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有客仙來 第七十四章: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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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麵咕湧著炸起來。
等虎皮女呼哧呼哧爬上岸時,卓無昭還站在原地,等待著。
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是那個耐心的受試者,包容著考官的隨性。
虎皮女嚷起來:“你這是什麽招?陰冷陰冷的。”
她發髻散落,羽毛和花都隨水去。她抖抖毛似的甩頭,一把往後抓去亂發,目光裏再也沒有了先前的不耐,反而清亮起來。
“隻要你告訴我,剛才的就不算,我重新問你。”
卓無昭見她信誓旦旦,就順勢答了:“是幾個前輩指導的法門,不過一般對高手不起作用。”
“嘁。”
虎皮女不服氣,也沒糾纏。她重新坐回了瀑布旁的岩石上,吹風。
“你知道是‘妖記’,為什麽還要來?”
沒等卓無昭開口,她試探著問:“莫非跟上次那幾個門派裏的小子一樣,想著摸過來除妖?”
卓無昭搖頭:“我沒有門派,我隻是個斬仙者。”
虎皮女“哦”了一聲,並不十分確定:“那還是說回正事吧。”
“我想找個穩定點兒的地方安頓下來,你們這裏看起來也需要一個能長期留下來的人。”卓無昭說著,環顧一下周圍,山高林深,瀑布挑起層層水簾,靜與動呼應。
“那你會做些什麽?”
“衣食住行上,必要的我都會一點,而且我可以學。”
虎皮女有些驚訝地又望他兩下,話還是說得老成:“嗯,不錯,挺合適的。第一關算你過了。”
卓無昭了然:“什麽時候第二關?”
“洞主現在有點兒忙,到時候通知你。”虎皮女翹起腳,一搖一晃,“你最好就住在山下,免得我們找不到,那可就視為放棄了。”
卓無昭應一聲,虎皮女揮揮手:“那就這樣了!”
“撲通”,她仰頭載入水中,這次沒有水花。
不過她很快冒出頭,喊:“還沒問你叫什麽!”
“林照,叫阿昭也行。”
“哦,林照……是你……”
後續幾個字咕嚕咕嚕的,被掩蓋過去。虎皮女倏忽消失在水下。
卓無昭便返身下山。
日暮時分,紅火湧金。
守店的小二在喂馬,草料裏混著菜葉和野蘿卜,一整盆倒進槽裏。馬嘴裏嚼著嚼著,發出嘶鳴。
小二轉頭,就看到卓無昭過了圍欄,立刻喜笑顏開:“公子,這是等消息嘍?”
卓無昭也笑了:“小哥經常見到像我這樣的?”
“倒也不是,還有垂頭喪氣的,哦,還有好幾次,幾個人從山上下來,鼻青臉腫的,可嚇人。”小二之前就見卓無昭出手爽快,現在發現人也好說話,就打開了話匣子,“公子,你是怎麽去找仙人的?仙人收徒的試煉,難不難啊?”
“我不知道,還隻見到仙人弟子,聊了幾句,說有下一關要過。”卓無昭顯得赧然。
小二打量著他背上的刀,普普通通,沒鑲金也沒嵌玉,想來仙人的確是不怎麽看重外物的:“沒事,關關難過關關過嘛。公子,就在這歇一晚上,消息很快就來啦。”
卓無昭笑問:“昨日那種醬肉還有嗎?”
“有!當然有!”小二樂嗬嗬地應,“您去坐,我洗個手,待會兒給您端過來。”
“再加兩個蔥餅,一碗野蔬湯。”
“好!”
小二響亮的聲音還沒落下,卓無昭已經走進店內。
四麵見方,五六套桌凳都擦得幹淨,斜輝照上來,金是金,灰是灰,壁壘分明。
卓無昭選了個角落的位置,避開了窗,也避開了光。
他想起興隆客棧,陰冷冷的氣氛刺骨,李掌櫃總是坐在門檻上,曬著永遠吝嗇垂落的陽光。
這裏是溫熱的,連茶水也是。
李掌櫃若是嚐到,或許又該長籲短歎,念叨起離開的人。
不知道那一夜過後,他是否還安好?
思緒漫漫地淌著,卓無昭指腹順著杯沿轉過,空蕩的店外傳來馬鳴,擂鼓似的,還有那小二的驚叫:
“哎——客官慢點!慢點!撞壞了要賠的!”
緊接著是馬蹄點地,一個急切的聲音問:“小二哥,這裏是不是常有修仙士來?”
卓無昭聽出這人是誰了。他抬頭,透過門扉,看向那位提頭市集的“故人”。
對方還坐在馬上,兩條濃眉皺著,仍不乏剛毅端正氣質,一手拉住韁繩,姿態挺拔矯健,威風凜凜,實在不像個會半路截道的。
小二本來離得遠遠的,這會兒大著膽子湊上去:“您也是來找山裏仙人的?”
那人眼前一亮,風塵疲憊一掃而空:果然沒找錯!他穩了穩心神,翻身下馬,開口打聽:“你知道仙人在哪兒?”
“我……”
小二想說“我不知道”,但想起什麽,立刻眉開眼笑:“爺您屬實運氣好,我這店裏正有一位公子,才剛見過仙人弟子呢!”
那人毫不猶豫地把韁繩往他手裏一放,大步進店。
沒有其他客人,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卓無昭身上。
有點兒熟悉感。他想著,一時不能確認,便先大步流星在對方對麵落座。
他以為這年輕人會驚訝,可是沒有。
“閣下……”
“是你?”
這人敏銳地抓住了這稱呼,與記憶中重疊。他醒悟過來,又更意外:“你怎麽會來?那份文牒不是……”
“其他廳也有。”
卓無昭替他倒了一杯茶,補充:“很多廳都有。”
那人呆愣著,下意識地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猛地頓住,盯著卓無昭。
卓無昭當著他的麵,也給自己倒個七分滿,然後慢慢地飲下一半,注視向他。
“我、我不是……這……那個意思……”那人磕磕巴巴地解釋,半天沒句順暢話,心思顯然還纏在先前的消息裏。他索性揚了揚手,把腦袋裏的雜念都“扔”出去。
他總算再開口:“這麽說,這單子不是騙人的?”
“目前不是,但很難說。”卓無昭沒有放過他忽喜忽憂的神情變化,他好像陷在漩渦,一邊是疑竇,一邊是相信,而他舉目四望,沉浮不定。
放棄?又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