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蘭嬪行刺(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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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的場所,在望春園的後方。
    穿過花樹,繞過彎彎曲曲的走廊,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兩層的小樓矗立在天空下,溫暖的木色有效抵禦了冬日的冷寂,小樓前方有一座高台,站在高台上,可以見到小樓二層的窗戶。
    大些的皇子公主們,得了準許,先上樓去見康寧帝。
    嬪妃們在一樓閑聊,等時間到了,在宮女的引領下,走上二樓。
    上樓是體現位份的時刻。樓梯極寬,四妃並排而行,她們身後,各跟著一個嬪。
    柔妃身後是迎嬪,敬妃身後是宜嬪,嫻妃原邀請了蕭月在身後,蕭月婉拒,於是一位有親戚關係的嬪得了這榮耀。
    蕭月還不是嬪,不願出這個風頭,平白遭人記恨。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端妃身後不是雲嬪,而是蘭嬪。
    蘭嬪已三十多歲,是端妃圈子裏,年紀最大,資曆最老的一位。隻不過,她家嚴格意義上講,並非勳貴。
    所以蘭嬪並不親近她,今天為何要丟下雲嬪,選擇蘭嬪在後?
    夏景覺得,這是在表達一種態度,雲嬪與蕭月太近,寧雪念更是整日和嫻妃圈的孩子們一起。
    隻不過……
    夏景看向身側的伊婕妤,伊婕妤抬著頭,與蘭嬪對視片刻,各自移開視線。
    你選哪個不好,偏偏選了要行刺康寧帝那個!
    遊戲裏沒有夏景的操作,端妃身後跟的是雲嬪,在行刺事件後,端妃快速與蘭嬪切割,保全了自身。
    至於現在,她想切割,還能切割得掉嗎?
    夏景為她默哀。
    “走吧。”蕭月牽住夏景的手,向樓上走去。
    他們在隊伍的尾部,身側隻有王美人和伊婕妤。
    樓上的坐席,基本按照上樓的順序排列,四妃坐在最前,蕭月三人坐在最後。
    蕭月左手邊,就是伊婕妤。
    夏景坐在蕭月的右手邊。
    等眾人落座,康寧帝和皇後姍姍來遲,走過屏風,坐在主位。
    康寧帝掃視下方嬪妃,一片金光閃閃裏,竟藏著一株株鮮活的臘梅花。給這極其俗氣的宴會,增加了些許雅致。
    他一愣。
    徐忠德俯身,滿臉笑容:“賀喜萬歲爺,娘娘們攜著春光而來,明年定是個豐收的年份!”
    “好!”康寧帝笑著點點頭,“給所有娘娘,賞一個月例銀!”
    他不信徐忠德的話,但喜歡這種‘吉兆’。
    “皇後覺得如何?”康寧帝又看殷皇後。
    “臣妾代諸位妹妹,謝過皇上。”殷皇後強顏歡笑。眼珠一斜,剮過下方所有嬪妃。
    好啊,你們都插花,留我一個人頭上光禿禿的!
    殷皇後竟覺得,自己遭了全後宮的孤立。
    “哎,怎麽有些娘娘頭上的,比別的娘娘要好看些?”康寧帝為人仔細,瞧出花枝的不同來。
    “回皇上,那些好看的,是九皇子和七公主一起折了,分給娘娘們的。”徐忠德答。
    小太監們早將事情匯報給了他。
    殷皇後聞言,又冷冷瞥了眼徐忠德。原來你早知道她們插了花。
    “他倆把好看的都折了?”康寧帝又道。
    徐忠德嚇了一跳,忙回答:“萬歲爺說笑了,您院子裏的春光,就是諸皇子公主一齊摘,也不能折損分毫。”
    “這倒是。”康寧帝看向宴席的末尾,“那就是九皇子?”
    “回萬歲爺,是九皇子。”
    “長得倒是不錯,你去喚他過來。”
    徐忠德貼著牆壁,走到夏景身側。
    第一次見自己的便宜父皇,即便是夏景,依舊有些緊張,有些顧忌。
    不是顧忌血緣也不是顧忌神龍威儀,而是顧忌他手上的權力。
    他看康寧帝的慈愛度,依舊是52,沒漲。既然沒漲,怎麽一副父慈子孝的樣子讓他過去?
    他起身,低著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以最嚴苛的禮儀,來到康寧帝桌前,給康寧帝請安。
    康寧帝起身,繞開桌子,走到男孩麵前。
    他探手,拿走了夏景頭上的花枝。
    “回去吧。”他一揮衣袖。
    合著叫我來就是為了搶我的花?
    夏景回到蕭月身側,心中罵罵咧咧。
    看到康寧帝將花枝插在了殷皇後頭上,他心裏罵得更狠了。
    你就得意吧,馬上就有你氣的了!
