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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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宇航原本打算在房間裏憋會,憋到郝卉月上班了再出來,可這一天一夜的經曆實在狼狽,全身上下沒一處地方幹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洗個澡。
躡手躡腳地跑進廚房,用保鮮膜把傷口包好,澡衝到快結束了才後知後覺水是冷的,忘記調溫度了,一晚上沒睡加上提心吊膽,他現在整個人狀態可謂一塌糊塗。
更一塌糊塗的是剛開門郝卉月就在門口等著他。
“額……”賀宇航被抓包,眼神閃躲著沒敢看他媽,還好他以防萬一,穿了長袖長褲,不然這一身青青紫紫的解釋起來更麻煩。
“躲什麽。”郝卉月不悅道:“你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沒啊。”賀宇航抓抓頭發小聲辯解。
“什麽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在別人家裏過夜,你把我的話當什麽,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嗎。”
賀宇航之前都會表麵應付,好好好,我改,下次不了之類,可這次不知道怎麽,他突然很想跟他媽講講道理。
“怎麽叫隨便啊,季廷又不是別人,你幹嘛總針對他,你不高興他來我家,我去他家也不行嗎。”
郝卉月因為他的頂嘴而臉色愈發難看,“我那是針對他嗎,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就該相信我一次,我也跟你解釋過很多遍了,我真的沒有,那次就是意外。”
“意外?你是真當我老了什麽都不懂。”
“你上哪兒懂那些去啊,我都不懂。”賀宇航無奈死了,這件事上他跟他媽就沒法溝通。
早知道不說去季廷家了,但說去楊啟帆家好像也不會好到哪去,都是撒謊,幹嘛不說在網吧打通宵呢。
事實是這樣一件叫郝卉月如臨大敵的事在賀宇航看來壓根一點不複雜,隻是他很難在這個年紀自證清白罷了。
起因是一年前暑假的某一天,季廷來找他,叫沒叫楊啟帆他有點不記得了。
季廷帶了張片來,說是朋友給的,當時家裏電腦還是台式機,賀宇航嫌屏幕小,拉了窗簾去外麵影碟機上放,這大概是那天季廷說要來他家看而他沒反對之外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
畫麵剛出來房間裏是兩個男的,賀宇航還在想這尺度會不會有點太大了,等了一會始終沒有第三人出現,而這兩男的在對話一番後竟抱著深吻了起來。
這是賀宇航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接觸同性之間的親密行為,他餘光瞥了季廷一眼,季廷的反應也有些意外,但他一貫沉得住氣,沒有表現得如他那般大驚小怪。
一定是哪裏搞錯了,賀宇航抓起遙控器按快進,一幀幀跳動的畫麵也因此越發不堪入目。
就是這時,客廳的門開了,郝卉月走了進來,賀宇航手一抖,畫麵裏交疊的兩人由此行至高潮……
要說一點不尷尬是假的,賀宇航沒把這件事想得多嚴重,季廷後來也跟他解釋說是朋友拿錯片子了,他覺得郝卉月之所以會大發雷霆是因為接受不了他看片這件事,而不是他究竟看了什麽片。
但事實證明郝卉月後來關注的重點恰恰與之相反。
賀宇航為此不得不硬著頭皮解釋,他跟季廷不是那種關係,他倆裏麵也沒有誰是那種人,甚至還把季廷喜歡江楠楠的事說了。
那就是個意外,這一兩年裏他反複在強調,但郝卉月不買賬,在這之前她就對賀宇航的人際交往頗有微詞,由此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賀宇航慣會賣乖,賀珣偶爾也會給他打掩護,所以真正起衝突的時候很少,但隻要他還跟季廷他們有來往,這事就永遠被擺在台麵上。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像個變態。
這是郝卉月對他說過最重的一句話。
“媽你能別管我了嗎,我不可能有那種想法。”賀宇航聲音發啞,頭發上不斷往下滴著水,這讓他看上去非常喪氣。
狹窄的浴室門口,無聲對峙片刻,郝卉月扔了條毛巾到他頭上,“我不管你你自覺了嗎。”
“現在是連招呼都不打了,碗筷扔一桌子你打算留給誰?”她回頭瞪他一眼,“我看你真是玩昏了頭了。”
眼看她沒再揪著夜不歸宿的事不放,賀宇航見好就收,悶聲應了。
