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在於她敢或不敢。
    她不敢進一步，則無。
    她敢進一步，則有。
    丁叔讓她放下親情天性，在長兄秘密派人毒殺她不成之後，便曾提議反攻，是她仍然硬不下心腸，方令兄長活至今日，仍在山東活得活蹦亂跳的。
    她也不是沒想過反攻，隻是一旦展開反攻，所需人力財力巨大，她沒有十全的把握。
    而今十一表妹重歸京城，卻是讓她看到了十全的希望。
    現下毫無動靜，不過是她在等，等最合適最恰當的時機，發起不是她死便是他亡的反攻。
    丁叔之言，她到底還是聽進去了。
    丁叔知曉，定會很欣慰的。
    安賢妃回到宴席上之後，幾近是目不斜視地埋頭吃喝，雖然真正到嘴裏的吃食實則就一點點，她也未有東張西望。
    心裏有種莫名的矛盾，既興奮又後怕。
    薑蕊的手始終放在自己滾圓的肚子上，說不清是什麽情緒，她有種空前的安心，似乎是那種隻要等今夜一過，她便能等來塵埃落定的感覺。
    她的父親母親也在年宴的宴席之上，奈何全程她是連遙遙望一眼都沒有勇氣。
    若非當年自己因被馬文池拒婚，而賭氣非要進宮，便不會有現下的艱難處境，身為大理寺左少卿的父親，也不會受自己所累，不得不陪著她鋌而走險。
    眼下她隻希望假冰霜背後的主子，所策劃的年宴計劃能夠順順利利，圓滿結束。
    縱然她並不知曉假冰霜的主子到底在計劃著什麽，但其主子答應的會實現的，隻要她配合，便會助她保下腹中龍胎的承諾，此方是她最需要的。
    隻要假冰霜的主子兌現了對她的承諾，那麽今夜她拉著父親母親同她一起冒著險，便是值得的。
    薑左少卿遠遠看著自己的閨女，默默歎了口氣兒。
    當年閨女心悅馬文池不成，執意要進宮，他也曾明明白白地勸過，進宮一途並非正道，奈何閨女那會兒被馬文池拒婚傷到，傷心欲絕之下做下此決定。
    事到如今，作為父親，他也不說是對是錯了，隻能感歎一句天意弄人罷。
    事實也證實，閨女的眼光實是不錯，當年以寒門之身金榜題名的狀元郎馬文池，曆經十年，已然從六品翰林修撰，到從五品戶部員外郎，到現如今的正三品戶部右侍郎，足見馬文池本身的優秀。
    隻是馬文池一直未有婚配，外間對此多有傳聞，傳得最多的是，馬文池身有隱疾，本著不想禍害哪家好姑娘的原則，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而能傳出身有隱疾之事的由來，卻是得從馬文池待安有魚極好說起，且馬文池與其他朝中官員始終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唯獨對待太醫院的安院使，從來都是不拘小節，往來甚密，起初諸君俱不解，經傳聞一出，皆恍然大悟。
    如此之人，要說當年閨女真嫁給馬文池，雖是遂了閨女的心意，卻也到底是不圓滿的。
    然縱然如此，至少閨女不必懷個胎都要懷得這般心驚膽顫，時刻害怕腹中胎兒被害。
    思及此，薑左少卿禁不住又歎了口氣兒。【。3。】，
    薑夫人也在另一邊偷偷抹起了眼淚，身邊人提醒一聲，她趕緊又努力把眼淚給眨了回去。
    她知，是她失儀了。
    此是年宴，是萬萬不能失儀的。
    不然，不僅要給丈夫惹麻煩，更要給閨女招禍的。
    邱太醫成為邱院判之後，與安有魚的關係有著進一步的友好，一則是陣營雖是不同，但夜寧兩家在一直以來，都是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二則是因著
    院使與院判的關係，雖無形之中存在著競爭，卻也是上峰下官的關係。
    安有魚如何待他且不說，作為下官他必然是要給安有魚好臉色的。
    而安有魚的本性，自來純良，他對安有魚好，安有魚不管如何，對他也是以善相待。
    這般一來二往，兩人的關係是勻速地越發和睦。
    安有魚進出武英殿，邱院判瞧著，心裏揣度著，嘴上是一個字也不出，連表情都沒什麽變化，隻略略瞥了一眼安有魚。
    而後，他又恭恭敬敬地往寧天官那邊看了一眼。
    來歲的銅鑼一敲響，有些事情便該開始邁開步伐，擺到明麵上去了。
    就是……有些後繼無力。
    邱院判略略掃過寧同紹和寧同季，再掃過連婚都不想成的二皇子李郯，無力之感更深了。
    無意間瞥到蘇秉屏那桌，他想到今寧公主於年宴之前便一反常態，於私下裏暗暗運作的那些舉動，眉心漸漸皺了起來。
    年初蘇駙馬不慎落馬，摔折了一條腿兒，自此殘了，當時他也是參與過診治的。
    說實話，那時作為醫者，他是真心想把蘇秉屏的腿兒給保下來的，然而隨後他得到的指令，卻是放任不管。
    然而，實則縱然當時他有心保腿，亦無力辦到，換言之，即便沒有隨後的指令，他想保下蘇秉屏的腿兒，亦是一個美好的想法罷。
    今寧公主於年初不曾大張旗鼓徹查，現今起了找尋致蘇駙馬腿殘的真凶的心思，也不知是因著什麽契機，方讓今寧公主下定了這般決心。
    要說今年，可真發生了不老少的事情。
    其中，數莫息與王壹的大婚，最是耀眼，最是矚目，最是惹人深思，最是令人脊背發寒。
    而今晚，夫妻倆身邊的隨從侍女已不止一次離開武英殿片刻，後回來又離開，如此往複，更是讓人不得不暗中猜測這對夫妻到底是想在年宴之上作甚。
    猜測莫息和夜十一夫妻倆在作甚之人，可遠遠不止邱院判一人。
    更多的人，更深於內斂，更藏於不露，更是將偽裝掩於和和氣氣的談笑風聲之中。
    也一如莫息和夜十一，將身邊能帶進宮進殿的心腹仆從，於杯觥交錯間，悄悄地差使出去。
    至於作何，於今夜此宴席之上，不管官階高低，但凡是明眼人，便知該是誰也管不了誰，誰也管不起誰。
    畢竟，都是在龍威之下偷偷摸摸不出格地辦自己的事情，不互相成為青雲梯上的絆腳石，已然是彼此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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