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槐精[青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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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靈山,霧氣繚繞。
    教諭鄭叔謙攜五名訓導,率外舍三十位童生,禦風而至半山腰。
    此地有一株遭雷殛的老槐樹樁,正是此次文道修行,韓玉圭斬妖考核之處。
    鄭叔謙取出考評薄冊,目光掃過眾童生,肅然道:“文道修行,斬妖乃是必修課!今日考評,爾等當盡心竭力。”
    “是!”
    韓玉圭執劍而立,劍光一閃,那株遭到雷殛的老槐樹根應聲而裂。
    陸鳴蹲在一塊崎嶇石上,隨手折了一截霧靈山的千年老鬆枝,笑道:“韓兄!
    這這株三百年的老槐樹精,老根都被你刨了,妖氣盡散。
    看來它這次是真死透了!”
    “不錯,定然是如此!”
    “此舉,猶如刨了老槐樹精的祖墳,槐樹精卻毫無反應,那定然是死透了!”
    眾童生們紛紛附和。
    “爾等當真以為,這是一株活了三百年,曆經七度雷劫而不滅的妖帥?”
    李雲霄卻嗤笑一聲,道。
    見眾人錯愕,
    他解釋道,“《江陰縣誌》有載,此槐樹每遭雷殛,老樹樁便會脫胎換骨,新芽生精魄。
    新生的幼槐樹精,道行不過數十年。
    鄉民以訛傳訛,誤以為它活了三百載。
    不僅是這槐樹精,江陰縣赫赫有名的"狼山君",亦是如此。
    文士不知斬殺多少回,隻因深山中野狼易修成妖,每頭新狼妖皆被誤認為"狼山君"。”
    “難怪!”
    “我說呢,《江陰縣誌》記載的這些大名鼎鼎老妖精怎麽總殺不死,隔幾年又冒出來,原來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眾童生們這才恍然。
    韓玉圭麂皮靴碾碎焦碳化樹皮,反手按住劍柄,俯身撥開腐葉。
    仔細查勘這老槐殘樁的根部,果然有一株嫩綠的新苗,正在抽芽,吞吐著山間靈霧。
    “老槐新芽,恐怕真有新槐樹精誕生。”
    韓玉圭提著一柄童生文劍,在靈霧山腰處仔細搜尋。
    眾童生們也幫他尋找蹤跡。
    一個時辰後,
    韓玉圭在一處荒蕪人跡,雜草叢生的山壁處,發現一口數十丈深邃漆黑的虎熊洞。
    這裏曾經是虎熊妖的洞窟,此妖被殺之後,已經荒廢了。
    “快,找到了一個洞...裏麵似乎有精怪的氣息!”
    眾童生們頓時雀躍的圍聚了過來。
    “嗤~!”
    韓玉圭引燃火折子,手提著文劍,小心翼翼進入洞內。
    洞窟深處,卻見一名新生幼年的槐樹精,披著紅紗的赤足妙曼少女,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洞窟深處,淚眼婆娑,啜泣望著韓玉圭。
    韓玉圭愣住,麵色凝固,看了半響。
    這槐樹精!
    很純!
    根本不是邪祟妖氣,
    而是極其純粹的草木精魄之氣,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這幼年槐樹精的道行修為,倒是不高,估摸也就幾年左右。
    他手握文劍,又看了看這幼槐樹精,遲遲下不去手。
    片刻,
    韓玉圭歎了口氣,提劍,轉身走出黝黑的虎熊洞窟。
    “韓兄,你為何不殺了它?”
    跟在後麵的陸鳴,看到這一幕,不由詫異問道。
    “那老槐妖已經被天雷所滅。
    它已經不是當年的老妖精,而是新誕生的幼槐樹精。
    我觀它身上的靈氣,純淨無暇,乃是天地間純正的草木精魄。
    沒有一絲邪祟汙穢之氣,顯然並未害過人,甚至未曾獵殺山獸!隻是食用山間靈露,汲取天地靈氣修行。”
    韓玉圭歎氣道。
    “哼!
    天真!
    那是因為它道行淺,修為太弱,不敢拋頭露麵害人。
    待它再修煉個幾十年,成為一名道行深厚的成年槐樹精,定然會禍害來往的商賈旅人。
    那時,它不知殺害多少人?!”
