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錘魔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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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tv的霓虹燈在雨夜中格外刺眼,紅藍警燈映在濕漉漉的柏油路上,像一灘未幹的血跡。
    雷辰一腳踹開包廂的門,刺鼻的煙酒味撲麵而來。
    包廂裏一片狼藉,茶幾上散落著空酒瓶和沾著口紅印的紙巾,麥克風歪倒在沙發上,還在發出細微的電流聲。
    李睿的目光掃過牆上的鏡麵,倒影中自己的臉扭曲變形,仿佛與凶手的麵容重疊。
    “該死!”雷辰一拳砸在牆上,震得牆上的裝飾畫歪斜。
    畫中的舞女裙擺飛揚,卻讓李睿想起受害者家中那根沾滿血跡的楊樹棍——五個血手印在月光下蠕動,像五隻嗜血的蝴蝶。
    溫柔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地毯上的酒漬:“還是溫的,他剛走。”
    她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憤怒,“這個渾蛋,又讓他溜走了。”
    突然,李睿注意到沙發縫隙裏露出一角紅色。他伸手扯出來,是一條沾著酒漬的紅絲巾。絲巾的一角繡著“夜玫瑰”三個字,在霓虹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這是什麽……”溫柔湊近細看,一臉不解。
    雷辰瞳孔驟然收縮,“夜玫瑰是輝縣一家ktv的名字,是那種不正規的ktv,這家夥應該去那光顧過!”
    “一邊殺人搶劫,一邊還敢尋歡作樂!”李睿攥緊絲巾,指節發白。
    他仿佛看見凶手在雨中笑著狂奔,紅絲巾在風中飄揚,毫不掩飾地表達逃出生天的喜悅。
    而他們,又一次與惡魔擦肩而過。
    在某個城市陰暗的角落裏,露出一張猙獰的臉。他膽怯而又憤怒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我要報複,”他像隻饑餓的野狗,把怒火對準了這座美麗的城市,“今天老子就要爽個夠!”
    11月3日淩晨2點,他來到鄧市地麵。在一家十足便利店買了把水果刀,刀身閃著寒光,又置辦了個手電筒,電池是新換的。這些物件揣在懷裏,沉甸甸的,之後便再度消失在夜色裏。
    淩晨3點,這個幽靈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鼓樓鎮。鎮西南邊的鯉魚莊正籠罩在黑暗中。
    他蹲在村口的麥秸垛後,目光如炬地盯著西南角那座孤零零的院落。三間磚瓦房坐北朝南,前麵圍著低矮的土牆,像隻蜷縮的老狗。土牆上的裂縫爬滿牽牛花,紫色喇叭在夜風裏無聲開合。周圍沒有鄰居,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4時許,他像隻狸貓般翻過土牆。“呸”,啐了口唾沫,翻牆時褲管勾住蒺藜,生生扯出三道血痕。
    月光被烏雲遮住,院子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正房是兩扇木門,門後肯定有門閂。他掏出水果刀,刀尖順著門縫插進去,輕輕一挑,門閂應聲而落。
    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他驚得後背繃緊。門閂竟是老式棗木的,刀刃刮蹭的碎屑簌簌落下,帶著陳年桐油味。
    他側身擠進門內,鼻子裏鑽進一股香水味。黑暗中,他聽見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是個女人。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準備手起錘落。此時,月光突然從雲縫中漏下來,照在女人熟睡的臉上。她約莫三十出頭,眉眼間還帶著少女的稚氣。
    記憶裏那個熟悉的麵龐仿佛正在向他微笑,他舉起的手懸在了半空中,不住地微微發抖,錘頭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女人突然驚醒,厲聲問道:“你是誰?”
