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蓍草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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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授課完畢之後,隨著最後一名學子踏過烏木門檻離開薛府私塾,隻剩裴驚嶷老夫子獨坐在堂內,手持一卷古籍《陰符經》,神色沉思。
    炭盆中竹炭燃燒的“劈啪~”,令學堂內始終暖意融融。
    片刻,窗外忽有細碎腳步聲。
    “夫子安好!”
    薛府大管家薛禮一襲綢緞長衫,垂手立在窗竹簾外,語氣恭敬而謙遜,“家主命在下送來三車炭火,供私塾寒冬取暖。
    另有文粟米、各品靈蓍草紙若幹。其它所缺,請夫子隻管吩咐。”
    裴老夫子放下手中古卷,微微頷首,笑道:“庫房裏竹炭、粟米、草紙存貨尚有不少,倒是不缺什麽!薛管家辛苦了,代老夫向薛家主問安。”
    “夫子客氣了,這是薛家應盡之責。”
    薛禮想了想,又小心的詢問道:“不知江公子最近的學業如何?...家主從江州府書信一封回來詢問,今歲的縣試,江公子可有把握奪得童生案首?”
    “行舟的功底紮實,當在本縣三千蒙生前五甲之內!
    不過,童生案首,還要看主考官出的考題,以及其他蒙生臨場發揮如何!
    薛家主是希望行舟奪得今歲的童生案首?”
    裴驚嶷的神情有幾分詫異和疑惑。
    以薛國公府在江陰縣,甚至整個江州府的實力地位,隻要私下放一句話出去,保中一個郡縣的童生案首,並無問題。
    並不需要來征詢他的意見。
    “家主確有此意!
    不過,此事難在,江公子並非我薛府的嫡親子弟!”
    薛大管家臉上有些為難道:“薛府若是非要助江公子拿童生案首,未免有些以勢壓人。
    江陰縣的諸多簪纓世家,有前戶部侍郎韓府、前右宰相陸府、江陰世家曹氏、前尚書徐府..等等,他們定然是不服。
    本縣世家勳貴的嫡子嫡孫,不少都要參加今歲縣試。又豈肯因薛府的一句話,為一名寒門子弟而退讓?
    本縣新到任的學政蔡巣,姑蘇蔡氏出身,主持縣試。
    江陰縣令李墨,近日與之交往頻繁,恐也在其三郎李雲霄謀劃童生案首之位。
    家主書信中言,還請夫子對此事多關切一二...最起碼,也要保證這次縣試的公正!”
    薛禮大總管嗓音壓低些許。
    “嗯!
    老夫知曉,你且回去吧。
    待縣試之日,老夫親去文廟考場,以防舞弊!”
    裴老夫子盯著硯台中未幹的墨跡,露出沉思之色。
    江陰縣乃是大周江南的科舉大縣,世家勳貴不在少數,門閥大族多如牛毛。
    縣試童生爭奪激烈,尤其是童生案首之位,更是各方勢力角逐。勢在必得之人,不知凡幾。
    薛府又難以親自出手相助,指望江行舟憑自身實力奪得童生案首,恐怕是很有難度!
    ...
    暮色,將薛國公府琅嬛閣的飛簷,熔作溫潤的流金。
    江行舟踩著西跨院遊廊裏斑駁的日影歸來,驚起青瓦簷下打盹的燕雀,振翅“噗嗤~”聲,攪碎滿庭暮靄。
    這間辟在西跨院東北隅藏書閣內,
    三楹見方的書房,
    原是薛家先祖收藏前朝孤本的樓閣。
    此刻,紫檀多寶格裏仍立著諸多江南名家的書帖摹本,一本本蠶繭紙書卷泛著經年的象牙黃。
    江行舟畢竟是客居在薛國公府,自然也無法像薛家子弟一樣擁有獨棟的正屋院落。
    薛家主命人移走書房內積塵的樟木箱,添了張櫸木榻,這間房便成了他的棲身之所。
    閣內各色書籍琳琅滿目,他讀書倒是十分方便。
    此刻,斜陽正透過琅嬛閣欞花窗,灑進書房。
    少年拂去衣襟上沾著的鬆煙墨屑,在書桌前,正襟危坐。
    狼毫擱在越窯青玉筆枕上,筆尖還凝著晨間的殘墨。
    他的目光忽見案頭角處,有一小疊鵝白色符紙,紙張細膩如脂。
    “這是...原本打算製作符文的靈蓍草紙?”
    江行舟凝視著案頭小疊符紙,
    忽然回憶起,去歲伏天,他在薛府偏院製符紙的光景。
    前世的自己借居在薛府上,雖吃住不愁。但是出門會友,文會切磋,總是需要一些花銷。
    他臉皮薄,也不好意思向薛府大管家張口。
    最窘迫時,連狼毫開叉都舍不得更換,隻在硯緣細細抿出鋒穎。鬆煙墨也要兌三成井水,省著些用。
    他便尋思著製作低品符文,拿去書坊出售,也能換些碎銀。
    符文師是一個可以賺錢養活自己的不錯門路。
    可這符籙紙不便宜!
