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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祭,顧名思義,鄉野毛神需要吃血肉滿足口腹欲,要求人供養它。
    不滿供養就作亂。
    趙氏商會走了兩百年水路,危難局麵從小看到大,知道怎麽處理這一檔事。
    喚水手把事先準備好的豬牛羊三牲放在鋪了紅布的供桌上,請出一個專與水中妖物溝通的供養神漢,誦金文,焚香表,以供養神靈的姿態,拿這些玩意兒全投進去河裏。
    果然,三牲祭祀才下去,河麵就忽得風平浪息,那家養神漢也道:“水神願意放行。”
    原本各自準備逃難的船上乘客也鬆了一口氣,有說有笑的散去。
    唯獨修行者眺望河麵,看見了別人所看不見東西。
    沉黃渾濁的河水下麵,有幾條巨大的黑影隨波浪漂浮,緊緊跟隨在船隊下,像根深蒂固的影子。
    這些黑影,就是所謂造成漩渦討要血腥祭祀的妖物,吃了三牲表麵上放行,實則一直跟在船底,隨時準備再醞釀漩渦。
    仿佛對修行者目光有所感應,最大那條黑影在渾濁河水微微冒頭,回敬滿懷惡意的目光。
    既然三牲祭祀安撫不住水妖,好話說盡,無非手底下見真章。
    兩個時辰後,
    趙德一脫了上衣,露出長滿鱗片的脊背,取下掛在腿上的短刀,向同為半妖的水手們點了點頭,帶頭跳入河中。
    水手和他一樣的裝扮,後續八人也一起跳進去。
    少傾,河水像架在鐵鍋上被煮沸,無數渾濁帶血絲的水泡從水裏咕嚕冒出來,密密麻麻鋪滿水麵,又隨著河中黑影吃痛翻滾攪起的水浪壓辟,旋起旋滅,隻餘耳裏聽到的聲聲慘叫。
    但在下一刻,不斷造出聲響的慘叫猛地停下,水泡水浪,什麽都不見了,連一絲波紋都沒有起來,河麵簡直平靜得不像話。
    “有屍體浮上來了!”
    一名雜修高聲道,眾人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見兩具殘缺屍體無聲無息浮現,慘白麵孔望著船上眾人,寂靜且可怖。
    兩具、三具、六具……河麵射出一道水柱,趙德一夾著兩個水手自裏麵衝出,剛落在甲板上還未倒下,嘴裏就吐出幾塊粉嫩的肝髒碎塊。
    隨行同門給他喂過丹藥,渡真元療傷,等緩過來,他勉強雙手抱拳,高聲道:“諸位,水妖已退,可以將心放在肚子裏了!”
    “船主此話果真否?”
    有人不太相信,之前血祭下去時候也說太平無事,後麵還不是在河裏丟了六條性命才上來,現在又說這話,聽在眾人耳裏信譽並不那麽高。
    “諸位是乘客,可我趙德一是船主,置辦這三條船花了我宗門數百枚太平錢,於情於理,我老趙都不會丟下不管。”
    “河中那妖物氣息確實不在……”
    “散了都散了。”
    當晚,月明星稀,照得河麵模糊。
    水手敲響房門,稱趙德一請李殞商量要事。
    “商量事情?讓他來找我。”
    水手露出糾結,“船主身體不便難以下床,還請仙長親自過去。”
    李殞眸子漠然:“他身體有傷與我何幹,是他要找我,非我找他,這點誠意都無還有什麽可談。”
    說完不管一臉難堪的水手,關了門。
    顧清筱正坐在床邊看書,將兩人對白聽得清楚,心思聰慧的她很快就想明白了緣由:“或許船主是請你去斬妖。”
    李殞不置可否,“船上有一隻通玄境界水妖,也能算得上船主,它不出手反倒讓我大半夜去摻和,留你一人在房間,不覺得奇怪?”