郝卉月上班去了,走之前說了跟賀珣一樣的話,讓他是時候該好好收收心了。
不同以往的是她這次一改先前的態度,變得語重心長,說朋友到處是,哪裏不能交,往後跟季廷跟楊啟帆都不是一個學校,圈子不同,還能像現在這樣玩到一起嗎。
賀宇航一瞬間恍然,難怪他媽不同意他們走太近呢,原來一早就在看衰了啊。
這理由顯然是要比之前質疑他更合理的,如果是這樣,賀宇航覺得自己多少能理解,畢竟大人的想法,總歸比他們要現實。
胡亂塞了點東西下肚,打算先睡一覺的,奈何腿上的傷實在磨人,賀宇航隻得強忍著困意,打車去最近的醫院,一個人一瘸一拐地掛號等排隊。
眼睛醫生拿生理鹽水衝洗了一遍,並配了消炎的滴眼藥,後背沒傷到骨頭,後麵幾天好好恢複就行,最麻煩的還是腿上那道。
應蔚聞處理得算幹淨了,但當時那種環境,加上他後來一直無知無覺的,血泡鞋子裏了都沒發現,還在到處亂跑呢,時間一長,不出意外地有些發炎。
醫生重新給做了清創,還叫打了破傷風針,疼得賀宇航齜牙咧嘴的,他給季廷發消息,讓他別不當回事,手上的傷早點來醫院,別偷摸著處理當自己多酷呢。
從醫院出來賀宇航差點虛脫了,楊啟帆給他打電話,說昨天晚自習下晚了,回來沒開手機,這會才看到他消息。
“你是不是還沒起啊?”賀宇航問。
“是啊,難得休息一天。”楊啟帆說:“你在哪呢?要不要來我家,我媽今天做炸雞吃。”
“不了,改天吧。”
“你怎麽了?聲音聽著這麽沒勁。”楊啟帆注意到他的異樣,“昨天那麽晚找我什麽事?”
賀宇航很想路邊隨便找個什麽地兒坐下好好跟他說說昨天打架的事,他一向憋不住話,但一是他已經跟應蔚聞說過一遍了,再來一遍說不動了,二是他怕說了會讓楊啟帆誤以為他對季廷有意見。
這事發生了純屬意外,而且打架嘛,哪有不受傷的,不能因為結果不好就找個裁判來吧。
“困的,一晚上沒睡,出來吃個飯,一會回去了。”賀宇航說著還很應景地打了個嗬欠。
“行吧,那你先睡,晚點聯係。”
“嗯。”
掛了電話賀宇航想起來,忘了把應蔚聞的褲子帶出來洗了……算了,晚點吧,他困得實在不行了,出租車十分鍾的路都能睡一覺。
回到家窗簾一拉,賀宇航躺倒在床上,忍著肌肉放鬆後渾身的酸痛,很快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黑,門外傳來賀珣和郝卉月說話的聲音,他才意識到已經是晚上了。
他摸過手機,應蔚聞給他留言,問他回家了嗎,時間是上午十一點多,他剛躺下那會。
賀宇航生怕被誤會是卷鑰匙跑路了,忙坐起來回道:【不好意思才看到,你事情辦完了?】
【嗯。】
【衣服我明天拿去洗,洗完還你,鑰匙我晚一點給你送過來。】
【不急,放你那吧。】
【這兩天我都不在。】
明明不夠字數,一句話能說完的偏要分兩條發,賀宇航不知道回什麽了,想半天回了個【哦。】
應蔚聞應該還在讀書吧,賀宇航猜,能明顯感覺到他身上的書卷氣,待人彬彬有禮的。
但要說完全的書卷氣好像也不合適,有點以偏概全了,總之氣質上是要比他這種剛解放的愣頭青穩重,也更特別。
有機會可以多去他店裏吃吃麵,不說感謝他的幫忙,當交個朋友也好。
他放下手機,腿上的痛感減輕了一點,但還是不能太用力,賀宇航在房間裏繞著床走了兩圈,發現要偽裝得若無其事有點困難。
看來又得找理由。
郝卉月說飯好了,讓他洗把臉趕緊過來,賀宇航提著腿往衛生間走,沒走兩步就被看出了端倪,郝卉月不由分說要來拽他褲子,嚇得他連跑帶跳地滾進了衛生間。
外麵賀珣又在勸,“男孩子嘛,磕了碰了的正常,宇航他有分寸,你就少操點心,別事事都盯著。”
“你以為我想盯著,我巴不得他少叫我操點心。”郝卉月極度不滿,“整天吃喝玩樂像個紈絝弟子,你看看他現在,哪還有半點學生該有的樣子。”
“吃喝玩樂也就這一兩天了,馬上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上了,適當放手對他沒壞處。”
……郝卉月的聲音逐漸小了,賀宇航探頭張望了眼,果然,對付他媽還得靠他爸。
他邊擦臉邊解鎖了手機,打算發個消息給季廷問問事情怎麽樣了,雖然兩天了都沒人來找他,金柏帆必然沒大礙,但他不放心,他得問清楚。
正打著字呢,季廷電話就進來了,賀宇航接起的同時回身擰了把門鎖,確定是關緊了的,他背抵著,壓低了聲音,“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季廷聲音如常,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上,“明天楠楠生日,約了一塊吃飯,你來不來?她說給你發消息了。”
賀宇航拿下電話,顯示就在一分前,江楠楠確實給他發了消息,喊他明天出去吃飯,吃完了下午接著去唱歌。
但這是重點嗎?
