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似乎很快便結束了。
    起碼無論是對於公孫瓚，亦或者是收到訊息晚些。
    趕來時甚至並未見到董卓，隻滿目震駭地見到了一地西涼悍兵屍身，以及江越與虎豹騎們追殺潰兵身影的諸路諸侯大將們來說，是這樣的。
    但這一夜，似乎又很難結束。
    因為自江越砍下那顆人頭，並將其當著諸多人目光舉起，高喊殺董卓者，曹營江越也時。
    屬於董卓這位曾隻手遮天，威天子以力壓天下，逼得各路諸侯不得不合作的時代，便結束了。
    新的夜幕，開始了。
    這一夜。
    掀開得比任何人想象的都快，也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驚人。
    最少肯定是驚到了袁紹的。
    日光初升。
    一夜未睡的袁紹，睜大滿是血絲的雙眼。
    他看著同樣一夜未睡，還兩頭奔波不止，跑死了兩匹馬才以最快速度趕回來的文醜，滿臉遲疑裏又透露著一絲迷茫。
    像是沒聽懂他剛剛大喘氣之下，究竟都說了些什麽一般。
    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
    不僅是袁紹。
    就連田豐，這位以忠貞剛強，聰慧有謀出名的頂級謀士，此刻也是與袁紹一樣的神情。
    一旁的淳於瓊、韓猛、沮授、許攸、審配等等舉世聞名的文臣武將們，更是寂靜如死。
    同樣直勾勾地盯著他，不出一聲。
    “主公！”
    感受著四周的目光，就算是勇如文醜，也是止不住地咽了口口水，這才攥緊雙拳嘶啞地開口道：
    “我親眼所見啊！”
    “那江越直麵董卓數千西涼鐵蹄不僅不逃，反而散去大軍，僅帶十數人藏於河邊。”
    “隨後背攜彎弓手提長槍，腰間長劍便敢去襲殺董卓，堪稱膽大出奇！”
    “可偏偏……竟然就是讓他給僥幸得逞了！”
    說到這。
    文醜咬牙低頭，不再言語。
    不用去看周圍眾多文武的變化，他也能知道大家此時有多麽驚駭愕然。
    更知道自家主公，心神會有多大的動蕩。
    董卓死了。
    天下第一梟雄兼賊寇死了。
    同時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在兵力、形勢上全麵壓製住自家主公的諸侯，死了！
    這本該是一件快事。
    這也本就該是對於袁紹大營來說，令全營沸騰的快事！
    可現在問題是。
    董卓死在了江越手中……
    其他諸侯們或許不知為了董卓的死，袁紹究竟費了多大的力，天下眾人們就更不會知道了。
    十八路諸侯的主路是他袁紹。
    勸說王允挑撥離間呂布，施展美人計的，也是他袁紹。
    甚至在上次諸侯會盟後。
    集結兵力最多，出動鐵騎最多，不惜耗費巨大戰損逼得董卓棄營逃跑的，還是他袁紹。
    但現在。
    這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因為。
    不論他袁紹費了多大力。
    天下人都隻會記得一句話。
    那就是。
    殺董卓者，曹營，江越也！！！
    十八路諸侯比不上曹營二字，他袁紹與麾下文臣武將們的拚死算計征伐，就更比不上江越一名了！
    所有的鋪墊，在此刻，都給江越做了嫁衣。
    袁紹大營內眾人能不怒嗎？！
    “董賊匹夫！”
    “足足數千無路可退的西涼鐵騎，我都不敢派人拚死阻攔，他卻連一個江越都殺不了，反被其所殺？！”
    “簡直就是匹夫中的匹夫，枉我放其於那處離開！”
    “還有那江越……又是那江越！”
    “殺我顏良、麹義兩大猛將，辱我大軍於十八路諸侯眼前，如今不死就算了，竟然還取得了董卓首級？”
    “曹操數年前欲謀刺董卓，哪怕失敗了敗走他地，都能以此之名召集出如此龐大的軍陣成為一方諸侯，更有無數忠勇文臣投靠於他。”
    “如今。”
    “他當著諸侯將領之麵陣殺董卓。”
    “天下之人，豈不視其為忠勇神將，令其揚名九州，威震四海？”
    袁紹手中持著一柄長劍，聲音中透著股徹底的恨意，視線直直地掃過周圍諸將道。
    他真地恨不得現在就遣大軍去將那江越殺了。
    因為此時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在十八路諸侯聚集時，自己因為麵子而未曾動手。
    不然怎能有如今尾大不掉之勢？
    可現在。
    江越斬殺董卓，已經是天下勤兵拱衛天子的第一大功臣。
    再想殺，就不是麵子不麵子的事了，而是會受天下所有忠於漢室之人的指責，盡失人心！
    “主公。”
    麵對著如此局勢，縱使是田豐亦是長長歎了口氣道：
    “事已至此，那江越揚名天下已成定論，我們已然無法去動他了。”
    “那我們還能如何？”
    袁紹聞言怒目相對，當初可就是田豐提議借董卓手殺江越的！
    田豐聞言再次歎氣。
    設下此計的時候，誰能想到，江越真地能殺掉走投無路已然是亡命之狼的董卓啊？
    難不成那江越真有什麽天命在身否？
    不然怎能如此驍勇？！
    不過沉默片刻後，田豐又是整理好情緒拱手道：
    “誅殺董賊確為當今天下之不世之功。”
    “可臣還有一功，可令主公功高於野，於名望、大勢上再獲天下第一！”
    “嗯？！”
    袁紹聞言霎時一怔，茫然回首。
    他想象不到。
    如今之天下，還有什麽事跡，能壓得過江越誅殺董賊此等大功。
    田豐見狀也不多做隱瞞，隻是吐出兩個字道：“天子！”
    呼！
    此兩字一出。
    袁紹、文醜等人先是一滯，但隨即眼中便是同時閃動出光亮。
    天子！
    當今天下，群雄並起，但那又如何？
    縱使是曹操、袁紹、袁紹之強，亦僅為諸侯也！
    為何？
    因為頭上還有一名天子！
    雖然經過宦官弄權，董卓掌朝，誰都明白如今之天子已無實權，但誰又敢真地僭越天子之威？
    誅殺董卓之功確強，但莫要忘了，功高莫過於救主！
    就更別提。
    以如今的形勢，田豐提出的，可不僅僅隻是救主。
    而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諸侯既然還隻是諸侯，那麽就是天子麾下的臣子。
    隻要能將天子握在手中，那麽誰有功誰有罪，還不是握住天子之人說了算？
    就算誅殺了董卓又如何？
    我說你罪不可赦，那便是罪不可赦，賜你死，你便當死！
    不服？
    那就用刀兵來說話！
    反正天子詔書在我手，我欲殺你，也是有理！
    “對！天子！”
    想清楚事情，袁紹眼中再次閃動起殺機。
    此時於他心中，江越必不可再放任其成長下去，可又不能擅殺。
    如此一來。
    就得以天子來振自己的名聲。
    到時先以天子詔令平息江越斬殺董卓的功勞，然後再找個理由讓曹操將其交出，如若不交他便更有理由攻曹！
    想到這，袁紹沒有任何猶豫，果斷向田豐點了點頭。
    田豐見狀也是立即明白，直接出門傳遞軍令。
    大軍進發。
    目標，天子！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曹營中也同樣下達了一條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