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溥則緩緩側過臉，對八卦還不忘打檸檬的夏星煒露出微笑。
    默認表情第一排第一個。
    青少年組使用模式。
    夏星煒看著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冷酷拽臉，訕笑著小步挪開。
    他將被暴打得差不多的檸檬放到一旁，對已經走到點餐台前的金發少年露出標準微笑。
    “帥哥，今天要點什麽？”
    話落，竟見金發少年抬眸朝他看來。
    昨天整個點餐過程可是一眼都沒有看他的。
    夏星煒瞬間笑容更加燦爛，衝金發少年友好地眨眨眼。
    然後他發現，少年看他的眼神，好像有點冷。
    ？
    沒等他細究，少年已經率先收回視線，看向了菜單。
    “茉莉輕茶，正常冰，少糖。”
    點完餐，少年和昨天一樣，將二維碼放到桌上給夏星煒掃。
    夏星煒一掃完，他便收回手機，轉身徑直往靠窗最深處的座位走去。
    夏星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想：他昨天是不是還說謝謝了來著？
    到了早上客流量最大的時間段，又接連進來不少外賣訂單。
    夏星煒也顧不上繼續跟岑溥則八卦，掄錘子暴打檸檬掄得冒火。
    他快速做完兩個女生和金發少年的三杯，放到托盤上推給岑溥則。
    “拜托啦則哥。”
    岑溥則昨天打完一天白工，就已經悟出了奸商的本質。
    悠閑是沒有的，不用做什麽是客套的，鼓勵是給足的，工資是用愛結算的。
    他端過托盤，繞出點餐台。
    兩個女生坐得靠外，因此他先將兩杯暴打檸檬茶給兩人送去。
    而後才往裏走，走到少年桌邊。
    少年和昨天一樣，戴著耳機，在敲打麵前的筆記本電腦。
    他手邊依舊擺著幾本書，幾本書最上方的，是岑溥則昨天看到過的素描本。
    岑溥則將奶茶放下。
    剛準備轉身離開，少年忽地停下了敲鍵盤的動作，仰起頭看向了他。
    岑溥則腳步微頓，與他對上視線。
    少年和他短暫對視，禮貌地說了聲謝謝，而後又再次垂下了眸。
    江城的夏日多豔陽。
    溫度居高不下。
    十二點半，吃飽喝足的夏星煒準時回到奶茶店。
    開始今日份安利。
    “則哥，今天想吃啥？”
    岑溥則丟出一個字。
    “飯。”
    夏星煒晃晃悠悠到點餐台前。
    “飯菜or炒飯or蓋飯？”
    岑溥則掃一眼外頭的毒太陽。
    “哪個近？”
    夏星煒趴在點餐台上樂：“那你直接去對麵那家阿琛炒飯，推薦他家菠蘿炒飯，很適合夏天吃。”
    岑溥則應了聲好，繞出點餐台和夏星煒換班。
    阿琛炒飯不如昨天那家梁記炒麵人多。
    岑溥則進店時，店裏大半桌子都空著。
    他找了個陽光照不到的座位坐下。
    店裏空，店員也不忙。
    他一坐下，便有店員拿著菜單走上前。
    看著占據大半個菜單的菠蘿炒飯熱推圖，岑溥則和昨天一樣，沒繼續往下看，直接點了單。
    阿琛家麵積不算大，幾張小方桌，近門的牆角上掛了台小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小馬寶莉》，老板女兒坐在收銀台後仰著小腦袋，看得聚精會神。
    電視挨著玻璃窗，有些反光。
    窗外隨風晃動的翠綠枝葉在電視機一角印下光斑點點。
    岑溥則忽然想到小時候。
    很小的時候。
    小到還沒上小學。
    那時候的江城還不如現在般高樓林立，他現在所住的小區也還沒建成。
    在他上小學以前，他們一家一直居住在城中村裏。
    矮房破舊，沒有空調。
    炎熱又無聊的夏日午後，他和岑汀覃最愛去村口的小賣鋪。