    他餓狠狠地啃了兩口糕點,期盼蘭嬪狠狠給康寧帝來一下。
    “不錯,很不錯。”康寧帝看著殷皇後,滿意地點頭。
    這不是在誇殷皇後,還是在誇那一枝花。
    “去問九皇子,可有什麽訣竅。”康寧帝此刻很有閑情,又讓徐忠德傳話。
    徐忠德離開片刻,帶回夏景的回答。
    “九皇子說,摘花最忌‘貪’字,花朵越多,戴在頭上越難看。而且,光顧著數哪個枝頭花多,就會忘了枝條形狀的重要,摘下的,根本插不進頭上。”
    “好啊!連個孩子也知道不能貪,記下。”康寧帝指指徐忠德。
    “諾。”徐忠德鬆了口氣。
    康寧帝近年來,持續推進反腐工作,夏景這句話,正戳在康寧帝的心頭。
    徐忠德可以想象,明日早朝時,康寧帝要如何引用這句話,指桑罵槐,教訓群臣。
    他心中笑嘻嘻。
    夏景不嘻嘻。
    人際界麵上,康寧帝的慈愛度全程沒有變化,這些話根本討好不了他。
    康寧帝隻是假裝很受用,要是有臣子因為他的假裝,以為康寧帝心中有著自己,以為康寧帝會顧及往日的君臣之情,那可大錯特錯。
    就比如蘭嬪的祖父,上一任餘州巡撫。
    蘭嬪行刺,正是因為吊死在大牢中的自家祖父。
    以夏景這個旁觀者的視角來看,在事情起因上,誰對誰錯難說,但造成蘭嬪祖父自盡這個結果,完全是康寧帝太苛刻太絕情的錯。
    康寧帝因此對蘭嬪多有關照,送了不少東西表示寵愛,還提升了不少蘭嬪家人的官位。隻不過,蘭嬪不屑於他的禮物,她親近的,也隻有祖父一人。
    至於伊婕妤,雖與蘭嬪沒有血緣,但從小養在蘭嬪祖父身邊,算是蘭嬪的半個家人。
    夏景正想著,席間熱鬧起來。康寧帝與殷皇後先後說了一段祝詞,熱菜端上,嬪妃們填了肚子。
    太監宮女撤去一旁的窗板,對麵的高台上,藝人們已經就位。
    夏景看著,很快失去了興趣,見慣了前世的特效,再看這平平無奇的雜耍,隻覺得格外土氣,那咿咿呀呀的戲劇,更是無聊的很。
    他打了個哈欠,看了看四周。嬪妃們看得還算認真,年紀小些的皇子公主,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心想,這都能覺得好看,要是他將前世那些節目形式抄來,定能風靡世界。
    隻可惜,他是個皇子,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暫時沒空豐富寧國百姓的精神生活。
    場外的節目結束了,窗板合上,一群宮女上來獻舞。
    夏景打起精神,不是因為宮女好看,而是因為真正的節目要開始了!
    他看會兒蘭嬪,又偷瞧伊婕妤。蕭月注意到他的視線,也好奇且隱蔽地看向兩人。
    蘭嬪坐著,手掌縮入了袖子裏。
    十二個宮女,在宴席中央移來移去,裙擺飄蕩,衣袖翩翩,像一片片簾子,在眾人眼前撫過。
    康寧帝近年來不近女色,欣賞舞蹈的趣味倒是沒有落下,盯著一個個宮女,看得入神。
    又一片裙擺,兩隻袖子,飄到了康寧帝眼前,康寧帝端起酒杯,飲了一口。
    酒杯擱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輕響,宮女猛地踉蹌,袖子擺到一邊,露出身後寒光閃閃的尖刺!
    蘭嬪握著簪子,撞開宮女,片刻就到了康寧帝身前!
    在遊戲裏,蘭嬪的坐席在中間,而此刻,因為端妃的關係,蘭嬪的坐席擺在了前麵,蘭嬪的行動,因此比遊戲裏更加迅猛!
    殷皇後一動不動,好似被嚇傻了,康寧帝手掌一顫,打翻了酒杯。
    “護駕!”
