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草冰激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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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安,你到了嗎?”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激烈雜亂,聽得並不清楚,程添安站在馬路對麵望著這家燈紅酒綠的酒吧,半晌沒有接話。
霓虹的招牌絢麗紮眼,晃得他眼睛有些發酸。
停頓了許久,程添安才輕輕“嗯”了一聲。
周圍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見。
電話一直還沒掛斷,程添安剛一抬眼,就撇見一個穿著短袖,戴著眼鏡,平頭正臉的男人費力擠出人群,朝他這邊過來。
江訪扶了一下眼鏡,高高衝自己招手,眼底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泛著亮光。
“安安,你可算來了……”
手機“叮咚”一聲,打斷江訪的寒暄,程添安看了一眼,是打車軟件的扣款信息,下意識皺了皺眉。
這裏距離他學校挺遠的,車費真心貴,程添安想問來之前江訪說車費報銷的話還做不做數,可江訪沒給他開口的機會,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拉著他的胳膊把他往酒吧裏拽。
“真的多謝你了,安安,多謝你來救場,不然我就完蛋了!改天請你吃飯。”
知道是成年人的客套話,程添安禮貌地笑了笑,亦步亦趨跟著,沒說話。
眼瞅著就要到暑假了,程添安馬不停蹄找了這份工作,在一家新媒體公司實習,雖然工作內容又多又雜,頂頭上司又奸又滑,但好在工資還行。
一周前他剛到公司的時候,什麽也不會,和誰也不熟悉,江訪和善親切幫了他很多,如果不是他打電話求他,程添安根本不會來。
裏頭喧鬧噪雜的聲音比外頭更甚,台上穿著火辣的帥哥美女們熱舞,五顏六色的燈光一閃一閃打在他臉上,有些刺眼。程添安一向不習慣這種場合,他一直垂著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剛結束了一場考試過來,他也沒來得及換衣服,就穿了件簡簡單單的白t,牛仔背帶褲,一頭軟乎乎的頭發格外青澀乖巧,江訪的嘴張張合合,隻是周圍聲音太吵了,根本聽不見他說的什麽。
江訪講的起勁,不忘回頭衝程添安笑了笑當做安撫,帶著他進了二樓卡座,融榮新媒體公司的老板楊寧就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上,被一群美女帥哥包圍著。
程添安雖然不情願,礙於場合,他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準備待一會兒就走人,誰知屁股還沒挨上沙發,一雙手握著他的胳膊就把他架了起來。
“老板,安安來了。”江訪生拉硬拽把程添安帶到楊寧身邊。
楊寧聞言視線掃過來,放下酒杯,“嗯。”
江訪推開楊寧身邊的男生,一臉諂媚地湊了上去,輕聲問:“老板,那……”
“我知道你想要的,放心。”
酒吧聲音太吵,程添安根本聽不見他倆嘀咕的什麽,隻想掙脫開江訪牢牢攥著他手腕的手,他拉的太緊了,有些疼。
還沒等他掙脫開,江訪便使勁按著他的肩膀坐在楊寧身邊。
“安安,你陪楊總好好喝幾杯吧。”江訪端起一杯酒遞到程添安麵前,“你來公司這些天,楊總多照顧你啊!”
照顧個屁!
程添安沒忍住在心裏罵道。
“添安啊,我記得你的工資還有六百塊沒發吧。”楊寧接過江訪手裏那杯酒,笑容油膩,鋪麵而來的酒氣熏得人作嘔。
“喝了這杯酒,我立刻給你結工資。”
一杯酒六百塊,程添安起身想走的腳步一頓。
六百塊,夠他活一個月的了。
見程添安猶豫,江訪這個有眼力見的笑著將酒杯遞到他麵前。
杯中青綠色的液體在酒吧絢麗燈光的照射下格外好看。
一杯酒,六百塊……
想起自己比臉還幹淨的口袋,好像也沒那麽難以下咽了。
一時間,無數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程添安盯著酒杯頓時如芒在背,隻能默默攥緊了衣角。
胳膊擰不過大腿,明知道是楊寧有意刁難,程添安還是接過了酒杯。
在楊寧和江訪等人期待的目光中,程添安麵無表情端著酒定了幾秒,隨後揚起頭,一口灌了下去。
好辣!
