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智鬥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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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囂建築工地上,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之中,有一方獨特的角落屬於一王娟。那是一片被簡易棚子圍起來的狹小空間,幾張破舊的桌子和長條凳隨意擺放著。她29歲了已經不再年輕,但是似乎歲月特別的偏愛她,臉上絲毫看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但是她會有意無意的讓自己臉髒一點,此時的她頭發在忙碌中有些許淩亂地紮在腦後。她係著一條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圍裙,上麵沾著星星點點的麵粉和油漬,那是她日常勞作的痕跡。上午的陽光透過棚子縫隙灑在她麵前那口冒著熱氣的大鐵鍋上。鐵鍋旁邊堆著一些簡單的食材,幾把青菜像小山丘一樣堆在案板上,翠綠中帶著清晨的露珠,那是早上剛采買回來的菜。案板上的肉,雖然不多,但被切得大小均勻,透著新鮮勁兒。她熟練地拿起菜刀,手起刀落間,青菜被迅速切成均勻的小段,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爐灶裏的柴火正旺,紅紅的火苗舔著鍋底,映照著她被煙火熏得微微泛紅的臉龐。她彎下腰,往鍋裏倒了一勺油,隨著油溫升高,油星子開始歡快地跳動。她趕忙把切好的肉絲倒入鍋中,刹那間,一陣“嗞啦”聲響起,她迅速用鏟子翻炒起來,肉絲在鍋裏迅速變色,散發出誘人的香氣。接著,她把青菜倒入鍋中,鍋鏟在她手中上下翻飛,青菜很快就變得軟塌而入味。她又從旁邊的瓦罐裏舀出一勺鹽、少許醬油,精準地撒入鍋中,再翻炒幾下,一道簡單卻美味的青菜炒肉絲就出鍋了。此時,工地上的男人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圍攏過來,他們帶著一身的塵土和汗水,眼睛卻直放光地盯著那鍋飯菜。她一邊笑著招呼大家排隊,一邊把飯菜一勺一勺地盛進一個個破舊卻幹淨的飯盒裏。她的動作很麻利,眼神中透著一種母性的溫柔與幹練,在這個滿是鋼筋水泥和汗水的工地世界裏,她就像一股溫暖的生活氣息,用自己的雙手為這些辛苦勞作的人們準備著最質樸的慰藉。
    工地包三餐,以前都是趙阿婆做,現在年齡大了,身體也不是太好,有些幹不動了。因為她無兒無女,也不願意離開,就留下來隻做早餐。王娟負責中餐和晚餐,中午米飯、饃、炒菜,晚上麵條,雖然是在上海,但是工地的工人大多是北方人,晚上他們更喜歡吃麵條。王娟依舊趁著方便時,偷偷摸摸的挖土,再藏在隱秘處,每到周末時請趙阿婆幫忙做一餐飯,然後偷偷摸摸的溜出去,把混合著樹葉、枯草的土當營養土賣給當地上海人,偶爾有賣不完的營養土就放在賣花商販那裏代售。
    王娟住所在在施工現場附近,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那是臨時搭建的簡易棚屋。窗戶很小,玻璃已經破損,王娟買了一個藍色的窗簾掛在上麵。室內有一張簡易的木床,上麵鋪著薄薄的被褥和枕頭。靠牆的位置會有一個破舊的茶幾,上麵放著茶缸、碗筷和幾本書,還有一張小桌子和幾把椅子。儲物空間有限,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隻能放到大紙箱裏,工地電力供應不穩定,時常會有停電的情況發生。角落裏有個水桶和塑料盆,每天都需要步行一段距離去取水。衛生條件較差,每天方便都需要去工地上的公共廁所。盡管環境艱苦,但王娟總是努力把這裏收拾得井井有條,每當夜幕降臨,在那微弱的燈光下看書是王娟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一日夜裏王娟剛關燈睡覺,忽然有敲門聲,王娟一驚“誰呀?…”
    無人應答,依然有敲門聲。
    “是誰在外麵…”王娟緊張的問
    “是我,快開門吧”
    王娟聽出是工頭陳浩的聲音。“陳哥,我都準備睡了,你有事嗎?”
