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豎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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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舒趕到這裏的時候,另一邊也有幾個民兵趕到了。
    敲鑼聲,本來就是用來通知民兵的。
    那幾個人都是鎮上的青壯,沒有什麽統一的製服,僅有兩個人是背著步槍,其他人拿的還都是鋼刀片子、黑鐵長矛。
    但他們好像對這種血腥場景很有適應力,隻是腳步微微一頓,就湊到了屍體前,觀察傷口。
    “屍體還沒涼透,是竹篾匠廖阿勇,像是被野狼咬死的。”
    民兵又詢問打更的,打更的隻說,他轉到這條路上的時候,就看到滿地的血,嚇得立刻就敲鑼了。
    楚天舒也看到,屍體身上有牙洞和撕咬的痕跡,大腿上還缺了一些血肉。
    但如果真是野獸,撲殺之前懂得潛藏,殺人成功後,怎麽還一點嚎叫的聲音都沒有,而且也沒有大肆拖動屍體,繼續吞食的痕跡?
    他環顧左右,暗暗進入通靈狀態,卻沒有發現什麽陰邪之物殘留的跡象。
    附近那些鎮民已經議論起來。
    “這恐怕是又鬧狼害了,一般餓狼野狗,碰到活物,不會隻啃這麽點,隻有那些吃慣了人的,見麵就朝脖子撲,主要喝的是頸子裏的血。”
    “是啊,幾年前打死的那頭野狼,前後咬死了八個人,尾巴尖上的毛都是紅的。”
    “不行,我得回去找些板子把窗子封起來,門板也得從裏麵頂牢了,這回還不知道多久才能抓到呢。”
    楚天舒不禁聽得皺起眉來。
    他在現代沒有跟野獸打過太多交道,遇到的靈異事件,也基本是人魂轉變的邪物。
    難道真的是野獸,那種還沒達到邪惡的層次,但已經夠凶殘,夠狡猾?
    益州多山,又是這種戰亂年代,大基數上,出現一些格外狡猾的野獸,好像也不稀奇。
    可惜了,這些小路都是土路。
    就算野獸咬了人,隻要爪子上沒沾太多血,從土路走過去,也不會留下明顯的線索。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抓到那隻野獸,為這個可憐人報仇。
    “都別在這瞎看了,還不快回家去躲著?”
    民兵開始驅趕眾人,那兩個拿步槍的膽子大,準備讓其他人留在這裏,他們去找隊長通報。
    楚天舒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頭緒,就轉身離開這條路,準備沿著小街道,先回酒樓去。
    留下的幾個民兵注意到他孤身行走,不禁交頭接耳。
    “那小子誰呀?見了這種事還敢慢吞吞的走,不急著跑回家?”
    “好像是孟大少的朋友,還留過洋,估計是個有本事的。”
    “他既然不怕,又沒找咱們幫忙,咱們也別多事。”
    楚天舒已經轉過了路口拐角,消失在民兵的視野中。
    他走的確實不快,但比起之前那種散步回家的心態來說,現在的他,是多了不少警惕的。
    二十多天過得太充實,鎮上又比較太平,那種最初來到異世界的緊張感早就淡去了。
    剛才那些事情,讓他重新意識到,他現在切切實實處在一個殘酷的時代裏麵。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僅僅是幾個小鎮上的民兵,竟然能對那樣淒慘的一具屍體司空見慣。
    這個看起來熱熱鬧鬧,平和安祥的小鎮,其實也是早就見慣了血的地方。
    楚天舒走著走著,忽然覺得有點異樣,回頭往身後看去。
    身後的道路空蕩蕩,隻有月光和房屋的影子,陰影裏藏著住戶們的雜物。
    他抬頭再看,兩側的屋頂上也是什麽都沒有,隻有薄薄的水汽。
    楚天舒眼中的毫芒不散,眼皮垂了垂,回頭繼續走動。
    就在一步邁出時,他後頸寒毛炸立,身體突然傾斜,向前衝刺。
    劇烈加速,竟讓他略顯寬鬆的衣袍,在靜夜的空氣裏發出一聲明顯的“嘩啦”響動。
    地麵的薄霧煙塵,因為氣流擾動,向上騰起。
    嘭!!!
    薄霧剛剛上揚,刹那間就被砸落,崩散。
    黑色人影如同一頭獵豹,疾勁的撲在街麵上。
    他雙足墜落,雙爪虛抓之處,正是楚天舒剛剛站立的方位。
    黑色頭巾,黑色勁裝,還有那張黑瘦的臉,絕不是鎮上的人。
    一撲不中,他眯著的眼猛然張開,眼珠子竟然發綠,瞳孔豎立如梭。
    這一撲是他千錘百煉的手段,從屋脊上翻身下撲,仍嫌墜落不夠快,雙腿蹬擊加速。
    楚天舒剛才要是向別的地方躲,還真就未必躲得過去。
    但人類向前衝刺的速度,遠超過向其他方位移動的速度。
    黑衣人一下沒有撲中,雙足砸落在地麵上,身體也不得不下沉緩衝,就又慢了一拍。
    就這麽一拍的功夫,楚天舒已經衝到牆根處,一把抓住廢棄的桌子。
    沒上過漆的木桌,四條腿還斷了三條,頂多也就三四十斤。
    但楚天舒一隻手拽住僅剩的桌腿,擰腰轉胯之間,把三四十斤的重物向後甩擲出去。
    氣勢依然足夠猛惡。
    眼看桌麵左右翻轉,朝黑衣人砸到,突然當空一滯,爆出破裂聲響。
    兩隻爪子打穿了桌麵,雙臂一分,把爛木桌扯碎。
    木頭四分五裂,桌麵內部還有部分被蛀空的地方,木頭崩潰的時候,裏麵白色的小蟲也飛在半空。
    攻勢之緊湊,沒有絲毫喘息,淬厲的銀針已倏然而至,穿透了蟲子的身體,射向黑衣人的額頭。
    叮叮叮!!!