    須知道船上還有接了通緝令來殺她的人,現在沒動手,無非是有李殞這個殺星在側,可以順痕跡投射劍氣斬敵,一時投鼠忌器。
    李殞離開,給他們創造可乘之機,便會果斷出手殺人。
    護體法器隻依靠本身的力量,抵擋不住太久圍攻,若是李殞又因故被拖上一時半刻,她這條命也就該去找幽都王報道。
    想通一茬,顧清筱歎氣道:“我去顧家,並不是要和他們搶家業,隻想完成父母之願。”
    “門閥之間,並非你不搶不要就能太平無事,天家無親情,放在你們身上也一樣,身上還流淌著相同的血,便會有人推你往前走。”
    顧閥嫡係,代表的利益太大,不爭不搶如何出頭。
    這時,房門又被敲響,趙德一靠在水手肩上,氣息極其萎靡,慘白臉色勉強露出笑:“趙某登門拜訪。”
    李殞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趙德一就讓水手搬了個小凳子放他坐下,又放出法器遮蔽周圍房客視線,才緩緩道:“大禍事。”
    “白日我下去和水妖鬥了一場,以六人為代價殺了一隻,重傷兩隻,可算得上慘勝。”
    “本以為攔路到此為止,卻沒想到這三隻水妖隻是探路的蝦兵蟹將,我派水手跟隨他們一路去了水府,便聽見一樁了不得的大事。”
    “此地河神,欲用我等性命祭煉秘寶!”
    秘寶是法器的一種俗稱,通常代指因其主人遺失、坐化留下來的老物件兒。
    這些老物件散落在天下各地,遇到有緣之人,便會遵循天機而現世,但畢竟經過歲月打磨,秘寶裏麵蘊含的靈氣早就流失殆盡,想要恢複以往功效,就需要進行祭煉。
    而各種祭煉法門中,最簡單、最省力、最不耗費時間,連蠢笨的妖物都會的一種,便是以活物性命為材料祭煉。
    殺千把個人就能獲得一件當做底牌的法器,這種好事莫說是妖物,正經的修行者也偷偷摸摸做過。
    差別隻是手腳幹淨,沒有讓人找到把柄。
    “登船時你可答應過我,遇見水妖作亂會出手相助,劍道中人一向豪氣重諾,想必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李殞看他,“我記得你趙氏商會不但是黑穀山的產業,也有另一隻虛丹水妖一份股本,你不去求它反來找我?”
    趙德一也是無奈,“那位爺在閉關以求突破金丹,非有滅門禍事不能叫醒,這三條船在我看來極大,但在那位爺眼裏屬實算不了什麽。”
    “頂多能在出關後,殺了水妖替我們報仇。”
    “我隻能在船上替你出一劍。”
    “不行,妖物待在水府中,需到水府出劍。”
    李殞沒回答他,轉頭詢問顧清筱:“我們現在下船如何?”
    顧清筱一愣,隨即麵色如故:“好。”
    於是收拾這幾天擺出來的雜物,打成包裹,提在了手上。
    “走吧。”
    見李殞二人正打算禦劍離開,趙德一也愣了,當下顧不得深受重傷,站起來攔在門前,“不能走!”
    李殞睨視他:“你要攔我?”
    趙德一想了想,以自己的手段肯定攔不住李殞一劍,口氣就軟了下來,“兩滴三一靈水,請道友助劍!”
    李殞停步,看著他。
    趙德一歎了口氣:“三滴,再加兩百太平錢!”
    見李殞依然不為所動,趙德一又提了價格:“六滴三一靈水,若是道友還不同意,那就請走罷。”
    “什麽時候動手。”
    趙德一心中大定,“現在!”
    不對勁。
    眼前幾人喜悅表情下,他感受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意,盡管被掩飾的很好,在以殺為主的劍道中卻瞞不住。
    他們有殺心!
    加上著急讓自己入水府出劍……看來是想在河裏做文章。
    倒是個機會。
    就隨他們走一趟。
    李殞:“我將同行人安排好,就隨你們下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