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在頭頂交錯延伸，水珠滴落在萬星的後頸。
    冰涼的觸感讓萬星抬手摸了摸後頸，“……”
    漏水好嚴重。
    她站在巷口看一個少年拆卸報廢的機械犬，變形的骨架在他手中翻轉。
    “這個陀螺儀還能用，”
    戴護目鏡的男孩舉起沾滿油汙的零件，發現萬星時突然僵住。
    “我說過，別讓我發現你，”萬星袖口滑出鎖鏈，鐵鏈如龍衝向少年。
    萬星的追獵能力極強，這家夥遠程操控機器跟蹤也就罷了，本體居然離得這麽近。
    看來是很想死吧，萬星咧開嘴角，雙目閃過冰冷的猩紅。
    少年輕盈跳躍閃避，跑進窄巷。
    萬星不緊不慢的進入窄巷，敢明目張膽挑釁她的人，真是活見鬼。
    酸腐氣味從排水溝湧上來，萬星停在標有輻射警告的護欄前。
    萬星左右觀察，然後緩緩抬頭。
    “我知道你在哪兒，”她對著監控探頭豎起星際通用手勢，“小老鼠。”
    萬星本來因為身體的異化容易被激怒，之前強忍本能放過林先生是小概率事件。
    萬星抬腳，一下又一下踹爛合金護欄，跟用鑰匙開門的少年不同，她隻用腿就打開防禦力極高的材質。
    無視腿部承受的反作用力，萬星按住從膝蓋關節滑脫並刺破皮肉的骨骼。
    哢噠哢噠。
    恢複如初。
    萬星進入廢棄樓房，昏暗的走廊盡頭傳來異響。
    萬星垂落斧刃，刃部接觸地麵摩擦出火星。
    她盯著走廊盡頭那扇傾斜的防火門，生鏽的門軸有使用的痕跡。
    “他在哪裏呢？”萬星突然開口。
    防火門靜止了。
    有什麽生物撞在樓道上。
    萬星甩了甩手，抓緊鎖鏈，繼續向前走時特意加重了腳步聲。
    防火門吱呀著滑開。
    戴護目鏡的少年側身擠出來，左手握著扳手。
    他背後露出半截旋轉樓梯，鏽鐵欄杆上纏著風幹的藤蔓。
    “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少年流出眼淚，眼眶通紅，“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萬星停在他麵前兩步遠，鎖鏈垂在身側。
    不是，第一次見有人哭，萬星還以為這裏的人沒有淚腺呢。
    少年從工裝褲口袋掏出半包壓縮餅幹，塑料包裝袋被揉得嘩啦作響。
    他雙手奉上珍貴的事物，哽咽到含混不清地說：“真的不是跟蹤你，我以為你也是來抓我的人，對不起。”
    萬星接過餅幹，發現包裝袋上寫著花生味。
    怒氣消了大半，行，小孩子的錯誤可以諒解，看在餅幹的麵子上。
    萬星用嘴迅速撕開包裝，將堅硬的餅幹塞進嘴裏不斷咀嚼。
    少年說著用扳手指了指樓上，“四樓機房有批老式醫療艙，您也可以帶走去賣。”
    萬星不想要這玩意兒，但可以上去看看，如果敢騙她，這小子的腦袋可以成為蟲卵的溫床了。
    鎖鏈突然纏住少年手腕。
    萬星扯著他往樓上走，生鏽的金屬台階在腳下發出呻吟。
    “姐姐，停一下，求你了停一下，”少年跟不上萬星的步伐，雙膝磕在台階上，“好痛…”
    萬星沒理他的求饒，這隻是惹怒她的小小代價。
    她聞到血腥味從四樓飄下來，混合著黴變的焦糊味。
    “你最好沒騙我，”萬星玩味道，戲謔的舔舐嘴角的餅幹殘渣。
    少年沉重喘息，褲子已經磨破了，露出破皮的膝蓋，“我怎麽敢，姐姐相信我。”
    萬星抵達四樓。
    機房的門用鐵鏈纏了幾圈。
    萬星抬腳要踹的時候，少年突然蹲下去摸鎖孔：“這種老式鎖踹了會觸發”
    門板轟然倒地。
    少年默默把後半句咽回去，低頭查看鎖孔裏斷裂的銅芯。
    真就大力出奇跡。
    萬星跨過門板，觀察房間內部的陳設。
    機房堆滿覆著防輻射布的醫療艙，形狀像豎立的棺材。
    少年掀開最近的白布，露出艙門玻璃上幹涸的血手印。
    他掏出工具開始拆卸控製麵板。
    萬星站在兩排醫療艙之間的過道，鎖鏈在地麵拖出蜿蜒的痕跡。
    “停吧，我不要這些“棺材”，”萬星用鞋尖踢了踢少年的小腿，少年腿部一軟，竟然直接跪在地上。
    “呃……”少年強忍眼淚，痛呼出聲，他膝蓋上全是傷啊。
    “說說你的事，誰在追你，為什麽追你？”萬星隨便找個地方坐下，雙腿交疊。
    少年摘下護目鏡擦了擦，露出青灰色的眼瞼，
    “我是主城區霍家的私生子，我發現每個家族成員都要接受改造手術，我不敢……就逃了。”
    萬星單手扶住下巴，“不對，你怎麽逃出來的？”
    首席議員所在的家族勢力，其實力在主城區位列前三，他一個孩子是怎麽逃出來的？
    “眼睛，”少年手部顫抖的指著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很特殊。”
    萬星走到他麵前，彎腰掐住他的臉蛋，“忍著。”
    少年吞了吞口水。
    萬星指尖冒出菌絲，湊近少年的眼睛。
    ……
    萬星甩了甩指尖的血珠，這雙眼睛是他唯一的能力，也是唯一的弱點。
    使用能力時，他會轉換怪物形態，全身刀槍不入，但眼睛可以被刺穿。
    萬星想起剛到平民區遇到的追捕活動，原來他們在找的，是他啊。
    “呃……”少年緊閉雙眼，不斷滴落鮮紅的淚珠，淚道被異物入侵的感覺並不好受。
    “放心，我沒有傷到你的眼睛，”萬星為少年解釋，“隻是有點痛罷了。”
    整層樓突然震顫起來。
    萬星抓住少年後領往後拽，三秒後他們剛才站的位置砸下頂部設備。
    灰塵散盡時，萬星鬆開手。
    少年咳嗽著爬起來，從工具包翻出呼吸麵罩遞給她。
    萬星沒接，她盯著嵌入地麵的設備殘骸，鎖鏈緩緩纏回手腕。
    “不是衝你來的，”少年戴上麵罩，聲音變得沉悶，“最近總這樣，平民區……”
    他的話被更多坍塌聲打斷。
    萬星揪住少年往安全通道衝，身後傳來重物墜落的巨響。
    他們在樓梯間與墜落的混凝土塊賽跑，直到衝出樓體站在空地上。
    “你認識他們？”萬星將手裏拎著的少年轉向追捕者隊伍。
    “嗬…嗬嗬…”少年又哭又笑，雖然才恢複了一點視野，但他做鬼也不會忘記家族追捕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