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馬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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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萬裏無雲。幾個年輕人把我爺爺拉到大柳樹下,不住地催促道:“講!快點講啊!”
爺爺性格外向,喜歡張揚,即便是沒有人催促,也想表現一下自己,見眾人急於想聽,便比比劃劃地講了起來。
他口沫橫飛,敘述間不免添枝加葉,誇大其詞,聽得眾人驚心動魄。雖然知道他定能逢凶化吉,但每到關鍵之時,仍是忍不住擔憂驚懼,感同身受。
當講到被女鬼逼迫在牆角那一環節時,爺爺並沒有實話實說,隻是把兩隻手伸到眾人麵前,指著手上的傷口道:
“打鬼這玩意,不能單靠蠻力,還得靠頭腦和智慧。當時我正處於下風,可說是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雖然岌岌可危,但我並沒有氣餒,突然想到了中指血辟邪這一說法,我就想試試。可當時情況緊急,無法割破手指。
“我靈機一動,就把拳頭使勁地往石牆上撞。鮮血橫流,這才使勁地掄了一頓拳頭。血滴飛濺,一下子就把小鬼兒給定住了。”
眾人佩服不已,紛紛豎起了拇指,讚歎道:“許老耀,你真是這份的!”
爺爺極為得意,嘴巴一咧,不屑地道:“操,打死一個小孬鬼兒,不算什麽本事,哪天我給你們抓幾個大鬼回來,叫你們看看。”
眾人讚歎不已,唯有爺爺的五叔表情凝重,衝著爺爺厲聲喝道:“許金山,不用你在這裏逞能!惡鬼報複大多不出三天,你知道不來報複嗎?耗子拉木鍁,大頭還在後麵呢!其他人也是如此,沒有什麽大事,三天之內最好別出遠門。”
此話一出,現場立刻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駭然的神色。也許是擔心惡鬼報複的緣故,眾人不宣而散了。
此後這三天裏,村民都選擇閉門不出。
我爺爺雖然膽大,但也不免心驚膽戰。反正家裏隻有兩個大光棍子,也不忌諱什麽,幹脆鎖死了房門,把尿盆子往屋子裏一放,吃喝拉撒全在屋子裏解決。
苦熬了三天三夜,女鬼並沒有出來害人。人們這才從恐懼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了正常的生活。
一時間,許老耀夜過韭菜溝,徒手鬥鬼魂的英雄壯舉,就被當地的人們傳為了佳話。
我們都是東北人,尤其這我們這嘎達,不但對出馬仙、保家仙十分了解,而且還極為信奉。
比如這幾天什麽事情不順當了,就去找大仙兒給看看;打麻將總是輸錢,就找大仙兒給算算;兒媳婦不懷孕,就找大仙兒給破破;
身體哪裏不舒服了,就找大仙給治治;東西丟了,就讓大仙兒幫著找找。總之大仙兒在我們這裏就是魅力無限。
別的地方我不知道,單說我們周邊方圓百裏之內,就有四個大仙兒,其中有三個女的和一個男的。
奇怪的是這三個女大仙兒都四十多歲的寡婦,那個男大仙也是三十多歲的大光棍子。起初我也不知道這裏其中的奧秘,後來聽爺爺講,幹這一行的大多都是婦女,男人少之又少。
為什麽女的多男的少呢?因為幹這行的,男人首先要命硬,克妻、克子、克父母,幹這一行的基本都是老光棍子。
其次幹這一行的也屬於技術活,不但有幾十套唱詞都得背下來,嗓子也得好,小調兒的韻味也得十足,比女大仙兒技術含量可高多了。
為什麽女人幹這行較多呢?因為女的陰氣重,仙家容易上身,好與女人好交流,其他的事兒我就不多說了。
大仙上身之後,各種表現都有,有的哆哆嗦嗦、有的哈欠流星、有的把腦袋搖得溜溜圓圓。
你要說這些人就是為了騙錢吧?有的時候還真有一套,你一進屋,大仙兒不但知道你想幹什麽;就連你家過去發生過什麽事,因果來曆,都能給你講得明明白白。
當然也有說不對的時候,一旦遭到質疑,她就說是仙兒的法力不足,要你請另一堂仙兒。
還有,這些大仙兒有兩種共同的特點,一是能喝酒;二是能抽煙。那二兩一杯的老白幹兒一口一個,一天就能喝兩三斤。
抽煙更是一支接一支,一天要抽兩三盒。如此大酒量,如此大的煙量,平常人誰能受得了?真不知道這些煙酒都到哪裏去了。
你要說她們真的有仙兒吧,也沒看出她們有什麽特異功能。打起架來,你要是大菜刀掄起來,他們也被嚇得滋滋蹽。
傳說六、七十年代,人們紛紛響應號召: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得知紅衛兵要批鬥她們,早已聞風喪膽,都跑到山洞子裏躲藏了起來。
至於他們真有仙兒假有仙兒,誰也說不清楚,尤其在正月裏,看香、算命的人絡繹不絕,排著隊給人家送錢。
而我爺爺既不會算命也不會跳大神,因此名氣不大。不過自從我爺爺打鬼出名之後,人們就開始瘋傳了起來。
許老耀不但是個出馬仙,還是昆侖山上的某位大仙附體。那本事大了去了,比其他四個大仙可強多了。
添枝加葉,神乎其神,不但有人給他送綽號,附近十裏八村,無論發生什麽怪事都開始找我爺爺。
當時我爺爺還不滿二十歲,年輕氣盛。拿東北的土話講,就是有點兒耍勺。隻要有人敢請,他就敢去。
其實我爺爺年輕的時候貪心很重。你們想一想,大老遠去的,誰家請一回大仙兒不得給一些賞錢啊?即使不給他錢,最起碼也得好酒好菜地招待著。
不過我爺爺的本事還真不是吹出來的,他身上好像長了辟邪骨頭了一般,無論誰得了怪病,隻要我爺爺一到,大罵一陣子,立刻就好。因此我爺爺的名號也就越來越響亮。
說話間,到了第二年的清明節。爺爺一大早就疊好紙錢,正要給我太奶奶去上墳。
他剛剛走出大門口,迎麵駛來一輛馬車。
趕車的是一個三十左右歲的漢子,一手牽著馬,一手拿著鞭子,快步來到我爺爺的跟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給我爺爺跪下了。
哭著叫道:“許兄弟,不,許大仙兒,你救救我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