    康寧帝身旁四個太監,兩個護在他身前,兩個衝出去,一左一右,隻用兩招,就鉗製住了蘭嬪。
    暗紅的酒水流過桌麵,滴落在地板上,康寧帝的衣袖也被酒水染紅。
    徐忠德上前為康寧帝擦拭衣袖,康寧帝一把推開了他。
    幾個呼吸前還很熱鬧的宴席,現在一片死寂。
    在這死寂中,藏著一處暗流。
    宴席末尾,伊婕妤又驚又怒。
    因為宮女的遮擋,她見到蘭嬪出手,已是蘭嬪衝到康寧帝身前的時候,忙要起身支援,肩膀卻被一隻手掌按住了。
    那是蕭月的手。
    所有人都在瞧蘭嬪,無人注意到末尾的伊婕妤,除了伊婕妤左右的蕭月、夏景,以及王美人。
    夏景鬆了口氣,計劃順利,蕭月動了手,不過,有些不算偏差的偏差。
    他還是決定稍微插手這次刺殺,在邊緣蹭一蹭,討好一下康寧帝。
    蘭嬪會武功,別看她在兩個太監手下隻過了一招,那兩個太監可是大內高手,換做普通人,三四個不夠她打的。因此不能攔蘭嬪。
    伊婕妤是普通人,而且就在身側,正適合動手。
    昨日晚上,他用捕夢網,給蕭月投放了蘭嬪、伊婕妤行刺康寧帝的夢。
    為了防止蕭月不信夢,夏景還用眼神誘導蕭月觀察兩人。
    為了防止自己和蕭月拿不下伊婕妤,他還安排了煤將軍躲在屏風後。
    蕭月信了夢,觀察到了他的眼神,動了手,直接製止了伊婕妤。
    這是不算偏差的偏差。夏景原本想製止伊婕妤,但覺得太難把控時間,容易惹火燒身,所以放棄,隻希望蕭月阻攔伊婕妤行刺。沒想到蕭月超額完成了任務。
    這肩膀上的一搭恰到好處,伊婕妤沒能站起身,蘭嬪已經被抓,事情已經結束。
    “伊妹妹莫急,蘭嬪已被拿下,皇上沒有性命之憂。”蕭月小聲對蘭嬪道。
    這話不止說給伊婕妤聽,還說給王美人聽,王美人注意到了伊婕妤剛剛要起身的動作。
    王美人恍然,原來伊婕妤是要去救駕。
    伊婕妤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塵埃落定,事不可為。
    她臉色蒼白,看著被太監壓著跪下的蘭嬪,魂不守舍。
    康寧帝盯著蘭嬪:“為什麽?”
    “祖父之仇。”蘭嬪平淡道。
    動手之前,她已明白了自己的下場。
    “朕哪裏虧待了他!他丟了半州之地,差點兒連累北疆,朕不該罰他?”
    “是我祖父唆使那些世家大族,將半州之地獻給了叛軍?”蘭嬪譏笑,“皇上奈何不了那些豪族,隻能拿我祖父問罪!動亂前,我祖父連發三道折子給皇上,皇上莫非沒有收到?”
    “住口!”康寧帝猛地起身,一腳踢翻了宴席桌。
    酒菜灑了一地,濺在蘭嬪的裙擺上。
    “北疆的軍隊動不得,餘州隻能自己想法!什麽都求朕去解決,朕要他們做什麽!”康寧帝怒目圓瞪,死死盯著蘭嬪。
    蘭嬪不甘示弱,昂著頭瞧:“皇上說什麽,自然就是什麽。”
    “朕無意與你爭辯。你心中若有一點兒夫妻之情,君臣之義,何以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就得先問問皇上,可有夫妻之情,君臣之義。”
    “你!”
    這句話戳中了康寧帝的內心,他指著蘭嬪,手掌顫抖。
    “愣著幹什麽,拿下去,交給宗人府!”徐忠德忙吩咐左右。
    兩個太監立即架起蘭嬪,堵住她的嘴,拖出了宴席。
    康寧帝放下手,臉上陰雲密布,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宴席間的嬪妃不敢動,不敢說話,被蘭嬪撞倒的宮女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朕乏了,先回去了。”康寧帝疲憊道。
    徐忠德攙扶他,離開了宴席。
    嬪妃們的目光,又投向了殷皇後。
    “本宮也乏了,”殷皇後站起身,“太子!”
    “兒臣在。”太子站起身。
    “你來主持宴會。”殷皇後跟著康寧帝的腳步離開。
    太子是康寧帝的第二子,殷皇後的孩子。他琢磨片刻,將宴席交給了大皇子,也離開了。
    一場熱鬧的宴席,頓時格外蕭條。
    午宴草草結束,到晚宴,皇後歸來,康寧帝未歸,節目比白日更加精彩,嬪妃們卻無心觀察。
    就連最後,最重要最歡快的夜遊臘梅園,也隻有幾個嬪走去逛了逛。
    臘梅宴結束,嬪妃們登上轎子。
    “明日早上我去你那。”嫻妃抓住蕭月的手,嚴肅道。
    今天這件事,要好好商議一番。
    雲嬪扶著四肢發軟的端妃上了轎,遠遠與蕭月對望了一眼,這是回頭商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