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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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鍋“滋啦”翻滾著肉丸子,徐良倚著門框削蘿卜,他看著院子裏裴忌和陳征打得火熱突然開口問:“娘,明天去見爹,裴叔去嗎?”
    “怎麽,你有什麽什麽想說的?”宋今禾有些疑惑,今天這一個兩個的都是怎麽了,徐樂也問。
    “沒有,我想就我們一家人去。”
    其實即使他不提,宋今禾也不會讓裴忌去的,這算什麽關係。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徐良終於放過那塊被折騰的慘不忍睹的蘿卜,轉而去殺魚。
    暮色漸濃時,一家人圍在大門口貼對聯,裴忌馱著著徐樂貼門神,少年騎在他肩頭,糨糊抹得門框亮晶晶:“左邊高點!再高點!”
    “小兔崽子,你當掛帥旗呢?”
    宋今禾端著醬肘子出來,正看見徐良踩著陳征肩膀往房簷掛燈籠,紅穗子掃過少年頭頂,徐良咬牙切齒:“再晃我就不貼了!”
    “別別別!好好貼,下來給你吃糖——”
    “左邊太高了,低點低點兒。”
    “哎呀,再回去點。”
    宋今禾走過來一看,“貼的不錯,開飯了。”
    八仙桌上騰起熱氣,炸丸子金燦燦,表麵泛著油光,豬皮凍處理的很幹淨,晶瑩剔透,酥魚翹著焦黃的尾巴,最中間是一個碩大的醬肘子。
    “哇,好多。”
    徐言忍不住吸吸鼻子,誰家過年能這麽吃啊,以往年夜飯能有兩個葷菜就不錯了,一個是河裏抓的魚,一個是切的稀碎的豬肉。
    就這還是一大家子人分著吃,你一口我一口,誰都不敢多夾一筷子,除非他能忍受其他人憤怒的目光。
    更別提這麽多東西都是用油炸出來的,這得多香…啊不,多費油啊。
    宋今禾從來沒有在口腹之欲上虧待自己的打算,況且這才哪到哪,她從徐家搜刮來的油還多著呢,即使用完了她也有辦法煉油。
    再說三個孩子這麽瘦可不得好好補補,她還打算過完年送孩子們去上學,這體力跟不上可不行。
    “謝謝娘,娘辛苦了。”
    “祝娘在新的一年能身體健康,呃,一直愛我們。”
    徐樂自己說完都羞紅了臉,忍不住往徐良懷裏鑽。
    “好了,吃飯。”
    陳征一樂,剛要伸筷子,被三雙筷子齊齊打手。
    “洗手去!”
    “先給娘夾!”
    “我要魚眼睛!”
    裴忌舀了勺蘿卜湯準備泡飯,突然感覺袖口被扯了扯,徐言鼓著腮幫子含混道:“裴叔,你明天還抓魚嗎?”
    簷下燈籠被風吹得輕晃,映得滿桌暖光流轉,陳征啃著肘子嘟囔:“將軍,要不咱過了十五再回營?”
    “吃你的飯,話那麽多。”裴忌不敢看宋今禾的眼睛,轉而狠狠一筷子敲在陳征頭上。
    宋今禾吃飯儀態很好,既不狼吞虎咽,也不挑三揀四,裴忌一晃神看花了眼。
    徐良看見了,狠狠一腳踩在他腳上,痛的他五官扭曲還得使勁忍住,不漏出一絲聲音。
    他狠狠瞪徐良一眼,可徐良根本不怕他,反而夾起丸子給宋今禾。
    “你…今禾,你吃這個。”裴忌夾起一塊魚肉,這是他和徐良一塊做的,正要放進宋今禾碗裏,嘶吼的馬叫聲突然打斷了他。
    “將軍,將軍!不好了!”黑夜中一個看不清臉的小兵連滾帶爬下馬,直直跪在裴忌麵前,“將軍,呼蘭格率五萬人馬一天攻破赤岩城,現在朝著鐵門關方向去了,陛下急詔,讓您率黑甲軍奔赴鐵門關,攔截呼蘭格。”
    裴忌的臉色驟變,赤岩城在西北,離這裏還有幾千公裏,呼蘭格怎麽會突然從那裏襲擊,而原本該誓死守城的軍隊怎麽就這麽不堪一擊,一天都沒堅持住。
    更重要的是,“陛下說派黑甲軍多少人馬嗎?”
    那小兵聲音很低,“全部。”
    “什麽?!”裴忌拔高音量,“瘋了不成?!”
    陳征立馬按住他,“慎言。”
    宋今禾也擰起眉毛,她當然知道這是明擺著的有詐,難道皇帝看不出來嗎?可即使能看出來又如何,聖意難違。
    而且這個呼蘭格她也有些印象,原主聽過這個名字,準確的說靠山屯沒有人不知道,五年前那場大戰就是他領導發起的,當時他被還是先鋒的裴忌射瞎了一隻眼睛,就此沉寂這麽多年,怎麽會突然發難?
    “不要著急,”宋今禾上前握住裴忌的手,示意他冷靜,接著問那小兵,“你說這是陛下旨意,可有憑證?”
    那小兵苦著臉:“宣旨的太監都到軍營裏了,到處找不到將軍人,我尋了個由頭偷跑出來,將軍,那來的太監還說自己是監軍,看著來頭不小。”
    裴忌怒火更盛,曆朝曆代,從來沒有太監當監軍的先例,這是何等的侮辱,讓他在軍營裏如何發號施令,如何行事?
    他看一眼宋今禾,知道無論結果如何,此時他不能再呆在這裏了。
    可隻要他一走,徐家和村裏人肯定會反撲過來鬧得翻天覆地,這個小院不會再有一絲平靜。
    而且突如其來的襲擊和監軍,總讓他內心深處有一絲握不住抓不到的東西,他說不上來,隻覺危險。
    “聽著,我走後,你立馬收拾東西帶著孩子回娘家和他們待在一起,存糧存水,多多益善。”裴忌一隻手按著宋今禾肩膀,另一隻手從襟袖裏摸出那根被他捂的發熱的發帶。
    淡青色,上邊有一棵用絲絲銀線秀成的禾苗,挺拔璀璨。
    “你戴著好看。”
    “將軍,來不及了,快走!”
    裴忌收回手,發帶劃落,宋今禾下意識伸手去接,點點熒光跳落在發帶上,那棵禾苗仿佛也活了過來。
    照夜白早就不耐煩地打著噴嚏,前蹄快要把地刨出來一個坑,見到許久未見的主人還有些生上次的氣,扭著頭不願意理他,可裴忌的手一搭到它身上,它就立馬高昂起頭顱。
    “今禾,照顧好自己和三個崽子。”
    見宋今禾點了頭,他才一揚鞭:“駕——”
    “裴叔再見,萬事小心!”
    “裴叔,我們會等你回來的,你還要舉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