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錘魔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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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剖室裏慘白的無影燈下,李睿戴上乳膠手套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裏格外清晰。
    他站在解剖台前,目光落在兩具並排擺放的屍體上——一老一少,像兩片枯葉般安靜地躺著。
    老太太的皮膚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褶皺裏嵌著泥土。李睿的指尖輕輕撥開她花白的鬢發,在耳後發現一處細小的皮下出血。
    他拿起手術刀,刀鋒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當刀刃劃開皮膚時,發出輕微的“嗤嗤”聲,像是撕裂一張陳舊的羊皮紙。
    “胸骨骨折,第三、第四肋骨斷裂……”李睿低聲記錄,聲音在口罩後顯得沉悶。
    他的手指探入胸腔,觸碰到斷裂的骨茬,“斷端呈鋸齒狀,符合鈍器傷特征。”
    轉向小女孩時,李睿的動作明顯放輕了。孩子的身體像一尊破碎的瓷娃娃,膝蓋和手肘處有大片擦傷。他注意到女孩的指甲縫裏有暗紅色物質,小心翼翼地用棉簽取樣。
    當檢查到下體時,李睿的呼吸一滯。他取來放大鏡,仔細檢查每一處細微的撕裂傷。
    “會陰部多處撕裂,處女膜新鮮破裂……”他的聲音有些發抖,“直腸括約肌撕裂,伴有出血。”
    取證棉簽觸碰到傷口時,李睿的手腕微微顫抖。本該是如花的少女,現在卻躺在這裏,再也不會笑了。
    “恥骨聯合分離……”李睿繼續記錄,聲音越來越低。
    解剖台上的無影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慘白的牆上,像一道沉默的墓碑。
    取證結束後,李睿輕輕為小女孩整理好衣服。他的手指拂過孩子冰冷的臉頰,仿佛這樣就能撫平她生前遭受的痛苦。
    轉身時,他看見解剖室鏡子裏自己的眼睛——雙眼布滿血絲,像是要滴出血來。
    “我會找到凶手的。”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我發誓。”
    “叮咚”,解剖室的門鈴響了。
    “進。”李睿一邊脫掉手套,一邊淡淡說道。
    門還沒打開,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李法醫,你可算來了。”
    來人正是雷辰。
    李睿瞥了他一眼,“我就比你晚了一天。”
    “可我是一天也離不開你這個大法醫啊。”雷辰說道。
    “少來這套,離開我你還破不了案了?再說,我這不是來了嗎。”李睿說道。
    雷辰瞥了解剖台一眼,兩具屍體已經被白布重新蓋好,便問道:“情況怎麽樣?”
    “老太太的頭被重物擊,臉部被凶手用尖銳的器物捅出一個大洞,牙齒都露在外麵,死狀很慘。”李睿十分客觀地陳述道,“小男孩的屍體不在這兒,但頭部同樣血肉模糊,沒有掙紮過的痕跡,應該是在熟睡中被殺死的。”
    走到另一具屍體旁邊,李睿說道:“小女孩死時全身赤裸,頭部也有一個大窟窿,死後遭到過性侵。”
    雷辰有著多年辦案經驗,聽完也忍不住唏噓,“這一家老幼,本就生活艱難,到底是誰如此殘忍,下此毒手?”
    李睿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喝咖啡嗎?”
    雷辰驚訝地看向他,“在這兒?”
    李睿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不然呢。”
    很快,消毒水混合著咖啡的酸澀味便撲麵而來。
    雷辰強忍著肚內的翻騰,接過李睿遞來的咖啡,欽佩道:“李法醫,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
    兩人靠在實驗台邊,靜靜地看著解剖台上的遺體,沉思良久。
    突然,李睿開口道:“附近村民的調查做得怎麽樣了?”
    雷辰這才想起來,忙回答道:“哦,做得差不多了。兩天前,附近的村民確實看到過一個小個子,在村口溜達,當時這家小女孩正好領著弟弟在那邊玩。”
    “而且,這個小個子的體貌特征跟你之前的描述基本吻合,我看,八成是他了。”雷辰說道。
    “查清楚他的行蹤了嗎?”李睿問道。
    雷辰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除了村口小賣部有一個監控,村裏其他地方都沒有拍到那家夥的行蹤,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離開的。而且當時是下雨天,更加難以捕捉他的蹤跡。”
    李睿放下咖啡,問道:“那你覺得,這件案子該如何定性?是搶劫,還是故意殺人?”
    雷辰皺了皺眉,說道:“根據現場來看,屋內確實有被翻動的痕跡,但是從丟失的財物來看,隻有幾塊錢,要說是搶劫,好像說不通啊,可如果是殺人報複,那就更站不住腳了。”
    “是啊,這祖孫三人能有什麽仇家呢?”李睿點頭道。
    “那這麽說來,搶劫的可能性更大一點。”雷辰說道。
    “凶殺殺人的動機,應該就是為了入室搶劫,但這個人膽子很小,不敢對年富力強者下手,所以轉而挑選老弱婦孺行凶,至於家裏有沒有錢,他完全是開盲盒的心態,有多少拿多少。”李睿分析道。
    “有道理。”雷辰點頭稱是。
    “前幾起案子的情況也都差不多嗎?”李睿問道。
    雷辰說道:“這已經是第三起案子了,前麵兩起跟這一起高度類似,凶手都是持鈍器行凶。”
    “有財物丟失嗎?”
    “有,但數量都不多。”
    “那就可以基本確定,這個凶手是隨機選擇對象,沒有特定目標。”
    雷辰微笑道:“要不怎麽說還得你來呢,你看看,你剛到,這案情就立馬有起色了。”
    “現在高興還為時過早,我們對這個凶手其實還完全不了解,除了知道他是個小個子之外,連他的長相、年齡,是哪裏人都不知道。”李睿麵露難色道。
    “這個男人很謹慎,不會鋌而走險。”雷辰托著下巴分析說道。
    李睿點點頭,開玩笑道:“雷隊什麽時候也這麽深沉了?”
    雷辰瞥了他一眼,“李法醫什麽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嗬嗬。”
    “我回去之後就擴大調查範圍,查看附近其他地方的監控錄像,尋找這個錘頭狂魔的蹤跡。”
    李睿補充道:“要想把小李村的案子和之前兩起案子並案,還要找到關鍵性證據,之前的屍體在哪裏?”
    “哦,還在西平分局。”
    “那我現在就過去!”李睿說道。
    “這麽著急嗎?溫主任馬上就要到了。”雷辰脫口而出道。
    李睿愣了一下,看向他,質問道:“溫柔出院了?”
    雷辰撓了撓後腦勺,尷尬道:“我也沒辦法,是她非要來的。我是叫她多休息幾天,可是她不聽啊,我也攔不住不是……”
    李睿瞪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這不是著急問案子嗎?”雷辰委屈道,“再說了,人溫主任說了叫我不要跟你說。”
    “你倒是聽她的話啊。”李睿沒好氣地說道。
    “沒辦法,誰叫人是副組長呢。”雷辰聳了聳肩,“領導的話我不能不執行啊。”
    “你!”李睿指了指他的鼻子,“行,你贏了。”
    說著,李睿便披衣而起,“早知道她要來,我來的時候把她一起帶來不就行了,害得人自己開車,你不嫌麻煩啊!”
    “那我也不知道你跟她在一塊兒啊……”雷辰朝著他的背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