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負心多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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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存檔就沒有吧,趙安無所謂。
本來他就準備辦個假證,那假證有存檔?
比起假證來,這張沒有存檔的學曆證明已經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起碼紙張絕對正宗。
再說童生而已,又不是弄張進士大人的文憑,沒必要太過講究。
心滿意足收好學曆證明,又一番校長大人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後,趙安趕緊回家收拾。
為這張文憑已經耽擱幾天,可不能再浪費時間,估計表叔王德發都等的急了,萬一還有別家子弟想進稅務局,那這事弄不好就得黃。
老話講的明白,好事要趁早!
出發之前特地去了趟趙家祖墳,說是祖墳其實就是幾座錐形土堆,上麵無一例外蓋了個“烏紗帽”。
也不知什麽時候傳下的習俗,趙安前世看過野史,說明朝開國太祖朱元璋小時候當放牛娃時,就是坐在墳堆烏紗帽上給小夥伴湯和他們封官許爵,結果,真封了。
故,天命也。
這野史真夠野的。
就趙家這條件肯定是沒錢給先人立碑的,誰是老老太爺,誰是老太爺,誰是爺爺,都是靠父子口口相傳,代代如此。
年代再久遠些,估計後人也弄不清。
錢,趙安花的差不多了,囊中羞澀買不起香燭,隻能在鎮上提兩段紙錢意思一下。
上墳途中遇到鎮上兩油混,一個叫包大為,一個叫楊小栓,都是跟趙安前身那主廝混的玩意,雞沒少偷、架也沒少打。
看到趙安,包、楊二人趕緊跟了上來,前者一臉好奇:“小安哥,你不是去揚州了麽,啥時候回來的?”
“就是,安哥回來咋不找我們玩的?”
楊小栓見趙安手中提著兩段紙錢,忙上手接了一段過來拎在手中,待知安哥是要去上墳,說什麽也要跟著去。
脫胎換骨的趙安心裏肯定不樂意再和這倆不學好的玩意打交道,架不住這倆玩意過於熱情,死活非要陪著去上墳,隻能任由他們跟著。
途中不鹹不淡的跟二人說了些揚州的事,但沒說自己要進正規單位上班,以後算是半個體製中人,跟他們再也不是一路人了,隻說表叔在揚州給他謀了個活計,上完墳就要出發去揚州幹活。
“安哥,你要在揚州混好了,我倆去找你,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
“是啊,安哥你要出息了,可不能忘記我倆,聽人說揚州的澡堂子快活的很,能把人泡的嗚嗚嗚的”
長這麽大隻去過縣城的包、楊二人對於揚州城肯定是無限向往的,可他倆在揚州沒親戚,因此本能的就將去大地方“發展”的希望寄托在了大哥趙安身上。
趙安能怎麽說,隻能說些場麵話應付這倆已經看不上的玩意。
包大為手腳勤快些,見趙安他爹的墳頭長滿雜草,不勞趙安說話就屁顛屁顛拔起草來。見狀,楊小栓也不好意思幹站著,撅著屁股也幫安哥收拾起祖墳。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倆跟自己玩的不錯的小夥伴,人雖混了些,心眼卻說不上壞。
就是趙安前身那主看著惹事生非,卻也沒幹過欺負老弱婦孺,蠻不講理的事。
笑著搖了搖頭後,趙安將提來的紙錢攤開,從懷中摸出一枚銅子在最上麵的紙錢上開始烙印。
就是將銅子用力在紙錢上一按,再在邊上繼續按,最後使紙錢形成一排排的銅圓,這樣下麵的親人就能收到真正的錢。
說起來這也是個久遠的習俗傳承,趙安前世還傳承著,不過銅板換成了百元大鈔。
可見,傳承是印在漢人骨子裏的,再如何移風易俗也改不了。
印完紙錢,包、楊二人那邊也收拾的差不多,看著基本沒什麽雜草的趙家祖墳,趙安不由有些滿意,瞟了眼包、楊二人,覺得自己真要在揚州混出點什麽來,倒真是能拉倆人一把。
畢竟,知根知底,用的放心。
連趙家老老太爺兩口子在內一共四座墳堆,作為後人的趙安肯定不能厚此薄彼,便將帶來的紙錢分成四份,從老老太爺那裏開始燒。
等到爺爺時,特地叨咕了幾句,是替表叔王德發叨咕的,縱是形式主義,也是要講的。
沒奶奶這娘家內侄幫忙,他趙安怎麽可能去揚州大單位上班。
最後是娘老子墳,多叨咕了幾句,無非是想死去的爹娘保佑他這個“野兒子”能混的風生水起,將來衣錦還鄉大修祖墳,辦它個百八十桌,轟動鄉裏,讓二老和老太爺們臉上有光什麽的。
忙活完算算時辰,差不多開往縣城的客船要出發了,趙安讓包、楊二人回去,二人卻要送安哥上船。
等到了碼頭,趙安正要上船時,楊小栓跟包大為嘀咕兩句,後者聽後忙將身上幾枚銅子摸出塞到了楊小栓手中,楊小栓也將兜中幾塊銅板取出一塊塞到了趙安手中,很是懇切道:“安哥,揚州是個大地方,聽說東西賣的貴,我和大為也沒什麽錢,這幾塊銅板你收著路上買碗麵。”
“”
趙安將銅子揣進懷中,拍了拍楊小栓肩膀,又朝包大為點點頭,轉身跳上烏篷船尋了個靠近船頭的位置坐了。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直到船夫用竹篙將船推離碼頭緩緩向著縣城方向搖去,趙安方才輕吐一口氣,心中想的是一句老話——“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很是自嘲,稅務局的工作還沒落實呢,自個就開始有意識疏遠過去玩伴,這不是典型的讀書人做為麽。
反觀包、楊二人,雖是鄉人眼中不學好的玩意,但人家於義氣這塊看的可比已經自詡體製中人的趙安強。
光這點,趙安就自愧不如,心下也不免生出愧疚,更加堅定要在揚州混出頭的想法。
船上客人不多,連同船夫在內不過五人,剛開船時彼此相熟的在那談天說地,說東說西,半個時辰後船上卻是靜悄悄一片。
靠在船頭的趙安早已倚著船身熟睡,耳畔是靜靜的流水聲,及那船槳不時發出的破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