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藝的化妝棉停在眼瞼下方，睫毛膏暈染成了破碎的蝶翅。
    鏡中倒影裏，周野正無意識地將茉莉花瓣一片片揪下來，乳白色的碎屑漱漱飄落在床罩上。
    “你怎麽會這麽想，剛剛你也看到了，他怕我們不適應還特意跟我們開玩笑。”
    “他能這樣做，說明根本不在乎我們之間的身份差異。”
    孟子藝故作驚訝，對鏡中的她開口道。
    她真怕這個傻姑娘想不開，一個人傷心難過。
    “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可是……你說我現在如果主動向他靠近，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在攀高枝？”
    雖然覺得孟子藝說的話有道理，可一想到江傾那仿佛閃著金光的履曆，周野瞬間又沒了底氣，指甲用力陷入掌心。
    “之前我還老跟他開玩笑說自己在扶貧，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噓～”
    孟子藝指腹輕點著紅唇。
    “小野你想多了，我反而覺得這樣的你反而會讓他喜歡。”
    “你想想，他這樣的人，誰在他眼裏不是傻子？”
    “而且你應該能感覺到，他對你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她轉身用指尖劃過周野腕間，輕撫著那串茉莉花手鏈。
    “從這個手鏈就能看出來區別對待了，你是手鏈，我就是個他閑暇時隨手編的蝴蝶。”
    “我告訴你，我看到過好幾次他編這些東西，可不少個。”
    “可你的茉莉花手鏈……”
    孟子藝語氣一頓，看著她腕間的茉莉花手鏈眼底閃過羨慕的神采。
    “隻此一串。”
    “這能代表他的心意嗎？”
    周野眼睛一亮，抓住她的手臂仰著小臉，表情忐忑又期待。
    她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眸子裏閃爍著星子般的碎光。
    “怎麽？不信呀？”
    “要麽你就把這手鏈給我吧。”
    孟子藝勾著紅唇逗她，作勢就要將她的手鏈取下來。
    “不要！”
    周野觸電般的縮回手，茉莉花串撞在床沿發出細響。
    她眼神警惕的盯著孟子藝，眼神瞬間變冷，開啟小狗護食形態。
    “你看看你，隻要不笑完全就是魏萊，可得改改這個毛病，別把人家江總嚇跑了。”
    孟子藝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臉，笑著打趣道。
    “要我說以江傾現在的關注度來看，誰湊上去在大家看來都要被懷疑是別有用心。”
    “小野，我建議你最好這段時間不要再向江傾主動，就保持之前的狀態就好。”
    “節目還有不到三天時間就結束了，之後有的是時間給你發揮，千萬別在最後關頭沒繃住，把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攝像頭麵前。”
    “雖然現在也挺明顯，但好歹還沒明示，這種程度就可以了。”
    見周野羞紅了臉，孟子藝眸子滴溜溜一轉，苦口婆心的開始引導她。
    她覺得自己可真是太機智啦！
    嘿嘿！
    “有……有這麽明顯嗎？”
    周野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燙，抬手不停的扇風。
    可怎麽越扇越熱呢？
    “上回偷拍他做飯的時候，你看起來跟花癡完全沒有什麽分別。”
    孟子藝完全忘記自己上次見到江傾腹肌時的表現，笑著拷打起了周野。
    她微眯著眼睛，儼然一副我看透你了的聰慧模樣。
    周野猛地攥緊手邊的被子，腕間的茉莉花簌簌掉落。
    “我……我就是覺得他切番茄的節奏很催眠，想記錄下來當睡前搖籃曲……”
    她聲音越說越小，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有些過於荒誕。
    “是是是，比褪黑素管用。”
    卸完妝的孟子藝輕輕拍了拍手，起身輕盈的一扭，坐到她身旁。
    她翻出手機相冊劃到之前偷偷拍下的照片，然後將手機往她眼前一遞。
    “你看這張，上次在超市拍到你們兩個人的對視，都快拉絲了好不好，完全不用加粉紅泡泡特效。”
    孟子藝指尖懸在刪除鍵上方，故意逗她。
    “反正你也不承認，要不我就刪了……”
    “呀！別刪！”
    周野驚呼一聲，撲過來時撞翻了梳妝台的香薰燈，還是靠孟子藝抱住她的腰肢才止住身形。
    兩人交疊的影子映在天花板上，像株根係糾纏的藤蔓。
    “讓你在我麵前還裝，露餡了吧。”
    孟子藝低下頭，眼神玩味的打量著她的小臉。
    “哎呀，我知道啦！”
    “孟姐你說的都對，我聽你的，節目結束前我一定會克製自己的！”
    周野從她的懷中坐起身子，重重的點頭應道。
    她覺得孟姐說的有道理，克製！
    節目結束前一定要克製！
    就像之前打算的那樣，順其自然就好。
    等到不再攝像頭前，不在有其他人在的情況下，自己再想辦法跟江傾促進感情。