    一張蓍草紙,二兩白銀的價碼,可抵得過寒門學子近月的筆墨開銷。
    思來想去,唯有自己製作低品符紙。
    記得《製符要略》中記載:“靈蓍十年者,方可承文氣!”
    他便去城南的坊市,采買了幾紮十年份產自塗山的靈蓍草為製作符紙的原料。
    月夜下,在石臼內用木杵反複捶打這如玉髓般通透的蓍草莖杆。
    采集晨霧寒露之水盛在瓷甕裏,浸潤月餘,將辛苦捶打的纖維泡得發脹。
    直至莖杆纖維化作絮團,根根淡淡雪白。
    待日頭爬上東牆,才將半幹的蓍草漿鋪上竹篾架,放置在琅嬛閣簷下晾曬,九浸九曬方能成符文紙。
    用青瓷鎮紙反複碾平,新裁的蓍草紙尚帶毛邊,需裁剪平整。
    去年霜降時捶打未盡的粗纖維,在鵝白色符紙上凝成少許琥珀色的星點。
    這一小疊鵝白色蓍草符紙,便費了前世他數月功夫製作。
    “...”
    江行舟指腹上的薄繭撫過符紙紙麵,帶著沙沙絮聲。
    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感慨。
    那些在漏雨簷角下製符的歲月,反倒淬煉出他此刻的從容氣度。
    “也好!
    正巧,裴老夫子讓我明日去文廟,書山悟道。
    這書山有些危險。
    倒是可以帶上幾張自製的符籙,以做防身。”
    江行舟靜立案前,在硯台內研磨墨汁。
    “墨中添些火砂進去,可增火字訣符文的三成威力!”
    少年自書架多寶格取下一隻陶罐,搓開蠟封,罐中赤砂竟發出炭火剝裂的輕響——這是價格不菲的火砂,遇風即燃。
    朱砂入墨液,研磨均勻,墨色漸漸泛起一層赤紅的光澤。
    他執起狼毫,筆尖在墨汁中輕輕一點,蘸飽鬆煙墨。
    “火!”
    江行舟醞釀片刻,低聲輕吐,字音未落,手腕已懸於紙上,筆峰輕觸蓍紙。
    他體內的才氣順著筆杆傾瀉而出,如霧氣噴湧。
    刹那,筆鋒竟自行吞吐霞光,猶如遊龍,閃爍著赤紅色的火色光芒。
    每一筆每一劃都蘊含著炙熱,將“火”字逐漸勾勒成形。
    《淮南子》:“積陽之熱氣,生火”。
    隨著最後一捺的落下,符紙上的“火”字驟然一亮,一道三寸長的赤焰烈火噴湧,迸射出璀璨星火,仿佛要燃燒起來。
    然而,瞬息火焰被封印入符文之中,似被無形之力牢牢鎖住。
    光芒迅速收斂,書房內的熾熱氣息也隨之消散。
    “火符成了!”
    少年放下狼毫,輕吹未幹的符紋,
    蓍草紙上“火”字符文宛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赤蓮,花瓣間隱約透出熾烈的光芒。
    他細細端詳,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一字即為一符!
    這枚符文的品相不錯,蘊藏的火氣凝而不散,隱隱有赤色光暈流轉!
    這般品相的[火]字符,怕是能抵得上一斛上等碧粳米。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收起符紙,小心翼翼地將它放入一旁的青瓷匣中。
    “一枚[火]字訣符文,消耗了我體內十縷才氣。”
    “這樣看來,蒙生體內儲存的才氣,也僅僅隻夠釋放十次文術,便會枯竭!”
    符文,與讀書人直接施展文術,在威力和效果上並無二致。
    除非在墨液裏添加一些珍貴材料“朱砂、冰晶”等,令威力獲得額外增益。
    不過,符文的最大作用,還是在於提前將才氣和文術儲存其中,以備不時之需。
    要知道,兩名同階的童生鬥法,體內的才氣量相當,往往很快便會消耗殆盡。
    而若手中有提前製作好的符文,便等於多了一道可用的文術,勝負的天平會因此瞬間傾斜。
    “再製作幾枚符文備用!”
    夜色漸深,書房內燈台燭火搖曳,映照在少年的側臉上,顯得格外沉靜而專注。
    {江行舟,製作[火]字訣符文一枚,感悟漸深,道行+10點。}
    {江行舟,製作[水]字符文一枚,增加道行+10!...道行日益精進,額外增加製符熟練度!}
    {江行舟,製作[雷]字...}
    直到子時,角門處漸次亮起的絹燈,遠處依稀響起更夫敲打的三更梆子,透過院牆傳來。
    少年卻恍若未聞,
    挑燈時,
    方覺腕骨有些酸脹,
    他長舒一口氣,起身推開檻窗,晚風送來薛府後廚新蒸的黍米香。
    此時,青瓷匣內已整齊地擺放著七枚單字訣符文。
    每一枚符文都散發著不同色澤,[火]符吐著赤霞,[水]符色冰藍,[雲]符如白絮淡光。最妙是一枚[雷]符,一絲紫電在紋路之中遊走,綻出米粒大的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