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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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氏說這話時,悄悄地打量著幺女的神情。見幺女神色不改,心中的那塊石頭才落下來。
    林氏見氣氛有些沉悶,刻意說了些話逗趣:“若不是我朝禁止迷信,外麵的人一定會說,姑夫人旺夫,但汪家無福!”
    眾人笑了,又繼續讓檀芸說著昨日在京兆府衙的事。
    檀芸從小聽父親說書,講起事來起承轉合,甚是有趣,語調時而高昂時而低落,還能提著氣模仿男子,把那些人的姿態模仿得惟妙惟肖。講完,她馬上討要起賞錢。
    林氏給了二十兩,誇道:“你這事辦的好。”
    齊雲歡沒帶銀子,齊雲舒索性替妹妹出了,給了一枚金葉子。
    安氏歡喜,賞了五十兩。
    阮眠霜本來打算給一百兩銀票,見長輩給的都不多,就讓夢雪把銀票換成十兩的。
    檀芸在女眷中轉了一圈,收到的銀子超過一百兩。她歡喜地跑到一邊點銀票,嘴角就沒垂下來過。
    安氏從桌上拿了一塊茯苓糕,就著茶點吃著,吃完道:“你們有沒有想吃的菜品,我讓小廚房準備。”
    齊妙妙舔了舔下唇,道:“東市的泰豐樓來了新廚子,還多了新菜,聽說味道極好,祖母可否……”
    齊雲舒插話:“泰豐樓,不是眠霜經營的酒樓嗎?”
    阮眠霜靦腆一笑:“是。”眼中隨即閃過一絲苦澀。
    當初,她看著裴雋科考不易,就向養父打聽了殿試的場麵。養父說,從各地遠赴帝都的考生可能出現水土不服,吃不到家鄉菜,住的客棧也價格飛漲。所以,阮眠霜從三年前就開始在坊市經營客棧,給趕考的書生提供價格適宜的落腳之處。
    去年,她聽夢蘭說,京城的泰豐樓經營不善,準備出售,就派人盤下來,陸續聘請了蜀地、兩淮、閩粵等地的名廚,打造了泰豐樓,希望給各地舉子烹飪合胃口的菜肴。
    種善因,得善果。
    舉子考上進士後,紛紛到泰豐樓宴請賓客,使得泰豐樓在放榜後迅速聞名京城,上個月的利潤更是超過八千兩!
    也算,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阮眠霜壓下心中雜亂的思緒,恍若無事地笑了笑,柔聲道:“表妹可有喜歡的菜品?我讓泰豐樓的閑漢送來國公府。”
    “好啊!”齊妙妙正想點菜,萍姐兒突然闖進來,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這個闖入者上。
    看著這其樂融融的場麵,萍姐兒隻覺得格格不入。她本想質問母親為什麽不陪她一起回去,隻派了幾個下人送她回汪府,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她隻覺得自己像是一件沒有上釉的瓷器,剝光了一切,被形形色色的人凝視著。那種眼神,似乎和女子在胭脂鋪裏挑選貨品沒什麽區別。
    一股強烈的憋屈壓得萍姐兒喘不過氣來,隻能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啊——”
    安氏被吵得捂住耳朵,覺得這外孫女太過無理了些。
    察覺到母親的怒氣,齊雲歡心中更是愧疚。昨日自己才害母親暈了,今日又縱容萍姐兒放肆。母親年事已高,哪裏受得住?
    念及此,她的臉色也沉了,難得重了語氣:“汪箬萍,我平日教你的禮儀都放哪去了!”
    簪纓世家的女人,自幼極為注重禮數。齊雲歡雖然生性好動,年少時也憑禮節贏得長輩誇讚。
    怎麽她的女兒就這般——怎麽教都學不明白!
    萍姐兒看著這熟悉的姿態,內心生出幾分麻木——母親總是這樣,時時刻刻都端著禮數。也是成日把禮數掛在嘴邊的母親,絲毫不念及家人情分,選擇了和離。
    真是虛偽!
    她語帶嘲諷:“母親平日裏不是最注重禮數嗎?父親剛剛去世,你為何都不去吊唁?難道你口中的禮數,隻用於規訓我這個女兒嗎?”
    “你怎麽和長輩說話!”林氏隻覺得萍姐兒被汪家養得太歪了,滿腦子都是汪家利益,“夫妻和離,便意味著兩家斷了來往。你勸你母親去汪家,是想讓外界傳出什麽流言蜚語,壞了你母親的名聲嗎?”
    萍姐兒爭辯:“我是想著維係兩家人的體麵。”
    “不!”安氏發話,目光如炬地看著這小人兒,似乎能把她心裏隱藏的那點小心思看穿了,“你隻是為了汪家的顏麵。”
    雲歡去汪家送前夫最後一程,在外界看來,國公府與汪家並未交惡,便不會做出落井下石之事。
    汪家人知道此事是萍姐兒在其中牽線搭橋,即便萍姐兒寄養在國公府裏,他們也會巴結萍姐兒。
    因為,萍姐兒是汪家和國公府最後的紐帶。
    萍姐兒覺得自己被看穿了,一雙腿開始發顫。
    齊雲歡隻覺得心寒,她被丈夫毆打得險些喪命,女兒卻隻想著為自己爭取利益,從未考慮過她這個母親,當真是冷血無情!
    她狠下心腸,吼道:“你走!快點給我走!”手指著門外,眼珠裏的淚滾了下來,“離了這道門,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聽到這話,萍姐兒毫不猶豫地撲進齊雲歡的懷裏,說著軟話:“娘,我隻是怕祖父祖母罵我,想著您能護著我,我沒想那麽多!”
    想到自己可能會被趕出國公府,失去最後的倚仗,眼眶裏的淚就再也憋不住了,大滴大滴地落下。
    “如果我知道,讓娘陪我去送爹爹最後一程,會害了娘,我絕對不會說這些話。我也不去了!”
    女兒哭得如此傷心,齊雲歡終究還是軟了心腸:“你想通就好,娘隻是一時氣話。”
    “是我不好,害娘生氣。”
    明明是母慈女孝的畫麵,林氏卻被膈應得慌。小小年紀就如此審時度勢,長大了定是一個禍害!
    林氏看向母親安氏,安氏無奈的搖搖頭,眼底閃過一絲狠色。
    不過是個小丫頭,能在國公府掀起什麽風浪!
    齊雲舒倒沒那麽心眼,隻為妹妹感到開心,心裏尋思著,既然萍姐兒要和汪家切割關係,她不妨把昨日發現的說出來,敲打敲打。
    齊雲舒清了清嗓子:“母親,我懷疑妹……汪二害死的女子都是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