    她能感受到，江傾對自己是有好感的。
    隻是今天連番的信息轟炸讓她亂了方寸，陷入不自信的境地。
    可孟姐說的對，江傾一定不是那種看身份來選擇另一半的人。
    一定不是！
    “對呀，早這樣不就好了。”
    “行啦，小野你先收拾，我去洗澡啦。”
    孟子藝摸了摸周野的頭，見她露出乖巧小狗的笑容後輕輕搖頭，起身走向洗手間。
    “砰”
    隨著房門關閉，孟子藝肩膀一塌，整個人立馬泄了氣。
    “呼……”
    長長出了一口氣，孟子藝抬腳看向台盆鏡中的自己。
    她突然對著鏡子齜牙咧嘴地做鬼臉，腮幫子上還沾著卸妝棉的棉絮。
    餘光一掃，她順手抓起周野的皮卡丘發箍把頭發箍上去，露出的光潔額頭像個剝了殼雞蛋。
    “保持距離？”
    她嘻嘻一笑，露出狡黠的笑容。
    “孟子藝你真是天才！”
    忽然被自己的機智反應逗樂，孟子藝笑得手抖，一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卸妝水。
    塑料瓶碰撞聲驚得她一下子跳起來，卡通企鵝漱口杯應聲倒地。
    盯著杯身上“奮鬥吧打工人”的字樣，孟子藝嘟起嘴不服氣的雙手叉腰。
    “打工人怎麽了？總裁文裏都是打工妹當女主！”
    “何況我還是魅力四射的美豔女明星！”
    “我……啊！啥呀！？”
    尾音在瓷磚間撞出回響，驚得她連忙捂住嘴，然後將耳朵貼在門上聽外麵的動靜。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飛蟲，正巧砸中她的後頸。
    “江傾欺負我，連你也想欺負我？”
    孟子藝低頭指著地上已經永寂的飛蟲瞪圓了眼睛，卻因瓷磚太濕啪嗒滑了個趔趄。
    她慌忙扶住置物架時，三盒麵膜劈裏啪啦砸下來，草莓味的包裝袋瞬間糊了滿臉。
    “見鬼！”
    孟子藝扯下臉上的麵膜袋，卻從透明包裝看見自己滑稽的模樣。
    皮卡丘發箍歪到耳後，鼻尖粘著不知何時落下的茉莉花瓣，嘴角還掛著卸妝水的藍色水痕。
    愣了兩秒後她突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彎腰捂著小腹身子連連顫動。
    鏡中倒影忽然凝住。
    她伸手抹開鏡麵上的霧氣，看著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語。
    “小野有茉莉手鏈，我有……”
    眼珠突然骨碌一轉，孟子藝抓起洗手台邊的草編蝴蝶往空中一拋。
    “本美女有草編蝴蝶！”
    屋外驚雷炸響的瞬間，她突然擺出美少女戰士的變身姿勢。
    “隱藏著黑暗力量的蝴蝶啊，在我麵前顯示你真正的力量吧！”
    “讓我迷倒江傾那個壞蛋！”
    話音未落孟子藝就被自己尬得腳趾摳地，紅著臉摸到電動牙刷當麥克風。
    “咳咳，剛才是彩排。”
    她再次抬手時不小心碰到了水龍頭，突然噴出的水流濺濕了她的長裙。
    盯著胸前逐漸透明的布料，她突然雙手握拳高舉。
    “濕身誘惑也是戰術！”
    說完自己先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卻忍不住對著鏡子扭起了腰肢，欣賞著自己玲瓏起伏的曲線。
    當門外傳來腳步聲時，孟子藝正單腳踩在馬桶蓋上，把沐浴露當權杖指向鏡麵。
    “等著瞧吧江傾，你會知道什麽叫……”
    她眼尖的瞥見門縫透入的光影變化，瞬間滑跪抱住洗衣籃，用浮誇的哭腔大喊。
    “小野我的卸妝水空了！”
    “嗚嗚嗚！”
    在房門打開的刹那，孟子藝快速完成了情緒轉換，抬起頭時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淒楚模樣。
    她鼻尖上的茉莉花瓣隨著動作輕顫，像是一麵永不投降的小白旗。
    周野叉著小蠻腰，看著眼前表演欲爆棚的孟子藝抬手扶額。
    孟姐這大半夜的又抽什麽瘋？
    ——
    另一邊。
    江傾倚在窗台旁，望著窗外突如其來的大雨陷入沉思。
    他早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原本，他以為全部錄製完之後節目才會上線，而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在桃花塢了，也沒所謂。
    可沒曾想節目組動作這麽快，倒是讓他有些猝不及防。
    “哦～尊敬的江博士，我發現您最近好像變了。”
    書桌上，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泛起水波紋狀的藍光。
    “哪裏變了。”
    江傾習以為常，頭也不回的問道。
    “您之前的行事準則一直都是順其自然，絕不會去主動照顧別人情緒。”
    “嗬……”
    嘴角微微上揚，江傾笑著搖了搖頭。
    “十三，你的說法並不準確。”
    “我從來都不是順其自然的人。”
    “而是……”
    聲音一頓，他轉身看向桌麵。
    “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