    陳浩回答:“我跟你說件事,你先開門。”
    王娟詢問道:“什麽事呀?不能明天再說嗎?”
    陳浩催促的說:“事情比較急,你快開門吧!”
    王娟猶豫了一下,急忙開燈穿好衣服。門開了,陳浩快步走進來,又順手關上了門,王娟見狀,急忙上前又把門打開,
    “天太熱了,還是開門涼快,陳哥,找我有什麽事嗎?”
    陳浩瞬間拉長臉,“你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吧!我可是一直都很照顧你啊。工作又輕鬆,也沒人找你麻煩”
    “謝謝陳哥照顧,我真的非常感激。”
    “你偷偷的挖土賣,有人向我反映了多次,我都是想辦法幫你掩飾過去,不然你早就被抓走坐牢了…我對你的好,你要知道…”說著向王娟靠近一步,“別怕,以後有哥疼你”說著就把門輕輕關上,剛想關燈,王娟趁機打開門跑了出去…
    第二天陳浩見到王娟什麽也沒有說,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王娟做好飯,挨個給工人打飯,剛忙完,想回屋休息,就有人叫住了她,
    “趙阿婆回鄉了,以後她的活就有你來幹。飯要做的用心點,這麽難吃,工人意見很大呀。”
    沒過多久,王娟聽說一名女抹灰工成為工地資料員。
    在喧囂的建築工地一隅,有一間略顯簡陋卻又透著獨特秩序的工頭辦公室。這辦公室不過是一間七八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牆麵是粗糙的水泥麵,有些地方還沾著星星點點的泥漿汙漬,仿佛在訴說著工地上的忙碌與奔波。屋頂上橫七豎八地拉扯著幾根電線,幾盞簡易的白熾燈泡散發著昏黃的光線,在白天也顯得有些多餘。房間的角落裏堆放著一摞摞建築圖紙,紙張已經因為頻繁翻動和工地的灰塵而微微泛黃卷曲。圖紙上密密麻麻的線條和標注,是這個工程的全貌藍圖,有的已經被工頭陳浩用鉛筆在關鍵處畫上了大大的圈。一張老式的木質辦公桌占據了房間中央的大部分空間。桌麵有些坑窪不平,那是無數次放置工具、文件和茶杯留下的痕跡。桌子上雜亂地擺放著一些辦公用品:一個沾滿墨水漬的筆筒裏插著幾支長短不一的鉛筆、一把已經磨得發亮的卷尺;還有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邊角已經磨損,上麵記錄著每日的工程進度、人員安排和物料清單。一個電話放在很明顯的地方,辦公桌旁邊有一把同樣破舊的椅子,坐上去發出“吱呀”的聲響,仿佛不堪重負,椅子背後的牆上,釘著一塊簡易的小黑板,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筆寫著當日的工作任務和一些安全警示標語,字體歪歪扭扭卻十分醒目。側麵有幾把椅子和茶幾,累的時候可以在椅子上休息片刻。窗戶很小,玻璃也不那麽清澈透明,蒙著一層淡淡的灰塵和工地特有的泥點。房間裏還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牆角有一個用過的煙灰缸,裏麵堆滿了煙蒂,有的已經被踩滅。辦公室旁邊有一間屋是工頭陳浩的臥室,但是他很少在這裏休息,他都是在附件的賓館包月。聽說他偶爾夜裏會開車到市區休息。
    一天王娟正在喧囂紛擾的建築工地上洗菜,突然,一輛破舊的麵包車疾馳而來,在工地的一角戛然而止。車門猛地被拉開,首先下來的是一個身形魁梧的女人,她的眼神中透著一種複雜的情緒,有憤怒,有疑惑,還有一絲被壓抑許久的怨憤。緊跟在她身後的是兩個身姿挺拔的小夥子,都足有一米七八的個頭。他們像兩座沉默的小山,邁著大步跟在母親身後。那女人的頭發有些淩亂地紮在腦後,臉上帶著長期經受風吹日曬後的粗糙質感,身上的衣服雖然洗得發白但還透著一種倔強的整潔。她的眼睛在工地上四處搜尋著,像一隻獵鷹在鎖定自己的獵物。兩個兒子則表情冷峻又略顯幼稚,表現出對母親的順從。他倆看上去有十六、七歲,他們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肌肉在衣衫下若隱若現,應該是練過的。他們邁著有力的步伐,每一步踩在滿是沙石的地麵上都發出沉悶的聲響,女人徑直朝著工地簡易的辦公區走去,那步伐帶著一種決絕,她要去找到自己的丈夫,那個曾經和自己同甘共苦,如今卻據說富貴起來的男人,好好地算一算賬,把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委屈、疑惑和不甘,統統都抖落出來。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不是我爸當年帶著你,你現在能在上海當工頭嗎?我在家裏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你在這裏沾花惹草,你對得起我嗎?你還有良心嗎?“說著就上手比劃起來,陳浩抬手就擋,並順手推了一把。胖女人踉蹌一下,差點摔倒,兩個兒子立即衝過去,用力也推了陳浩一把,陳浩連連後退,如果沒有辦公桌擋著,早已倒地。
    胖女人氣炸了吼道:你敢打我,你為了外麵的女人居然打我,我和你拚了”說著就跑過去,伸手就打。
    陳浩吼道:“哪有什麽女人,你不要胡攪蠻纏!”