    一人買一根冰棍，坐在開著空調的小賣鋪裏，和城中村裏的其他小孩一起嘰嘰喳喳看電視。
    往往岑溥則安安靜靜坐著看電視的時候，岑汀覃已經混入小孩堆中，挨個倒賣小賣鋪裏就能買到的東西，悄無聲息中間商賺差價。
    出神間，忽然聽見清脆的“叮鈴”聲響。
    是掛在店門上的風鈴被風吹動。
    岑溥則下意識朝門口看去。
    在翻滾的熱浪中，看到了陽光的顏色。
    金發少年的出現一瞬間吸引了店裏大部分人的注意。
    連聚精會神看電視的小女孩都轉移了目光，興奮衝身旁母親喊：“媽媽！王子！”
    老板娘摸摸女兒腦袋。
    剛拿上菜單和點餐板準備招呼顧客，送餐口推出來一份熱氣騰騰的炒飯。
    “3號桌菠蘿炒飯好了。”
    老板娘應了聲好，拿過托盤將炒飯和一並被推出來的骨湯裝上，端給了岑溥則。
    岑溥則道過謝，看見少年在他斜前方的桌子坐下。
    老板娘送完餐，便拿著菜單和點餐板走向金發少年那桌。
    岑溥則收回視線，低頭看麵前的菠蘿炒飯。
    飯粒金黃，切成塊的菠蘿均勻混在飯中，裹著炒碎的雞蛋。
    他拿過勺子，先喝了口湯。
    很香。
    又勺了口飯。
    非常清爽。
    的確很適合夏天吃。
    吃完時，店裏已經沒剩幾個人。
    岑溥則結完賬離開，路過少年桌邊。
    視線一掃而過。
    少年吃的也是菠蘿炒飯。
    ·
    下午兩三點，是奶茶店最清靜的時候。
    沒什麽客人，把奶茶店當自習室的學生也都昏昏欲睡。
    岑溥則坐在點餐台後的高腳凳上，倚著大理石板，也生出些困倦。
    他眼簾微闔，半是清醒半是朦朧之際，忽然聽見一聲。
    “我們開始吧。”
    聲音離得近，岑溥則即將合上的眼簾緩緩重新掀起。
    他麵無表情抬眸，和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他麵前的夏星煒麵麵相覷。
    ？
    夏星煒解釋：“新品製作。”
    ？？
    “老板沒跟你說過嗎？”
    ？？？
    “後天附近幾所學校聯合舉辦遊園會，麵向社會的，包括但不限於漫展、簽售、沉浸式校園劇本殺等等等，為期三天。”
    ……
    岑溥則涼涼開口：“沒說過。”
    她怎麽敢說。
    夏星煒麵露驚訝：“那老板讓我們想策略，在這三天裏把銷量猛幹過對麵奶茶店的事，你也不知道？”
    岑溥則微笑。
    夏星煒看著他眨巴眨巴眼，凳子一拉，坐到他旁邊開始從盤古開天地講起。
    “則哥你應該發現了吧，這條小吃街上除了我們奶茶店，就隻剩對麵一家奶茶店了。”
    沒發現。
    “在我們這家奶茶店開起來以前，這條小吃街上的奶茶店一共有五家，兩年來除了對麵那家，剩下的全被咱老板幹趴下了。”
    夏星煒麵露神氣：“對麵那家之所以能堅持至今，是因為他們老板是個賊有錢的富二代。”
    “從去年起他們老板就跟我們老板幹上了，一到大小節日就開始各種活動爭個你死我活。我們老板每次都想創新點子，他們老板每次都直接拿錢硬砸！你說說，這不是對我們這些才智青年人格的侮辱嘛！”
    是嗎。
    “過去老板每次都親曆親為，這次她把重任交給了我們，這是她對我們的信任！這是她給予我們的榮耀！”
    哦。
    “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為尊嚴而戰！”
    岑溥則淡淡開口：“獎金多少？”
    正慷慨激昂發言的夏星煒一頓，笑：“哎呀，說什麽獎金，我們年輕人哪是……”
    他對上岑溥則核善目光。
    “好吧老板說隻要能碾壓他們三天裏淨利潤全歸我們。”
    “看總銷售額？”
    “嗯。”
    “那為什麽要推出新品？”
    夏星煒短暫沉默，再次開始激昂發言。