咽下去的那刻,程添安竟然有一瞬間短路了,大腦一片空白,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
腦袋一陣一陣發暈,程添安吐了吐舌頭,企圖緩解舌尖刺激的味道。
回過神,周圍爆發的歡呼聲幾乎要震碎耳膜,笑聲和掌聲混雜在一起,吵的他一陣陣犯嘔。
程添安沒看到楊寧咧開的嘴角,他使勁搖了搖頭,隻覺得天旋地轉。
六百塊錢到賬的提示音響起,程添安立刻清醒了些,果斷站起來準備走,可起得太猛了,腳步輕飄飄的,他一個沒站穩,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倒去。
江訪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他腦袋,輕聲詢問:“添安啊,你喝醉了嗎?”
那顆深埋著的毛茸茸的腦袋拚命晃動,妄圖搖散醉意。
沒有回答,看來醉的徹底,於是江訪給楊寧使了個眼色,說:“安安啊,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江訪架著他的肩膀把他攙起來,程添安醉的沒了力氣,整個人軟趴趴搭在他肩上。
“安安,你家在那裏啊?”江訪站起來大聲詢問道。
程添安無力回答。
江訪聲色關切,帶著人往外走去,離開時還不忘給卡座上的楊寧使了個眼色。
穿過擁擠吵嚷的人群,程添安被帶著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身後搖滾樂的聲音越來越小,程添安才抬起頭,嘟嘟噥噥地問:“去,去哪兒?”
江訪聞言一愣,笑著說:“安安,回學校啊。”
學校?這裏是學校嗎?程添安打量四周,他分明就是在電梯裏。
電梯上方樓層一點一點往上升,最終停在了頂層。
“安安,你喝醉了,你乖乖的別動,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滴”的一聲,門被打開,江訪把暈乎乎的人拖進來,扔在了床上,如釋重負。
“呼——”
他舒了口氣的功夫,秀氣乖巧的男孩已經用被子把自己團成了一團。
江訪叉著腰,輕嘖了一聲:“還真是漂亮,楊寧那個老登別的不行,眼光還是不錯。”
“可惜了。”江訪淡淡撇了眼床上的人,一邊感歎,一邊撥了個電話,電話接通,江訪臉色的鄙夷玩弄褪去,笑的諂媚。
“誒誒,楊總,是的是的,人送到了,誒誒,對對對……房間?914,對對,好的好的……”
“商總,你沒事兒吧?”林樊虛扶著自家老板走進電梯,和一個人擦身而過,“都怪我一時不查,對不起,商總……”
“林助,我聘請你不是聽你道歉的。”即使腳步沉重,商嗣沉的聲音依舊穩定的可怕。
林特助欲哭無淚,完了,捅了這麽大的簍子,他好擔心自己的工資啊!
林樊戰戰兢兢扶著老板,聽見商嗣沉冷冷的聲音傳來。
“叫祝庭瑋,你,回去。”
“是,已經打過電話。”林樊盯著電梯上行,頭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麽慢,“商總,樓層已經封鎖,我還是先送您回房間吧,祝醫生他馬上就過來。”
商嗣沉強撐著身體,渾身發燙,呼吸越來越沉重。
“你回去。”
“商總……”林樊猶豫。
商嗣沉說的話不容置喙,他從林樊手裏拿過房卡,走出電梯。
林特助看著商嗣沉離開的背影,再一次感慨他家老板可怕的自製力,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說的就是他家老板這樣的人吧。
房卡刷開頂層盡頭的一扇房門,商嗣沉呼吸灼熱,血氣翻湧,渾身上身好像竄著一股無名火無處發泄。
他丟下房卡,快步走進洗手間,冰冷的冷水從頭頂澆下,終於把他從理智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呼——”
商嗣沉重重呼出一口氣,流水嘩啦啦的聲音不知道響了多久,他終於從淋浴間裏走出來。
商嗣沉腰間隻圍個浴巾,頭發上沒擦幹的水順著他優越的下顎線滴落在鎖骨,劃向胸肌,腹肌……順著緊致的人魚線融進毛巾裏。
思緒清明了些,商嗣沉坐在床榻,正準備發消息給林樊讓祝庭瑋不用過來了。
信息剛發出去,身側傳來一聲嚶嚀。
“唔——”
什麽聲音?
