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麗平複了一下心情，邁步走進了自家屋裏。
    屋裏的陳設簡單得令人心酸，牆壁被煙熏得發黃，混雜著油煙的味道。
    她在屋裏轉了一圈，沒看到人。
    “靈靈？你在哪兒呢？”蘇明麗揚聲喊道。
    “媽媽……”
    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從陽台傳來。
    蘇明麗循聲走去，隻見瘦小的身影正蹲在陽台的角落裏。
    那是“原主”的女兒，郭靈靈。
    小丫頭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舊衣服，袖口和領口都磨破了。
    隻有一雙大眼睛還算明亮，卻充滿了怯懦和不安。
    “靈靈，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蘇明麗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些。
    小孩兒怯生生地看了蘇明麗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不敢和她對視。
    “媽媽，我餓……”小丫頭小聲嘟囔著。
    “走，跟媽媽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吃的。”蘇明麗拉起郭靈靈的小手。
    沒想到這更是簡陋，牆角堆著一些白菜土豆，放了很久，都有些幹癟了。
    郭靈靈掙脫蘇明麗的手，跑到煤爐子旁邊，指著上麵的一口小鍋，“媽媽，我想煮麵條吃……”
    蘇明麗定睛一看，鍋裏還剩了一點點水，爐子裏的煤球已經快燒盡了。
    “靈靈，你想自己煮麵條？”蘇明麗有些驚訝。
    郭靈靈點點頭，小聲說：“媽媽不在家，我自己煮……”
    這孩子，該不會是經常餓肚子吧？
    她連忙把鍋從爐子上端下來，這才發現，郭靈靈的右手紅腫了一片，還起了幾個水泡。
    “靈靈，你的手怎麽了？”
    “不疼……”郭靈靈強忍著眼淚，懂事得讓人心疼。
    “怎麽會不疼呢？肯定是被開水燙到了，對不對？”
    蘇明麗心疼得要命，連忙把郭靈靈的小手放在水龍頭下衝洗。
    這年頭，連個燙傷膏都沒有，隻能用冷水衝衝，緩解一下疼痛。
    蘇明麗一邊給郭靈靈衝洗傷口，一邊在心裏把“原主”罵了個狗血淋頭。
    當媽當到這份上，真是夠了！
    “靈靈，你乖乖地在這裏等著，媽媽給你找藥去！”
    蘇明麗說著，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藥。
    然而，她把整個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連個藥渣子都沒找到。
    “媽媽，你別找了，家裏沒有藥……”郭靈靈小聲說。
    蘇明麗頹然地坐在地上，心裏懊悔不已。
    “靈靈，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沒有照顧好你……”
    蘇明麗緊緊地抱住郭靈靈，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奪眶而出。
    郭靈靈伸出小手，擦拭著蘇明麗臉上的淚水，“媽媽，你這次不會再走了吧？”
    “不會，媽媽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永遠都不會！”
    蘇明麗穩住情緒後，她用郭靈靈之前沒煮完的掛麵，做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麵條。
    母女倆圍坐在桌邊，分享著這頓晚餐。
    “好吃嗎？”蘇明麗柔聲問女兒。
    “嗯！真香！”
    兩人吃飽後，疲憊感和安穩感齊齊湧上心頭。
    就在母女兩個正收拾桌上吃剩的麵碗，預備休息時。
    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謾罵聲。
    “蘇明麗！你個臭不要臉的破爛貨，你還有臉回來啊？！”
    “你吃我弟弟的！住我弟弟的！拍拍屁股就想跑？！沒門！趕緊滾出來！給老子一個交代！”
    聲音滿是粗俗，聽語氣恨不得能把蘇明麗生吞活剝了一樣。
    這熟悉的聲音……
    蘇明麗心中一動，這是郭小奎的聲音。
    是她“名義上”丈夫郭懷錚的親弟弟。
    蘇明麗放下手中的碗筷，輕輕地對郭靈靈說：“乖，在屋裏待著別出來。”
    剛一開門，蘇明麗就被眼前這烏泱泱的一群人給驚呆了。
    為首的正是郭小奎，這家夥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
