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沐浴在鮮血之中。
    他們張開雙臂，迎接著這場血雨。他們歡呼，哭號，祈禱，歌唱，哪怕破舊的衣裳被龍血染紅也未停下，明明看上去猶如某種邪惡的儀式，陳玄卻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神聖感。
    他們都在呼喚柳姝月的名字。
    淋著這雨，陳玄也覺得身體似乎微微發燙。
    “他們有了修行的資格。”
    他回過頭去，柳姝月不知何時已走到身後。
    “他們居然不害怕。”
    “我告訴過他們，龍妖之血才能讓災民真正立足於這片絕境大山中。這份鮮血……還有完整的龍屍，是我給予他們的饋贈。”
    “那接下來呢，你要傳授災民法術嗎？”陳玄問道，“他們不算蓮雲宗的弟子，私傳會有麻煩吧？”
    “能力交易可不算教，畢竟我沒透露過一句秘法的消息。”柳姝月否認道，“這也是我想拜托你的最後一件事，在我剩下的能力裏，你可以隨意挑走一樣當作報酬，其餘的……就給他們之中最有天賦的人。”
    陳玄大為意外，“你要把能力交易給災民？”
    “我——咳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斷了她的話。柳姝月緊捂著嘴，指縫裏竟噴出血絲來。
    她搖晃兩下，眼看著就要摔倒。
    陳玄搶先一步，伸手將她扶住。
    那雙總是充滿神采的眼珠，此刻已然變得灰暗無光。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想要斬一條龍妖可沒那麽簡單。”柳姝月擦掉嘴角的血沫，輕聲笑道，“滅妖真劍是專門對付妖邪的法術，燃燒幾分生命就能換來幾分力量。憑我的本事，非得做到這個地步才有必勝的把握。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個能力強歸強，卻並不是那麽好用……”
    說著，她又吐出一大口血來。
    “你到底消耗了多少生命？”
    “也就差不多全部吧，我現在隻剩下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了，所以請你聽好……”
    “別急著交代後事啊，你可是本店的客戶！”
    “怎麽，你還管到客人的死活不成？”柳姝月揚起嘴角，讓自己盡量顯得精神點，“我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趁我現在三魂還在，趕緊把那個交易的法寶拿出來吧。”
    她並沒有騙自己。
    她就快要死了……如果自己不采取任何行動的話。
    陳玄掏出掃碼槍，對準她的額頭，“未必，你還沒到死的時候。”
    柳姝月微微一愣。
    他已經添上了選擇的能力，「黑魔法」。
    “這是什麽？”
    “你換過來自然會知道。”陳玄又說道，“對了，龍的壽命應該都很長吧？”
    “當然……少說也有幾百年……”
    “那就行了。如果可以不死的話，你還會選擇跟它同歸於盡嗎？”
    柳姝月頓時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那當然……不了。”
    交易達成。
    她用一項綠色品級的「八卦掌」換取了「黑魔法」。
    陳玄此刻並不在意她拿出什麽能力來交換，因為她的生命力仍在不斷流失，時間才是最重要的東西。“黑魔法需要搭建儀式台來獻祭，你看一眼就能明白。關鍵之物是龍的心髒，它剛被殺沒多久，心還是鮮活的，你隻用把它剖出來，擺在台子中央即可。”
    這便是他想到的續命之法！
    哪怕通過此法獲得的生命會成倍打折，在龍妖的漫長壽命麵前也不算什麽大問題了。
    “這不是什麽……正經能力吧？”柳姝月此刻也領悟了黑魔法的真諦，“不，我不能接收這樣的詛咒。如果代價是變成半人半妖的怪物，那我寧願作為人而死去……”
    “你先準備儀式，我保證你不會遭受詛咒。”陳玄打斷她的話道。
    她怔怔的看著他。
    我該相信一個商人嗎？
    “仙師大人，就像您說的那樣，我們能感應到氣了！”
