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肆意吹拂著葉塵的發絲和衣角，他赤腳站在那一片幹涸的血跡上，周身仿若被一層無形的寒霜籠罩，沒有絲毫的痛覺與溫度，隻剩滿心的憤懣與悲涼。
    他死死盯著跪在麵前的柳如煙，她雙眼紅腫，布滿血絲，臉上的痛苦與糾結交織，看似對自己愛到極致，可葉塵心中隻剩無盡的嘲諷。
    當初說等打撈到屍體再報官的是她，新婚夜與自己親弟弟葉慕廝混的是她，對自己不聞不問甚至盼著自己死的，還是她！
    葉塵想不通，她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思說出那些話，是真以為這樣就能偽裝成深情之人？
    他猛地伸手，狠狠托住柳如煙的下巴，一巴掌扇過去，然而這巴掌好似打在虛無之中，柳如煙毫無所覺，隻感到一陣寒風呼嘯而過。
    如今看來，葉塵生還的希望已極其渺茫。齊君越臨死前的那番話，始終回蕩在葉塵耳邊，那時自己被馬車帶走，恐怕早已在掙紮中流幹鮮血，生命消逝。
    柳如煙對著滔滔江水，聲嘶力竭地呼喊葉塵的名字，聲音中滿是絕望與痛苦，最終因情緒過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些天，她茶不思飯不想，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又剛從山上奔波下來，粒米未進，暈倒也在情理之中。
    衙役們圍在一起，滿臉愁容。
    一人歎道：“都過去一個多月了，要發現屍體早發現了，到現在一點線索沒有，八成是被處理幹淨了，這案子難辦呐！”
    林燁劍眉緊鎖，目光堅定：“再難辦也要查！從齊君越做工的地方入手，我就不信天理昭彰，還抓不到那幕後黑手！”
    柳如煙被送往醫館，短短幾日，便把自己折騰得形銷骨立。柳東山匆匆趕來，看到女兒憔悴的模樣，心疼得像被刀絞。
    柳如煙費力睜開雙眼，眼神空洞，機械地掃視四周。葉塵幾次在她眼前晃動，她卻毫無反應，目光最終落在那碗還冒著熱氣卻一口未動的湯藥上。
    “煙兒，你咋把自己折磨成這樣？”柳東山聲音顫抖，滿是心疼。
    柳如煙嗓音沙啞，仿佛砂紙摩擦：“阿爹，夫君死了。”聲音平靜，可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浸濕了枕套。
    柳東山神色凝重：“我都聽說了，可還在查訪，說不定還有轉機。”
    柳如煙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我親眼看見河邊那一地的血，夫君怎麽可能還活著！”
    說著，雙手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頭，“阿爹，是我該死，是我見死不救……”
    “如煙，冷靜點，別亂動！”柳如煙卻一把打翻湯藥，藥汁濺在白床單上，觸目驚心。
    “阿爹，夫君被刀貫穿腰部，流了那麽多血，他肯定死了，我這一個多月都幹了什麽！”
    柳如煙瘋了似的跳下床，“他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他一個人在下麵得多害怕，是我對不起他，死的該是我啊！”
    說完，不顧柳東山阻攔衝了出去。柳東山本以為她虛弱無力，沒想到她力氣大得像頭倔牛，竟把自己撞開了。
    柳東山扶著腰，嘟囔道：“這丫頭莫不是瘋了！快攔住她！”
    好在醫館是柳家相熟的，家丁們聽到呼喊，迅速圍了上來。
    葉塵跟在柳如煙身後，心中想著，要是她死了，自己能不能報仇？寒風撩起柳如煙單薄的衣衫，露出她腰間的皮膚。
    家丁大聲喊道：“小姐，冷靜點！”
    一個家丁衝上前，將柳如煙撲倒在地：“小姐，得罪了。”
    柳如煙被三個家丁控製住，雙手反剪在身後，淚水奪眶而出，她憤怒地仰頭大喊：“讓我去死！”
    這時，葉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死？別髒了阿兄的輪回之路。阿兄在時你不珍惜，現在出事了，還沒定論就尋死覓活，給誰看呢？”
