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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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厲聲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趕緊開口說話,不然我就開削啦!”眼珠子一瞪,舉起扁擔就要開打。
那女鬼見眼前這位條鐵錚錚的漢子,不是用鬼臉就能嚇走的,立刻嗚嗚地痛哭了起來,悲悲切切地說道:“好漢,我確實是一個鬼魂,不過咱倆無冤無仇,你就饒了我吧!”
爺爺喝道:“饒了你倒是可以,不過你必須如實地告訴我,你來芹菜溝的目的是什麽?”
女鬼哭著講道:“好漢有所不知,小女本是一個良家婦女,家住在尖山子村,我叫杜小英。
“一天在田裏幹活,被山上幾個胡子給撞見了,見我有幾分姿色,就把小婦人搶到山上去了,要我做他們的輪換夫人。
“小女子勢單力孤,為保貞操,趁土匪們喝酒的工夫,我就扯破裙子,擰成了一根繩子,便懸梁自盡了。
“我死後,就被土匪拋屍荒野,至今也不能入土為安,結果成了孤墳野鬼。眼下大廟不收小廟不留,本想今夜捉個替死鬼,日後也好有個托生,沒想到碰上你了。”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爺爺畢竟初次與鬼打交道,不知這是惡鬼善用的伎倆,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有方,他覺得這女鬼前生十分淒慘,又哭得這般淒楚,不禁把心腸放軟,立刻撤回扁擔。
對她說道:“你生前的命是挺苦的,我也很同情你。但你也不能隨便害人啊?你想一想,你是還陽了,可死者的家裏怎麽辦?我來問你,你找的替死鬼是誰?他住在哪裏?”
女鬼為了保命,隻得實話實說,哽咽地道:“就是本村大東頭那戶人家,那女人名叫許桂珍,她就是我要找的替死鬼。”
爺爺不禁一驚,原來這替死鬼竟然是自己的三姐!難怪她鬼鬼祟祟的從三姐家跑了出來。
爺爺心裏著急,急切地問道:“你把她怎麽樣了?”
女鬼極想脫身,便裝作很焦急的樣子,大聲嚷道:“她已經上吊了,你趕緊去救她去吧!不然就來不及啦!
三姐夫是個木匠,經常出外做木匠活。家中可能就剩下姐姐和孩子了,如果此刻要是上吊的話,三姐姐必死無疑!
時間緊迫,救人要緊,於是爺爺就撇下了女鬼,拎起扁擔,撒腿就往村子裏跑。
女鬼見性命得以保住,急忙爬了起來,就地轉了一個圈子,化作旋風就飄走了。
這裏距離三姐家不是太遠,隻用幾分鍾的工夫就來到她家的大門口,見大門依舊虛掩,院子裏靜悄悄的,廚室裏還亮著燈光,一片平和,怎麽看都不像鬧過鬼的樣子。
爺爺哪管這些,推開木門,徑直跑到門前。一腳就將房門踹開,抬頭一看,嚇得他是目瞪口呆。
隻見廚房的檁子上懸掛著一個女人,脖子上套著繩索,腿蹬手撓,臉色煞白,似乎還在掙紮。
爺爺一個健步衝到近前。伸出左臂將她雙腿抱住,用力向上一托,使繩套與脖子離開寸許。
反手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腳尖往高一抬,揮手就是一刀,將懸掛的繩索砍斷。然後撒手扔下短刀,將三姐抱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把她平放在地上。
爺爺大聲叫道:“三姐,三姐!快醒醒!快醒醒啊!”
他這大聲地一喊,把睡夢中的小外甥也給喊醒了,他光著身子跑了出來。見媽媽倒在地上,嚇得又是哭又是叫。
爺爺掐人中,揉前胸,捶後背,過了好大一會兒工夫,隻聽三姐連連咳嗽起來,她的臉色由白轉紅,發出微弱的哼哼聲,爺爺這才鬆了一口氣。
爺爺見三姐神智已經清醒,也能喘氣了,便把她抱到了炕上,給她蓋上了被子。暖和了一會兒,三姐覺得喘氣也均勻了許多,便坐了起來,仰靠在炕牆上。
這時候,東鄰居聽到孩子大哭大叫,夫婦倆也都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見廚房的檁子上還拴著繩套,一看就知道三姐要尋短見。
便問道:“我說老王啊!你活得好好的,幹嘛要上吊啊?”
三姐長歎了一聲,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撞上了鬼魂,被小鬼兒給迷上了吧?”
爺爺嗬嗬笑道:“什麽叫做可能!你就是被小鬼兒給迷上了!那女鬼名叫杜小英,不但被我給逮住了,還暴揍了一頓。我就是從她嘴裏得知你上吊的消息,這才著急忙慌地往你家裏跑。好在來得及時,不然你就成了人家的替死鬼了!三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三姐要了一碗水,浸了浸嗓子,這才講起今夜發生的事情。
原來許桂珍一家三口人,丈夫出外去做木匠活,活計要是很忙,丈夫就在外麵住,活計要是不忙了就回家來住。今晚能不能回來誰也說不準。
北方的深秋很冷,尤其是早晚,與中午截然不同,母子倆吃完了晚飯,也沒有地方可去,就和孩子坐在炕頭上說了一會兒話。
孩子跑了一整天,大概也是乏了,沒說幾句話,就說困了。母親給他鋪好了被褥,孩子往炕上一倒就睡著了。
許桂珍在油燈下做了一會兒針線活。忽然覺得困倦來臨,往炕上一倒,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這覺睡得並不沉酣,一會兒的工夫就醒了。許桂珍趴窗看了看天色,見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天都這麽晚了,估計丈夫也不能回來了。她準備關上大門,然後在脫衣服睡覺。
想到這裏,便穿上了鞋子,披上了衣服,來到大門口,探頭向外看了看,見街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反手就關上了木門。
就在她剛一轉身之際,隻見身旁刮起一個不大的旋風,感到後背發涼,腦袋也是暈乎乎的。
當初她也沒有太在意,以為自己的迷糊病又犯了,關上了大門,急忙回到房中。脫下了外衣,就鑽進了被窩裏。
本想甜甜地睡上一覺,可怎麽也睡不著。腦袋嗡嗡直響,七百年糠,八百年穀子地,多年的往事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