    左右護法在旁看著,不時地也打兩拳。
    陳浩怒道:“小兔崽子居然打老子”
    哥倆揮舞著拳頭:“誰欺負我媽,我就打誰”
    那位工地資料員此刻嚇的屁滾尿流,急忙逃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陳浩老婆一個箭步衝過去,揮手就打,拽著對方的頭發,拚命向下扯…她的兩個兒子也不甘示弱,揮舞著拳頭,狠狠得用腳踹,工人們都遠遠看著,沒人敢上前阻攔,此時的資料員海燕抱著頭趴在地上痛苦的著,地上已經通紅一片。陳浩臉上被老婆抓的破相,他用手捂著臉也遠遠的躲在一邊看著,沒敢吭聲,項目經理急忙趕來一把攔住:“嫂子、嫂子,先消消氣,有話好好說,再打可要出人命了…”
    海燕被人抬著送進了醫院, 陳浩的老婆在上海又待了幾日,買了很多的東西,手腕上更是多了一個金燦燦的金鐲,在項目經理的再三保證下,餘氣未消的帶著小兒子回老家了。她大兒子今年高二,成績不但差,還經常逃課,索性就留下來在工地幫忙…
    幾月後北風呼嘯,氣溫驟降,冬天的感覺愈發強烈了。工頭陳浩為了趕工期,又招了很多的工人,王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一直忙到晚上,經常累的腰酸背痛,還要時不時的忍受工人的騷擾,王娟打算幹到月底,拿了工資就走,隻是不知道工頭陳浩會不會為難她,扣她工資…
    終於等到了發工資,所有人都領到工錢,隻有王娟沒有。
    王娟找到工頭陳浩想問問咋回事?
    陳浩斜著眼看著王娟,慢條斯理的說:“沒有你的,你問會計去,我又不發工資。”
    王娟急切的說: “我問過會計了,她也不知道,讓我找你。”
    陳浩敷衍的說:“工程款還沒有撥下來,暫時沒有錢,再等幾天吧…”
    王娟懇切的說道:“再缺錢也不差我一個人的吧!陳哥,幫幫忙,我家裏有事,要回去了,能不能把我的工資和之前扣的錢都結算一下。”
    陳浩瞟了一眼王娟道:“要走了?想走可以,要錢沒有,你的工資都不夠付醫藥費了。”
    王娟疑惑的問:“啥醫藥費?”
    “海燕的醫藥費”陳浩提高嗓門說
    王娟不滿的說:“啥,她是被你老婆打進醫院的,為啥要扣我的錢?”