    葉塵聽了，冷笑一聲，要不是看了這麽久的“戲”，還真要被葉慕的演技蒙騙。
    葉慕將一切罪責都推給柳如煙，大家隻記得柳如煙在婚禮現場棄葉塵而去，卻不知是葉慕傳信讓她離開，他一如既往的陰險狡詐。
    柳東山看到葉慕，眼睛一亮：“慕兒，你和你嫂嫂關係最好，快勸勸她。”
    看到葉慕手腕，又疑惑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我沒事，阿爹，你們先下去吧。嫂嫂這是心病，得我單獨開解。”
    柳東山思索片刻，點點頭：“也好，你好好開導她。”
    說完帶著家丁離開，還特意關好門，安排人守著，以防出事。
    葉慕走到柳如煙麵前，柳如煙癱坐在地，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麽。
    若不是親眼見過她和葉慕的種種，葉塵真要以為她愛自己至深。
    葉塵曾深愛柳如煙，深知真心相愛的人眼裏容不下別人。
    他和柳如煙青梅竹馬，即便身邊追求者不斷，他的心也從未動搖，
    可柳如煙在他和葉慕之間搖擺不定，早已背叛了他們的感情，葉塵打心底裏看不起她，表麵深情，實則不過是在掩飾內心的愧疚。
    葉慕垂眸看著柳如煙：“嫂嫂，你要為阿兄殉情，那我呢？你就不要我了？”
    柳如煙咬牙道：“你還來幹什麽？把夫君害成這樣，你滿意了？”
    “我滿意？”葉慕一臉無辜，
    “嫂嫂，我承認羨慕你對阿兄的溫柔，也想過你能對我好，我對阿兄更多是羨慕，從沒恨過他。我們是親兄弟，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
    柳如煙怒火中燒，雙手撐地爬起來，一把揪住葉慕的衣領，眼中滿是恨意：“好處？夫君死了你就能和我在一起，這是不是你故意設計的？他死的時候我們在看煙花，你攔著我不讓我去找他，你這個惡徒！”
    說著揚手要打。
    葉塵心中暗忖，他想看兩人互撕，而不是單方麵的發泄，葉慕這種人，心性狡詐，幾個巴掌根本傷不到他，弄不好還會中他的圈套。
    葉慕閉眼，一動不動：“要是打我能讓你解氣，你就打死我吧。”
    柳如煙的手停在半空，不知是心軟，還是覺得打他也沒用，緩緩放了下來。
    “夫君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葉慕搖頭：“嫂嫂，阿兄失蹤後我四處打聽，雲城的消息、那畫像的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頓了頓，又道，“阿爹拿去辨認畫像，看著像真的，也許阿兄失蹤前就背叛你了。”
    柳如煙雙手緊握，手背青筋暴起：“不可能！我和葉塵多年感情，他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他不會做這種事！”
    “萬一他是為了報複呢？”葉慕聲音一冷，
    “阿兄根本沒打算和你成婚，要是你沒逃婚，被眾人指責的就是你我。他早就恨我破壞你們感情，一直在找機會報複。”
    說著，拿出幾封書信和畫像，“他準備在大婚交換信物前，當眾揭露我們的事。”葉慕指著其中一幅畫像，那是他和柳如煙親昵靠在一起的畫麵。
    雖說這些算不上實質證據，但足以讓兩人身敗名裂，葉慕苦心經營的人設崩塌，
    會被人罵作不知廉恥勾引嫂嫂的惡徒，柳如煙也會背上背叛丈夫、出軌小叔子的罵名。
    “你想想，要是這些被揭露，咱們兩家會怎樣？”
    柳如煙臉色煞白，不用葉慕多說，她也知道事情曝光的後果，柳家會陷入萬劫不複，自己的一生也將被這個汙點毀掉。
    葉慕輕撫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語：“傻嫂嫂，我阿兄可不像你看到的那麽善良，他才是個十足的惡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