商嗣沉緩緩放下手機,眉心輕擰,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下一秒腰側的肌肉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嘶——”
他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警惕地盯著被子裏鼓起的一個小的包,彼時,一雙白皙的手正從被子的一角伸出來,摸索,尋找著什麽。
商嗣沉屏氣懾息,並未聲張,他沉著臉,擰眉注視著這人的動作。
被窩的人憋的太久,自己掙紮著從裏麵爬了出來,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頭發亂糟糟的,裹著被子大口呼吸著。
商嗣沉眸色一暗。
程添安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一個人在沙漠裏走,好熱,好渴,太陽好大,他覺得自己要被曬化了。
走不出沙漠,程添安感覺自己快要脫水了,突然遠處出現一個大冰淇淋甜筒。
好大,比他還要大。
程添安渴極了,他跑幾步衝上去,一口咬在了甜筒尖尖上。
怎麽一點也不甜,但是冰冰涼涼的,好舒服啊!
“好餓。”他聲音黏黏糊糊,也不知道是在說好餓還是好熱。
程添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麵前突然出現一個輪廓,看起來像個人。
“不是冰激淩啊~”程添安小聲嘟噥著,聲音惋惜,絲毫沒有看到他對麵那個大冰激淩陰沉的臉色。
青年麵色潮紅,神色迷離,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傻乎乎地笑了兩聲,又一副暈暈乎乎的樣子往前栽去。
商嗣沉看著程添安一頭栽在床上,又把自己裹進被子裏顧湧,害怕他把自己憋窒息了,商嗣沉上去,扯掉他身上的被子。
“好涼快,好舒服。”脫離束縛的程添安順勢抓著商嗣沉的胳膊,臉頰一個勁往上貼。
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軟乎乎的蹭在商嗣沉頸彎,先前壓下去的那股無名火一下子被勾了上來。
“你鬆開。”
“你好舒服。”早已經失去理智的程添安一個勁往男人身上爬,渴望緩解身上燥熱的溫度,“你別走呀。”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有點像香草,香草味的冰激淩,好吃。
程添安的手肆無忌憚環著男人下腹,滑在胸前,聲音輕飄飄落在商嗣沉耳畔:“你,你好香啊,香草,冰激淩!”
即使迷糊,他的聲音依舊清甜活潑,尾音雀躍的像一隻落在地上跳的小麻雀。
好熟悉的聲音!商嗣沉呼吸一沉,他扒拉開攀著自己脖子的雙手,注視著程添安氤氳著水汽的雙眸。
“你是誰!”
麵前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卻好像接收到了什麽指令似的,一骨碌坐直了身子。
“好凶的冰激淩……” 程添安撇撇嘴又傻乎乎笑起來。
他的說話的尾音帶著醉意,歡快愉悅,眼裏氤氳著迷蒙的水汽,濕漉漉的盯著商嗣沉唇角,房間內的溫度不斷攀升,程添安的呼吸輕輕柔柔打在他喉結處,灼人的癢意蔓延全身,商嗣沉眸色深沉危險,不由得下腹一緊。
但男孩好像渾然不覺,一個勁往他臂彎裏鑽,然後抬起頭嗷嗚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唇角。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