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佳琪往大碗裏抓了把紅糖，又倒了點小蘇打。小嘴一彎，笑眯眯地說：“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她兩隻小肉手抱著白醋瓶子，往大碗裏倒。
    碗裏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關祥瑞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盯著大碗一眨不眨。
    過了好一會兒，碗裏終於平靜下來。
    貼著碗壁還有一圈小小的氣泡。
    “這是啥？”
    “你喝一口！”
    “這能喝嗎？”
    關祥瑞雖然有心縱容她，卻並不敢輕易信她。
    更何況，從小，他就被家人警告，不可以隨便亂吃亂喝東西。
    “放心，我不會坑你的。你就喝一口嘛。”
    軟軟糯糯的夾子音，讓人毫無抵抗力。
    關祥瑞低頭想了想，沒見她放什麽危險的東西，要不就喝一小口？
    他將碗捧起來，送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味道好像還可以。
    他撅著小嘴，吸溜了一小口。
    一口糖水下肚，他如星辰般的眼眸裏，燃起了光。
    什麽都沒說，又咕咚喝了一大口。
    “怎麽樣？好喝吧？”
    關佳琪抱著小胖胳膊，眯著眼，得意地問。
    其實，她原本也沒把握好不好喝。
    上一世，她無意中聽到前台小姑娘在討論如何自製可樂，就記下了配方，今天是第一次嚐試。
    “嗯，跟可口可樂味道差不多。”
    “你竟然喝過可口可樂？”
    關佳琪有點吃驚，不過馬上就想通了。關祥瑞到底是自小生活在縣城，父母都吃公糧，見多識廣。
    不像她，等到上了大學，才喝到第一口可樂。
    當時，她隻覺得自己的舌頭被麻掉了。
    那種爽感，讓她在以後的人生裏，但凡累了，煩了，都會從這種快樂肥宅水找安慰。
    “我喝過一次，可樂太貴了。我爸爸隻給我買過一次。”
    關祥瑞臉上帶著幸福的表情，雖然他毫無顯擺的意思，但，這年頭，喝過可樂的孩子真心不多。
    關佳琪的腦袋裏，突然亮起了小燈泡。
    可樂好喝，但是很貴。可這紅糖水並不貴啊！
    要是加上冰塊，那味道隻會更接近可樂，也更好喝。
    要是讓關紅書和許巧珍去賣紅糖氣泡水，估計會很暢銷。
    想到這兒，關佳琪激動地跳了起來。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
    啪！
    醋瓶子被撞到地上，碎了一地。
    關佳琪和關祥瑞看著四處蔓延的白醋，木在原地。
    可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關紅書和老支書的聲音。
    “支書，謝謝您把佳琪帶回家裏照看！”
    “你們兩口子，心也太大了。怎麽能留這麽小的娃娃自個兒在家嘛！”
    “哎，是，是，是。出門的時候孩子在睡覺。沒想到她這麽快就醒了。”
    說著，二人就進了門。
    “爺爺，關祥瑞把醋瓶子打翻了！”
    關佳琪不假思索地指著關祥瑞告狀，把黑鍋往他身上一扣。
    上輩子挨打挨的太多了，要是關紅書知道是自己闖的禍，肯定屁股開花了。
    而關祥瑞一看就是被寵大的孩子，打翻個醋瓶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大事。
    關佳琪幾乎是本能似的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可跟她成年後，絕不推卸責任的作風完全不同啊。
    看來逃避懲罰，幾乎是孩子的天性。
    關祥瑞沒想到她會這麽說，驚訝地看著她。
    他想解釋，可好像又顧忌到什麽，終究隻是張了張嘴，默認了。
    “嗨，這孩子，毛手毛腳的。”
    老支書臉色和藹，絲毫不生氣，隻是嗔怪了一句。
    關紅書卻發現，關佳琪的嘴角滿是糖漬，而關祥瑞的手裏卻端著一大碗紅糖水。
    “你倆這是喝什麽呢？”
    “叔叔，這糖水很好喝，你要不要嚐一口？”
    關祥瑞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把碗捧到關紅書麵前，認真地問。
    關紅書一個大男人，原本對糖水並沒多少興趣，但見關祥瑞的眼睛裏帶著期盼，便伸手接過，送到嘴邊喝了一小口，心裏不免一驚：真好喝！
    他將碗放到桌上，蹲下，問關祥瑞：“這糖水味道不一般，你怎麽做的？”
    關祥瑞還沒說話，關佳琪就擠到他前麵，“爹，這糖水不是關祥瑞做的，是我做的。你應該問我。”
    關紅書一愣，卻沒繼續問她，扭頭對老支書道：“給您添麻煩了，我們先回了。”
    說完，將關佳琪抱了起來，往家走去。
    關祥瑞擔心關佳琪被揍，在後麵緊跟了兩步，大聲喊：“叔叔，您不要打她。糖水是我做的，醋瓶子也是我打翻的。”
    關佳琪歪著小腦袋，從關紅書的身旁探出頭，朝關祥瑞揮了揮手：嘿，這小孩，夠講義氣。不過，看我爹剛才那表情，我大概是不會挨揍的了。
    關紅書抱著關佳琪站在路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李慶晨紡線廠開業的熱鬧紮得他眼睛疼。
    隨後，落寞地往家走。
    “爹，你以後也會開大廠子的。”
    關佳琪感受到他的失落，心下一軟，奶聲奶氣地安慰。
    關紅書苦笑了一下，在關佳琪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
    關佳琪鼻子竟然一酸：他原來曾經這麽溫柔地愛過我嗎？
    “爹，你喜歡琪琪嗎？”
    關紅書溫柔地用手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
    “當然了。琪琪是爹的小棉襖啊。爹怎麽會不喜歡你呢。今天，爹娘確實不應該把琪琪一個人留在家裏。讓琪琪害怕了，爹跟你道歉，好不好？”
    “琪琪！”
    就在這時，許巧珍大聲喊著，從遠處跑了過來。
    “天呐，我的娃，你到底跑哪裏去了？找你找得急死人了。”
    許巧珍從關紅書的手裏搶過女兒，緊緊地抱在懷裏，像是抱著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她跑到支書家去了。”
    關紅書笑著回答。
    關佳琪見許巧珍急的眼底都紅了，額頭上也跑出了汗，心裏更加觸動。
    “娘，琪琪幫你擦擦汗。”
    關佳琪用袖子仔細地幫許巧珍擦掉額頭上的汗珠，心裏卻下定了決心：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不讓你們變得麵目可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