    “為了彰顯我們新一代的智慧和創新……”
    核善20。
    “好吧我夾帶私貨。”
    夏星煒麵露失落，一時間連唇上的唇釘仿佛都失去了光澤。
    “老板說我研製出來的新品太難喝了，不讓上，我就想趁著這個難得老板不在的日子偷偷上幾天。”
    他試圖拉攏岑溥則，推了杯綠油油的飲料到岑溥則麵前。
    透明杯中裝著綠得發邪的汁水，杯底有大約五分之一量的金色爆爆珠。
    吸管一攪，鎏金般的爆爆珠在一片綠中飛舞。
    夏星煒滿臉期待地看向岑溥則。
    “則哥，你嚐嚐。”
    岑溥則看一眼幾乎要懟到臉上的綠。
    他對吃的不挑，對喝的也一樣，沒什麽忌口。
    能難喝到哪去。
    在端過那杯綠得發邪的飲料喝下前，岑溥則是這麽想的。
    而後當他喝下一口……仿佛有人抓了把土直接塞進他嘴裏。
    岑溥則表情空白了兩秒。
    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把嘴裏的不知名液體咽下了。
    齒間殘留了一顆爆爆珠，他下意識嚼開。
    土剛咽下，又被塞了一嘴新鮮的胡蘿卜。
    岑溥則沉默將手裏的邪物放下，撈了粒點餐台上的薄荷糖續命。
    命續回半條，他才開口：“這什麽？”
    夏星煒傾情介紹：“21種新鮮蔬果現榨，搭配上我獨家特製的胡蘿卜爆爆珠。放眼整個奶茶界，都絕對找不出同款！”
    有想過沒有同款的根本原因嗎？
    夏星煒試圖為自家新品挽尊。
    “雖然它難喝，但是它健康。”
    雖然它健康，但是它難喝。
    “而且現在最能勾引年輕人衝動消費的因素是什麽？是獵奇和未知！”
    夏星煒開始頭頭是道分析：“反正是活動限定，隻售三天，好不好喝根本不要緊，要緊的是怎麽打開大家對它的求知欲。求知欲一旦打開了，現代社會好人這麽多，越難喝他們出去越說好喝。”
    “退一萬步講，真有老實人出去說難喝，說的越多，反而越有人想要嚐嚐這屎的鹹淡，年輕人嘛，主打就是一個叛逆。”
    他說著說著把自己都說信了，眼中迸發出奇異的光芒，活脫脫一個傳銷組織詐騙現場：“則哥，我們離發財，隻差一個入口了！”
    岑溥則咬碎嘴裏的薄荷糖，就聽見夏星煒又道。
    “我覺得最節約成本也是最常規最為大眾接受的方法，就是給它找一個吉祥物，然後整點什麽購買就可以和吉祥物拍照啊之類的噱頭。就是這個吉祥物挑選，得要點講究，必須要能最大程度吸引多數人的注意。”
    說著，他忽然挨到岑溥則身邊，跟地下組織交頭似的低聲開口。
    “三天裏的收益，咱倆五五，關於吉祥物，你有什麽想法嗎？”
    岑溥則瞥一眼湊到麵前的臉，剛要拉開距離，忽地感覺到一道視線。
    難以忽視的，落在他身上。
    他抬眸看去。
    目光掃過一圈，最終落到坐在窗邊的少年身上。
    午後陽光將少年籠罩。
    少年如往常般，正垂眸看著電腦屏幕。
    見岑溥則半天不答，夏星煒抬眸看向岑溥則，就看見岑溥則的視線正落在就餐區。
    他順著岑溥則的視線看去，看到了沐浴在陽光下的金發少年。
    微卷的金發在陽光下如鎏金灑落。
    少年優越的五官叫人看上一眼便再難以移開視線。
    款式簡單的薄荷綠t恤將少年本就白的皮膚襯得更加無瑕。
    他隻是安安靜靜坐著，就叫人無端對他生出難以遏製的求知與探索欲。
    簡直……跟他研製的新品配得不能再配！
    正這麽想，就聽見岑溥則開口：“倒是有個從視覺上跟你的新品符合的。”
    夏星煒瞬間兩眼冒光，他激動地看向岑溥則：“能行嗎？”
    畢竟這外國小帥哥看起來極其不愛搭理人，而且一言不合就愛對人發起鳥語攻擊。
    “不試試怎麽知道。”
    夏星煒頃刻一臉崇拜：“還得是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