    李雲霄十分不屑道。
    “縱然如此,那也是以後。
    不是現在的它。
    它手上沒有沾人族的血...我如何斬它?!”
    韓玉圭不由惱羞成怒道。
    李雲霄卻是冷嘲道:“韓兄,你這般心慈手軟,殺伐不果決,恐難成大器~!”
    話盡於此,
    誅殺槐樹精是韓玉圭的誅妖考評,韓玉圭下不了手。
    眾童生們也不便越俎代庖。
    他們不由望向教諭鄭叔謙,看此事如何解決。
    “玉圭,這是你的考核。
    你自己考慮一番,再決定!
    但若是放了它,日後它害了江陰百姓,百姓因你而死。
    這次清明考評,評分隻能是下下等。”
    教諭鄭叔謙搖了搖頭,在考評薄冊上,寫下一筆:[韓玉圭,清明考評:下下。]
    他隻負責監考,打出考評成績,可不負責解題。
    至於如何拿主意、做決斷,是童生自己的事情。
    童生考核不過關,這是要被削月俸粟米的。
    江陰韓府財大氣粗,韓玉圭也不在乎這點文粟米。
    但考評下下等,被剝奪參加府試秀才的資格,這是韓玉圭絕無法接受的事情。
    “殺...還是不殺?”
    韓玉圭在洞窟旁,石壁處枯坐,神色猶豫。
    他不願殺它。
    可是,
    鄭教諭和李雲霄說的也沒錯。
    今日放它在此地繼續修煉成精,日後...遲早是會禍害,往來的商旅、獵戶,禍害江陰縣的百姓。
    百姓因他而死!
    韓玉圭心頭苦苦掙紮,一時拿不定主意。
    ...
    江行舟不由搖頭。
    韓玉圭有嚴重的潔癖,不隻是生理潔癖,更是一種心理潔癖。
    “韓兄,
    既然不願殺,
    為何不將它收了化為文寵?
    初生的草木精怪,懵懂無知,最適合馴養。
    將它帶在身邊,嚴加管教。
    如此,它也沒機會再害人。”
    江行舟疑惑問道。
    槐樹精屬於大型文寵。
    對於童生來說,養一隻精怪非常消耗才氣,養的非常吃力。所以幾乎沒有童生會這樣做。
    隻有舉人才氣充沛,才會養如此大型的文寵。
    “收這槐樹精做文寵?...多謝江兄提點!”
    韓玉圭聞言一愣。
    剛才隻尋思殺與不殺,卻是把這兩全之法給忽視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頭,再次衝入虎熊洞窟內。
    “跟我!
    還是不跟?”
    韓玉圭瞪著幼槐精,問道。
    洞窟內,石壁處蜷縮的幼槐精少女,麵露驚色。
    它反應過來,韓玉圭要收它為文寵。
    這對於野外的草木精怪來說,乃是從天而降的好事情——有主人庇護,有才氣喂投,可在大周聖朝安順修行,從此上岸。
    江陰縣內的妖精怪,哪個不想有這樣的機緣?
    草木精怪也不願過那天天被追殺,饑一頓飽一頓的淒慘日子。
    “奴家...願隨主人!”
    幼槐精躬身拜主,跟隨韓玉圭出了洞窟,俏美的臉龐滿是羞澀,朝江行舟深深一禮,“謝公子!”
    它在洞內聽的真切。
    若非江行舟剛才一席話,
    它今兒要麽當場被殺,要麽恐怕還是留在這山中的孤精野怪,整日提心吊膽。
    “這就是槐樹精?”
    “難怪韓兄殺不了手...換成我,也下不去手!”
    眾童生們見這紅紗赤足幼槐樹精從洞窟出來,頓時嘩然而笑。
    “《山海經·大荒西經》,有注:‘槐精化女名青婘’。婘,即美好婢女之意。
    以後,你就叫青婘吧!”
    韓玉圭看它向江行舟深深一禮,心頭有些不滿,拂袖道,“隨我走!”
    “是,主人!”
    青婘含羞點頭。
    教諭鄭叔謙想了想,一筆刪了之前韓玉圭的考評,重新寫到:[韓玉圭收服新生槐樹精一隻。清明考評:上上。]
    不管手段如何,隻要為江陰百姓鏟除了此害,便算是通過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