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劍之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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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時間之流,總是如河水般稍縱即逝,令人感慨。
    逝者如斯,經年淡忘後連是否曾經存在都變成心中的問題,令人悲傷。
    宇宙萬物,孰能永存?
    在符文濤的眼神之中,看不見一絲感慨,也沒有半分悲傷,甚至連麻木和憤怒這種情感都沒有。
    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或許隻有外表上的輕微變化,而他自己?隻是作為太平道“開陽子”在平靜之中等待著理想的未來。
    “怎麽,事到如今還不忍心對我動手?”符文濤問道:“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
    白鳳坐在一個樓梯墩子上,長劍倚身,一邊包紮休息恢複體力,一邊用言語同對方周旋:“我以一個舊友的身份問你,為何選擇投靠太平道,難道為司馬荼效忠能讓你更開心嗎?”
    “開心?我早已忘記這種感情,不,我已經記不得感情是什麽,它們像是已經過去幾千年前的東西,與塵埃一般微不足道。”符文濤好似尋回昔日符家殺手的本色,但又有一些不同:“我隻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是從前的我未敢奢求的。”
    白鳳不解:“司馬荼欺騙了所有人,難道你不清楚?”
    “當然清楚。”符文濤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像極了居高臨下、終日端坐在佛廟道觀內的神像,使人莫敢親近:“太平道‘北鬥七子’,所有人都知道,天師大人的宏圖偉業當中,需要一些騙局借此籠絡人心,但是天師大人真正的目的,卻是徹底的真實!”
    白鳳大驚:“你說什麽?!”
    “白鳳,還記得我以前是什麽人嗎?符家死士,從剛出生起便被符家圈養起來,自小被告知隻有符家老爺的話才能命令自己,無論是保護慕容嫣,還是活捉慕容嫣。”符文濤仿佛是在談論起別人的故事,言語間充滿傲慢與輕視:“我,從沒有依照過自己的意誌活過一天!”
    ——直到正式加入太平道。
    白鳳沒等符文濤把話講完,心裏便提前默念好下一句話的內容,這簡直與他碰見過的所有邪教徒如出一轍。
    “白鳳,你知道有什麽東西比家規、老爺的話,甚至比國法、皇權還要高貴嗎?不,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沒有被它們欺辱過,所以我才會說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符文濤續道:“那就是神仙!隻要人人都成為神仙,世上便再沒有家規國法的束縛,什麽老爺皇帝、王侯將相,全都不複存在!這便是天師大人的宏圖偉業。”
    成為真正的神和超然世外的仙。
    白鳳氣得笑出了聲:“你覺得隻要人人都成為神仙,世上便再沒人被欺辱,再無家規和國法了嗎?看看太平塔下的累累白骨,他們是不是人?你們成為神仙的代價,全是以人的血肉為祭!”
    “那又如何,無能者隻能心甘情願成為養分,因為他們無能。”符文濤的臉冰冷得如同凍僵一般,與白鳳四目相對:“對,我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白鳳怒斥道:“你說什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無能?你的意思是那些因為太平道而死的人,全都是因為無能嗎?他們也有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有可能變得更好,隻因為你一句無能就把他們的人生都概括了?那麽這種人人都當神仙的未來,簡直比被最昏庸的皇帝統治還要邪惡!”
    “白鳳,我可不是想和你辯論。”符文濤說:“我隻是告訴你,現在歸順太平道還來得及。”
    白鳳回道:“一派胡言!這世上每一個人自從被賦予生命的那一刻起他便擁有生存的權利,這無關乎命格和氣運,每一個人都配活下來!如果神仙都像你們這般,那跟禽獸有何區別?”
    “愚不可及。”符文濤扔掉佩劍,為自己裝備上一對金鐵拳刃:“不過有一句你話說對了,神仙的確不是人。”
    白鳳的氣息還未完全平穩,符文濤便已經準備發起進攻:“你不會認為我會讓你休息完備才開始殺你吧?方才我隻是還對你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本可以成為真正超凡脫俗的人。”
    說罷,符文濤吃下“神藥”,陷入短暫的迷幻狀態,隨之開始發狂亂吼亂砸。定睛一看,白鳳已經不在那個地方歇息。
    “喂,我在你頭上呢!”白鳳按壓著肩膀的傷口,把側臉探出樓閣窗戶,桀然笑道:“且看我等凡夫俗子,如何將你這個神仙玩弄於鼓掌之中。”
    話音未落,符文濤拔地而起,飛出來幾丈高,眨眼間便來到白鳳頭頂,準備揮拳砸在他身上。白鳳果斷從窗戶跳出,於空中落下的符文濤無法改變自己的行動方向,隻能硬砸在樓閣之中。
    “轟隆”
    一聲巨響過後,符文濤從一樓走了出來,又不見白鳳身影,他那對無仁之瞳四處找尋著,再次發出怒號。
    此時白鳳已經登上長階,準備直接進入天師壇刺殺司馬荼。
    “站住!”符文濤對自己的實力非常有自信,而且白鳳負傷在身,走不了太快,於是他直接狂奔而去:“白鳳,聲東擊西還對我有用嗎?受死吧!”
    忽然,一陣濃霧在白鳳身邊揚起,獵獵白衣近在咫尺,但符文濤就是抓不住!
    他的一擊重拳砸碎了地磚,上麵破了一個大洞。
    隨後,白鳳的聲音又從另一個樓閣之上傳來。
    “符文濤,隻關注眼前之物的你與瞎子無異,不,也許比瞎子還要看不清真相。”白鳳還是隻露出側臉:“你方才所說的,依照你自己的意誌行事,可是,那真的是你的意誌嗎?”
    符文濤道:“給我住嘴!”他又一次躍向空中樓閣,白鳳也同樣又一次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一次,符文濤徑直走回到天師壇前,不見人蹤。
    “不要把別人的夢想當成是自己的。”白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坐在方才的樓梯墩子上倚劍歇息,就像剛才發生過的事情一樣:“符文濤,那並不是你。”
    符文濤惶恐道:“不可能,這怎麽回事,你做了什麽!”
    “我什麽也沒做,一直坐在這。”白鳳笑道:“你看,所謂的神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符文濤連連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裝神弄鬼,我要殺你了!”
    話音剛落,樓閣之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義兄,香燭燒完了!”
    俞珂的手指指向白鳳剛來時燒上的香燭,而她身上白衣明顯更加幹淨,像是方才換上的。
    “啊?!”符文濤已經完全弄不清狀況,就在此時,白鳳拔劍出鞘,欺身而至!
    金鐵交擊之際,龍鳴劍砍碎了符文濤的金鐵拳刃,同時也因符文濤的怪力而被震得四分五裂,不過白鳳雖然力量不及,但是技高一籌,而且方才的故弄玄虛顯然奏效,符文濤的應對遲疑半分,最後便被白鳳搶占先機。
    龍鳴斷刃直指符文濤的咽喉之處。
    “回憶起來吧。”
    白鳳說罷,符文濤便因為藥力時效已過,失力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