    “您……您還好嗎？”
    “這人是誰？”
    此時難民們陸陸續續的靠攏過來，看到柳姝月虛弱的模樣，他們盯著陳玄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警惕和敵意。
    我叫他來見證這最後一幕，不等於早就相信他了麽？
    “不可……對先生無禮。”柳姝月抬手製止了眾人的猜忌，“他是來幫我們的。聽好了，我現在有些事需要大家去做。”
    她吩咐的正是搭建祭台的材料。
    陳玄知道對方已經同意，起身便朝著不遠處的小屋走去，“堅持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
    為了避免兩邊世界的連接中斷，他特意沒有關上房門。
    從後門回到店內，他打開商店管家，翻到交易記錄一欄，那裏僅有三個名字，柳姝月，吉爾德雷，以及貞德。
    他記得，lv2店長可以對客戶進行回訪，而回訪方式有兩種，一種是住宿，另一種是讓老客戶更容易找到店鋪大門。
    他對貞德點下右鍵，擴展菜單裏果然有個“邀請回訪”選項。
    點下後，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甚至軟件裏都沒有邀請成功的提示。
    陳玄清楚，這種回訪方式是不具備強製意義的，客人可以選擇忽略，或是終生都不再踏入能力商店的店門。但他也別無他法，隻能打開大門照常營業，同時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結果沒到五分鍾，門外就走進了兩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使者閣下，是您在呼喚我嗎？”
    陳玄抬頭望去，看到小區的景色已變成了稀稀落落的村莊。說話人正是貞德，而站在她身邊的不是吉爾德雷又是誰？
    不過兩人的模樣又和上次離別時有了極大變化。
    貞德看上去差不多已有三十來歲，打扮得跟鄉村放羊女沒什麽兩樣，吉爾德雷元帥的頭發更是有了幾縷白絲。
    她確實在按自己的提議，舍去統帥身份歸隱於田園中了。
    “我這些天一直有夢到這間店鋪窗口散發出來的溫和燈光，故此來村裏轉了轉，沒想到真見到了熟悉的店門。”
    “確實如此，我想跟你做筆交易。”
    “閣下想要什麽能力盡管直說。”
    陳玄拿起掃碼槍，“我想要「受祝福的聖少女」。”
    ……
    ……
    等陳玄再次通過201房回到萬山大荒時，這邊的山頂上已經堆起了一個小型的石塊祭壇，祭壇周圍插著火把，而中央放置的正是龍妖的心髒。即使離開了軀體，它依舊在微微顫動，似乎不甘心就這樣被斬於劍下。
    柳姝月的臉色更蒼白了，她盤坐在祭壇邊，身子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倒下。看到陳玄出現的一刻，她臉上才又浮現出一絲笑容。
    “如果你兌現不了承諾……那就得按我說的來。”
    “放心，本店從來不作虛假宣傳。”陳玄信心十足的回道，“再來交易一次能力吧。”
    他要把聖少女能力換給柳姝月。
    根據這項能力的說明，它隻對女性生效，雖然有容易被火焰所傷的副作用，但最關鍵的是免疫各項詛咒，讓持有人遠離黑暗！
    見到「受祝福的聖少女」的那一刻，柳姝月即將要合上的眼眸中又多了一抹亮光。她並不是一個想要求死之人，拚盡全力斬龍僅是為了對得起自己，若能繼續活下去，她斷然沒有放棄的理由。
    依照獻祭的法門，柳姝月將一把匕首刺入龍心中，施展出黑魔法。
    刹那間，天地色變！周圍忽然刮起陣陣陰風，風聲淒厲刺耳，像是妖龍在嘶聲哀嚎！
    但下一刻，柳姝月身上泛起一層耀眼的光芒，將陰風驅散得一幹二淨！
    不光如此，連周邊草地猩紅的血跡都被淡化，山坡頂上重新變得鬱鬱蔥蔥。
    “仙師大人顯聖啦！”
    難民們紛紛跪下，對柳姝月頂禮膜拜。
    陳玄卻看到，天邊那道被劍劈出來的“裂痕”正在一點一點合攏，四周的雲朵瘋狂湧入，在裂隙邊緣形成了一圈壯麗的雲彩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