“這個等會再說,金柏帆怎麽樣了,有消息了嗎?”
對麵突然沒聲了,賀宇航以為是他們家衛生間信號不好,又“喂”了兩聲,結果卻聽季廷說:“你先回她。”
“操。”賀宇航一下來火了,“搞什麽,早一分鍾晚一分鍾回對她有影響嗎?”
“那早一分鍾晚一分鍾知道對你有影響嗎。”
“那他媽是一樣的嗎。”賀宇航抬高了聲音,可以說從小到大,他沒跟季廷紅過臉,大多數時候賀宇航都順著他,但季廷這兩天的態度實在令他不解,就好像真的刀不紮在他身上不知道疼一樣。
江楠楠的事他也氣憤,但他始終認為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季廷要私了,要給金柏帆教訓,他答應了,他陪著他,但整件事說到底並不是他的本意,現在出事了,季廷卻把自己摘得像是毫無關係。
“有什麽不一樣,他是好是壞你能做什麽?”
“他好我當然不做什麽。”賀宇航咬牙,“他要不好我現在立刻去自首!”
“你他媽發什麽瘋,他都沒報警你自首什麽,警察理你嗎!”
賀宇航胸口劇烈起伏著,腿有些站不住,慢慢坐到了地上,“誰說一定要有人報警才算自首的,他要真出了事,總得有個說法吧。”
“他出不了事。”季廷說:“我找人打聽過了,他就額頭縫了幾針,別的沒有。”
“沒傷到眼睛?”
“沒有。”
“真的?”賀宇航有點不敢相信,如果真這麽簡單,季廷剛為什麽不說。
“我騙你有用嗎,他真有事你以為咱倆逃得掉,用腦子想想行不行。”
“……”
也是,賀宇航潛意識裏已經認定金柏帆沒事了,或者說不願意他有事,自首的話是他一時氣頭上說的,冷靜下來細想,在金柏帆自己都沒報警的情況下,他真的有勇氣把自己供出去嗎?
賀宇航突然感覺到冷,一摸手臂,汗涔涔的,後背上衣服更是貼緊了,他深吸了口氣,還好,還好,他沒事……門被敲響,賀珣在外麵問他怎麽了,怎麽進去這麽久。
賀宇航對著電話飛快說了聲,“我等下就回她。”然後匆忙掛斷了。
他摁下衝水鍵,裝作剛上完的樣子,濕透的半張臉還真有幾分便秘難忍的模樣,賀珣笑著讓他注意調整作息,別總日夜顛倒的。
再晚一點的時候賀宇航有衝動想給楊啟帆打個電話,聽聽他的想法,但思考良久也沒撥出去,楊啟帆現在高三,學習已經很累了,這事他沒參與,說了除了叫他跟自己一樣煩躁外沒其他用。
而且他不知道怎麽說,季廷很早之前就跟他打過招呼,說這件事對他很重要,但就是這麽重要的事,季廷卻從來沒跟楊啟帆提過,所以那天並沒有叫上他。
賀宇航有感覺那不是楊啟帆要補課的問題。
補課可以不去,但不用瞞著。
說不清。
要是那天楊啟帆在就好了,他沒有賀宇航衝動,說不定會製止他們。
要是……能回到那天重新做選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