    聲音裏帶著驚恐和憤怒。小個子沒有回答,而是開始脫衣服。
    女人伸手去摸電燈開關,卻摸了個空。小個子壓低聲音說:“你敢動我捅死你!”說著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女人嚇得縮回手,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小個子鬆開手,月光下,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紅印。他壓了上去,女人像條死魚般一動不動。黑暗中,隻有粗重的喘息聲和壓抑的啜泣聲。
    完事後,小個子摸黑在屋裏翻找。他在衣櫃裏找到一個鐵盒,裏麵裝著五千塊錢和幾張銀行卡。他把錢揣進兜裏,銀行卡隨手扔在地上。正要離開時,他突然看見床頭櫃上擺著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女人抱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笑得燦爛。
    小個子盯著照片看了很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刀柄。最後,他輕輕放下照片,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清晨,女人醒來時,屋裏一片狼藉。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脖子上還留著掐痕。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她看見地上的銀行卡和散落的衣物,突然捂住臉痛哭起來。
    哭聲驚動了鄰居。很快,警笛聲劃破了村莊的寧靜。李睿和溫柔趕到現場時,女人還在抽泣。她的脖子上有明顯的掐痕,床單上沾著可疑的汙漬。
    “是他。”李睿盯著床頭櫃上的全家福,聲音沙啞,“他在嘲笑我們。”
    溫柔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地上的銀行卡。突然,她注意到銀行卡上有個模糊的指紋,在陽光下泛著微光。
    “有線索了。”她輕聲說,聲音裏帶著壓抑的興奮。
    李睿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麥田。十五天了,他們一直在追捕這個惡魔,卻總是差一步。
    不幸之中萬幸的是,這次他沒有動殺機,這位無辜的婦女僥幸保住了一條命。
    溫柔掏出手機,撥通了雷辰的號碼:“雷辰,讓技術科的人馬上過來,這裏有個指紋。”
    掛斷電話,溫柔轉身看向還在抽泣的女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淚痕未幹。
    “從那以後有洗過澡嗎?”溫柔盡量輕柔地問道,避免再次傷害到受害者,“我們需要從你身上提取有關犯罪嫌疑人的生物痕跡。”
    女人搖了搖頭。
    “看到那渾蛋的臉了嗎?”溫柔問道。
    女人啜泣道:“沒,太黑了,而且我……我也不敢!”
    溫柔攥緊拳頭,指節發白,安慰道:“我們一定會抓住他的!”
    警車在雨幕中穿行,雨刷器劃出的扇形間隙裏,李睿的側臉忽明忽暗。儀表盤藍光映著他緊蹙的眉頭,像道解不開的繩結。
    “想什麽呢?”溫柔問道。
    “為什麽他這次沒有動殺機?”李睿問道。
    溫柔搖了搖頭,“難道是良心發現?”
    “這怎麽可能呢?”李睿想都不想就否定了這個看法,“他之前殺了這麽多人,從來沒有憐憫過。”
    “那這次是為什麽?”溫柔也想不通。
    “我猜,這可能與他的犯罪動機有關。”李睿思考道,“這個人殘忍且變態,尤其對女性,似乎有著某種極端的報複心理。”
    “你看這個。”他突然掏出手機,屏幕上是案發現場的照片。昏黃的台燈光暈裏,床頭櫃倒扣著一張全家福的照片,玻璃下麵還夾著片褪色的楓葉標本。
    溫柔握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受害人說,當時凶手盯著這張全家福發了很久的呆。”
    車窗外掠過一片蘆葦蕩,枯白的穗子在雨中低垂。李睿想起現場勘查時,那張全家福中女主人的位置,邊緣有枚模糊的血指印——是凶手的。
    “他看的人,應該是那個受害者,”李睿的聲音混著雨聲,“但照片是十年前的,他為什麽會對一個十年前的女人感興趣呢?”
    十年前的秋夜,小個子蜷縮在四處漏風的老屋裏。透過門縫,他看見隔壁的小妹穿著新裁的紅襖子,捧著本借來的英語書,在燈光下輕聲誦讀。
    那一晚,他做了一個夢,能見自己即將迎娶這位美麗的姑娘。
    “他在回憶。”李睿的指尖劃過手機屏幕,血跡在玻璃膜上拖出暗紅軌跡,“鼓樓鎮這個婦人,應該與他認識的某個人有幾分相似。”
    溫柔猛地刹車,輪胎在積水路麵劃出尖嘯,“所以這次不動殺機,是因為……”
    “這很有可能是他犯罪的真正動機。”李睿望著雨幕中模糊的村落輪廓,“他對女性有如此大的仇視,說明他很可能受過女性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