    陳浩狠狠的瞪了王娟一眼說:“哼!!你給我裝裝傻是吧!我老婆是怎麽知道的?你打聽打聽,我幹工程快二十年了,睡過多少個女人,我自己都記不清了,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為何偏偏你一來,就出事了呢?之前我晚上去找你,那是看得起你,誰知你那麽不識抬舉,敬酒不吃吃罰酒。還給我捅出這麽大的簍子,我看你也是活膩歪了。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找我要錢,哼! 老子也不是吃素的,我這段時間忙,還沒騰出手來收拾你…。”
    “既然如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王娟道:“那天夜裏明明是你進我屋,想對我圖謀不軌,怎麽就變成了是我勾引你,被你推開拒絕了呢?讓我被所有的人恥笑,連看大門的60多歲的老頭都敢跟我說黃腔……還有那個資料員海燕從抹灰工變成坐辦公室的,就真認為自己是麻雀變成鳳凰了,她還真以為所有女人都像她那樣,見到你就像蒼蠅見大糞一樣。我呸!居然把我當成情敵,說酸話,造我黃謠…”
    陳浩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王娟說道:“至始至終我可沒對你怎麽著!至於別人怎樣,我可管不著,說不定是你自己招蜂引蝶。但是你做事,可太不厚道了,我問你,你是怎麽聯係上我老婆的呢?”
    “這還不簡單嗎?你在辦公室和家人通完話,我找機會查看通話記錄不就知道了嗎?”
    陳浩氣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用手指著王娟:“你還想要工資,做夢吧!”
    王娟不緊不慢的說:“你在霞飛路有個房子吧?不知你老婆知不知道呢?”
    陳浩瞬間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的問:“你、你是怎麽知道的?那個房子不是我的,是租的?”
    王娟挑了挑眉毛說:“是給沈小姐租的吧!我看見過你倆逛街時摟摟抱抱的,可真夠親密的!沈小姐也是愛花之人,上次還買了兩盆非洲紫羅蘭,還是我幫她搬到家的呢!她買營養土時,我可是送她一大袋呢!對了,我還知道她的電話,要不要現在就打給她?。”
    陳浩氣的雙腿直哆嗦。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娟接著說:“好像菜市場的小郭是沈小姐家的親戚吧?”
    “你給我閉嘴”!陳浩急了大吼一聲。
    王娟沒理他接著說:“這就急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陳浩忙關上辦公室的門,惡狠狠的看著她,等著王娟繼續的說。
    王娟毫不畏懼的接著說:“天冷時你為了趕工期,你信誓旦旦的給新招來的工人描述著未來的“美好前景”,說這工程多麽有賺頭,隻要大家好好幹,工錢肯定不會少。他們有的是拖家帶口,滿懷著對新生活的憧憬,以為能在這個工地上掙到養家糊口的錢,但是呢?你盤算的是什麽?你心裏卻在盤算著如何卷款跑路。”
    陳浩兩眼瞪得溜圓伸手就想捂住王娟的嘴。王娟本能的後退,用手反抗,“你胡說什麽?”陳浩低吼著。
    王娟接著說:“我是胡說嗎?賬本被你偷偷地藏在床鋪最裏麵的角落裏,上麵記錄著一些虛假的收支情況,那是你為跑路精心偽造的證據。”
    陳浩一下癱軟在地,立刻像箭一樣衝到旁邊的臥室,找到了賬本,顫抖的打開看了一下,心瞬間踏實多了,隨即回到辦公室。
    “你是怎麽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王娟道:“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的,你讓李國民刁難我,他把所有辦公室及你的臥房的衛生都讓我打掃,我又做飯又要抽空打掃衛生,每天累的喘氣的時間都沒有,不過就因為如此,我才能發現你的假賬本,我雖然看的不是太懂,但是也知道你在做假。不過你放心,無論是沈小姐還是賬本,我對誰都沒有說過,但是如果我有什麽事情的話,那就不能保證了”
    陳浩眉毛一挑說道:“你想幹嘛?要挾我嗎?”
    王娟不卑不亢的說:“我要挾你幹嘛,我隻是想自保而已,本來也和我無關,隻是你、我都是來自農村,知道農村人的生活有多苦多不容易,不要掙不義之財,別讓貪婪算計蒙蔽了雙眼,做人要有良心!”
    陳浩憤怒的打斷她:“得了吧!我還用不著你來教訓我。不就是為了你的工資嗎?”
    王娟見好就收忙說:“陳哥,我就是一個中年婦女,獨自在上海也不容易,你要是看我礙眼,就把我當成屁,放了。你財大氣粗,也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
    “滾!”!陳浩用手指著王娟:“立刻給我滾!到會計那結算清工資,立馬給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