    極細的三聲金屬碰撞音。
    黑衣人的雙手在木屑紛飛之時,連抓三下。
    三根銀針全被他給抓住。
    楚天舒已經在這個時候猛衝回來,雙臂極盡伸展,手掌全力一探,抓在了黑衣人雙手小臂上。
    碗口粗細的毛竹,未枯未病,水分充足,竹皮堅韌,也能被楚天舒的手掌一把抓得破裂開來。
    要是抓在普通人的小臂上,這麽一把下去,就能抓的皮膚崩裂,血肉模糊凹陷,骨骼折斷。
    可他這時候抓住了黑衣人,黑衣人嘴裏,立刻迸發出一聲像是野貓被踩了尾巴的刺耳怪叫。
    黑色布料裹著的兩條小臂,硬是一震一抽,手臂的直徑竟然好像收縮了一些,手掌五指,都攏成尖錐一般。
    楚天舒的雙手剛有一點抓實的感覺,就覺得手心一空,虎口被布料劇烈摩擦。
    他手掌合攏得夠快,指尖全部內摳向掌心,依然隻來得及撕掉了一層布料,擼掉了黑衣人手指上的什麽東西。
    黑衣人已經在同時起腳,膝蓋撞向楚天舒下陰。
    楚天舒的膝蓋卻也是在這個時候抬起,兩邊一撞,血肉之軀發出了像是厚重的木塊對撞的聲響。
    兩個人都立足不住,踉蹌好幾步,後退出去。
    黑衣人身體伏低,腳下呈弓步,雙手成爪,向身前虛按,好像虎豹捕食的姿態。
    楚天舒後腳跟砸在土路上,穩住身子,把手裏的東西往前一拋。
    除了兩塊破布,還有十個指套,看起來是鋼鐵打造,塗了黑漆。
    黑衣人剛才並不是空手抓了銀針,而是拿這些指套擋開的。
    楚天舒瞟了一眼指套的樣子,想起了屍體上那些傷口。
    除了野獸的獠牙,這種指套加上足夠強勁的指力,應該也足夠造成那樣的慘狀。
    “那個竹篾匠是你殺的,你是誰,又為什麽要攻擊我?”
    楚天舒眼神透著狠意,臉上有怒,聲音卻比較低沉。
    人要是想大聲呼喊的話,胸腹提氣,發出高音,肢體力量就很難用足,反應會慢些。
    楚天舒不敢在這個黑衣人麵前露出那樣的破綻。
    黑衣人並不答話,臉上肌肉繃緊,呲牙咧嘴,喉嚨裏發出震顫的低音,帶動唇齒微顫。
    全然像是那種想要威懾敵人的野獸,牙齒上還帶著血漬。
    但野獸遇到無法對付的敵人,其實很容易想要逃跑。
    而這個黑衣人的眼神、呼吸,都透出一股想要把楚天舒生吞活剝的意味,沒有半點退心,隻有濃烈如煙的惡意。
    楚天舒目不轉睛的盯著黑衣人,垂在身側的手腕緩慢轉動,有一根根顯眼的青筋,從小臂蔓延到手背上,緊握成拳。
    兩個人都不想眨眼,但眼睛的疲勞,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當楚天舒的眼白上浮出血絲,瞪大的眼睛,就忍不住眨了一下。
    呼!!真正的就在眨眼之間。
    黑衣人已經衝到他麵前,爪子帶風,鐵青色的指甲縱然不如鋼鐵指套,恐怕也足以在磚牆上留下深刻爪痕,朝他防禦最弱的臉上掃去。
    但空氣中一聲爆響。
    一個拳頭,突兀的從斜下方擺動而至,準確的打在黑衣人的小臂上。
    嘭嘭嘭嘭嘭!!!
    兩條人影之間,像是炸開了連串的鞭炮。
    黑衣人的雙手,不斷朝對方的頭臉脖子、下陰腰間攻擊。
    但楚天舒每次總能用拳頭打中,砸開對方的手臂。
    通背拳,白猿驚露!
    高大的樹木枝頭綴滿了露珠,風一吹過,露水嘩啦墜落。
    守在樹下的白猿被驚動,突兀出拳,雙手連環,打中那些風中的露水。
    這一拳發動的,是種驚勁、炸勁,出拳最急。
    更關鍵在於,這招所要鍛煉的,就是一種不完全依靠視力的技擊手段。
    白猿驚露,靠的是視力加耳力,甚至是帶有一點直覺的配合。
    楚天舒兼修通靈和拳法,這一招打出來的效果,是他所有招數裏麵最成熟的。
    黑衣人發現小臂總被砸中,就知道不對,靠著碰撞刺激,竟然爆出更快速度。
    楚天舒左額一縷發絲被掃斷,右邊腰間的布料都被抓破。
    裂口處像是被幾張刀片平行著切了過去。
    他險險躲開,沒有真被傷到,後背仍不禁寒毛倒豎,牙齒緊咬,左手如彈簧崩出。
    剛勁的拳頭飽含怒意,再次砸中從左側掃來的手臂。
    黑衣人這波爆發沒有得手,雙臂酸痛就開始翻湧上來,手上略微一慢。
    楚天舒眼皮一縮,電光火石間,幾乎本能的拳頭,已經朝著黑衣人臉上甩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