破,在此地兩岸修煉悟道。
墨道院在聞道峽北岸。
未踏進墨道院,宋宴隱約聽見對麵的丹青院有人在講課……
“……現在有的修士,就是認為這修心之藝,白費光陰,影響修煉。”
宗中有很多長老,年事已高,修為無法更近一步,又喜歡修心之藝,所以經常會在各大修心院中,講課授業。
“依老朽之見,這些人修不成大道,純粹是自己天資平庸,也無奇遇。”
“把無望大道,歸咎於修心之藝,實在是引人發笑。”
“殊不知……”
“這修仙界之中,有多少大能老祖,將自身對大道的領悟,融入修心之藝,蘊藏於棋譜、畫卷之中……”
宋宴站在院落之外,饒有興致的聽了片刻。
按照這位長老說來,修心之藝,大多是一些境界高深,一遇瓶頸百年千年無法突破的大修士在鑽研。
這樣的真人大聖,花費本可以用於修煉的時間和精力,作下的畫卷,記錄的棋譜……
自然是飽含道韻,擁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
乍一聽,似乎有些道理。
可細細想來,這跟他們這幫築基都遙遙無期的普通弟子有什麽關係?
那些所謂道祖仙君留下的真品,難道還能讓他們這些螻蟻隨手拿到不成……
搖了搖頭,宋宴扭頭往墨道院去了。
各個修心院,沒有長老講課的,才是常態,就像眼前的墨道院。
不同於弈天院中清脆的落子聲,這裏的弟子通常都是不言不語的來,安靜地做完規定的功課,然後不言不語地走。
院落幾間屋子的正中,有一位弟子坐在院中著筆,習練書道,身側還放了些未畫完的符紙。
這是本月的墨道院執事弟子。
這個位置,主要是負責管理和擢選本月修心書道的內容。
清閑,且還有額外的靈石發放。
宋宴從前很是羨慕這樣的雜務,但是這個位置,需要其人對相應的修心之藝有一定的水準才能安排。
樣樣稀鬆的他自然沒有這個福氣。
隨意尋了一處,坐了下來,麵前是一幅精致的字帖,以及用於臨摹的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快雪時晴帖》。
“這位師兄選的,還真是應景。”
冬月十六,恰逢雪落。
屋外是寒山大雪,屋內是暖爐筆墨,宋宴提筆落墨,倒頗有幾分文人雅士的氛圍。
快雪時晴帖,通篇二十八字。
本是凡俗之中,古晉國某位書道大家所著,後為一修仙界大能所得。
傳聞其人原本困守瓶頸數百年,一日大雪,臨摹字帖,頓悟大道,一朝突破。
恰逢雪止日晴,天光大亮。
自那之後,這僅有二十八字的字帖,名氣便漸漸大了起來,被眾修士稱為“二十八驪珠”。
“呼……”
約莫半個時辰,宋宴緩緩停筆,輕呼一口氣。
屋外大雪不知何時停了,從聞道峽遠望,靈源澤畔雪景一覽無餘。
心境平和,心緒安寧。
“這修心之藝,果真有幾分效用。”
目的已經達到,宗門規定的課業也順勢完成。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宋宴起身,離開了墨道院,往外門弟子峰回返。
“哎,師兄,剛剛那人……怎麽有些眼熟。”
見他離去,一旁的兩位弟子輕聲低語,說起話來。
“怪事,我也覺得有些麵熟,還以為是我的錯覺。”
“啊……”
那人如夢初醒:“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位叫做宋業聲的外門弟子?”
另一位弟子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當日玄元宗上門討要說法,入道坪上一眾弟子都記住了自家宗主那一道驚世駭俗的劍氣雲瀑,也一並記住了這個當時處在旋渦中心的外門弟子。
“聽說他原本已經煉氣五層境界,卻卷入了宗門外事,爭鬥之下修為跌落煉氣一層。”
“經曆如此大起大落,哪怕心境再好,也難免受影響。”
“是啊,當真可憐,無妄之災啊……”
“此生恐怕無望築基了。”
忽然兩個修士感到背後一黑,一道中正的聲音傳來:“你等在人後閑言碎語,既是對同門弟子不敬不愛,又是擾了院中其他弟子修心……”
那墨道院的執事弟子十七八歲的模樣,卻神色嚴肅。
“今日的課業,作廢!”
“孫師兄!別……”
沒有管顧他們的哀嚎,孫姓執事弟子徑直走到了原本宋宴坐著的桌前,收起了他留下的幾幅字跡。
“嗯……”
“起初心浮氣躁,中頁逐漸平緩,末張恬淡寧靜……”
古板的神色,終於有了一抹柔和的跡象。
“修心之藝,當有此效。”
……
旁人的言語,宋宴並未聽見。
他徑直往洞府去。
“說來……”
“那謝家小姑娘送給自己的泥偶裏,是不是有什麽字帖來著……”
當日,好像聽謝行提過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