    他身後跟著婆婆和一群家屬院的婦女。
    ““蘇明麗！你跟野男人私奔的事兒，整個家屬院都傳遍了！我們郭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郭小奎率先發難，唾沫星子噴了蘇明麗一臉，
    “就是！這種破鞋，就該浸豬籠！”
    蘇明麗心裏那個氣啊！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浸豬籠？你們咋不上天呢！
    不過，眼下可不是跟這幫人硬碰硬的時候，得想辦法先穩住局麵。
    “小奎，這是幹什麽？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帶著這麽多人來我家鬧？”
    蘇明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
    郭小奎冷笑一聲，伸手就去推蘇明麗，“我們郭家不歡迎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蘇明麗一個沒站穩，差點被推倒在地。
    周圍的鄰居們也開始議論紛紛。
    “可憐了郭家老大，辛辛苦苦在外麵當兵，媳婦兒卻在家裏給他戴綠帽子……”
    大多數人都指責蘇明麗“不守婦道”。
    隻有少數幾個心善的鄰居，雖然同情蘇明麗的遭遇，但也不敢出頭，隻能在一旁唉聲歎氣。
    “媽媽！你們別欺負我媽媽！”
    就在這時，郭靈靈突然從屋裏衝了出來，抱住蘇明麗的腿，哭喊著。
    蘇明麗連忙蹲下身，把女兒護在懷裏。
    她直視著郭小奎問：“你憑什麽趕我走？這是我和郭懷錚的家！我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你有什麽資格？”
    郭小奎被蘇明麗的氣勢給震住了，眼神一陣閃爍。
    “你背著我哥在外麵偷人，還卷走了家裏的錢和票，你還有臉說這是你的家？！”
    蘇明麗簡直要被氣笑了，“郭小奎，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卷錢了？你有證據嗎？”
    “別想狡辯！你現在，肯定是錢花光了才回來的。”郭小奎指著蘇明麗的鼻子罵道。
    這番話，讓那些原本還同情蘇明麗的鄰居們也開始動搖了。
    是啊，如果蘇明麗真是清白的，為什麽會突然離開家？
    難道……她真的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蘇明麗看著周圍那些懷疑的目光，心裏十分窘迫。
    “好，你說我卷走了家裏的錢，那我問你，家裏有多少錢？有多少票？”
    “這……”郭小奎一時語塞，他哪裏知道家裏有多少錢？
    “不知道了吧？我來告訴你！”
    蘇明麗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和幾張糧票，“這就是家裏全部的錢和票！你看看，我卷走了什麽？”
    郭小奎傻眼了“…這些肯定是你故意留下來的！想蒙混過關！”
    “這幾年你一直在家啃老，吃我喝我男人的，哪來的錢讓我偷？”蘇明麗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他。
    郭小奎被戳中了痛處，頓時惱羞成怒：“我什麽時候啃老了？！”
    “你自己心裏清楚！大家也都看得清楚！”
    蘇明麗環顧四周，大聲說道，“我婆婆每個月都拿我老公寄回來的津貼去補貼你！”
    圍觀的鄰居們開始竊竊私語，不少人看向郭小奎和林秀英的眼神都變了。
    “我就說嘛，小奎整天遊手好閑的，哪來的錢花？”
    “這當媽的也太偏心了，難怪媳婦兒要跑……”
    這時，人群中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走出來，指著郭小奎的鼻子就訓開了：
    “小奎，不管咋說，人家兩口子的事，還輪不到你個小叔子插手！趕緊讓你哥回來再說。”
    這位趙奶奶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平時最看不慣郭小奎這種遊手好閑的。
    郭小奎被這麽一訓，頓時不敢吱聲了。
    林秀英見兒子吃了虧，也悻悻地退到了一邊。
    但她可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兒，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
    “蘇明麗，給我等著！我這就給懷錚寫信，把你的醜事都告訴他！到時候，看怎麽收拾你！”
    說完，拉著郭小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