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穢道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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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於野,練氣中品,雖不修炁,但丹田靈力亦是貫通周天過半,兼以毒蜂蟲群,實是危險人物。
    那呂青漱亦是將入中品,周天一炁渾厚,又擅飛針禦物,非是常人。
    而他黎卿,周天一炁不過六十餘刻,稍加劾召紙人、催動幾次蝕火小術真炁便要見底,哪裏能與他等如此鏖戰?
    那原先的兩名府軍校尉,這不一個照麵就為那腐屍毒蜂蟄倒在地了。
    二人隻以為他有何詭異手段,但黎卿知曉自己的缺憾如何,又怎會以短擊長?
    磷火詭燃,將那暗室唯一的入口堵塞,綠焰升騰,教這整座密室的溫度都灼的人皮膚生痛。
    那淳於野的蟲術更是因此受製,饒再是毒蟲異種,也天生畏懼那簇簇火焰,他這老牌蟲師也是難以驅使群峰行這飛蛾撲火之舉。
    麵對二人的怨言冷叱,黎卿不語。
    隻【啪嗒】一聲,赤柳長鞭卷起真炁,似是袖裏青龍探海,惡風擦麵,險險掠過那蟲師衣角,砸在腳下。
    那鞭卷真炁,將地板砸得龜裂,碧色磷火豁然就被震的迸飛四濺,又是驚得那二人身形驟退,心頭暗罵不已。
    仕女紙人,紅綠相間的綾羅彩軀提起白紙燈籠,橫在黎卿身前,那飛迸射的磷火還未與那紙燈接觸,渾然便作綠焰蒸騰,卷入燈燭之裏。
    流雲水袖稍稍擺動,似是鋼刃般的的鋒芒畢露,將那無頭蒼蠅般亂躥的毒蜂飛蜈一刀兩段。
    “我在等掐訣折紙,而你呢?你在等什麽?”
    黎卿斜睥冷笑,雙掌一拍,張張靈紙正從袖中飄搖而出,不過瞬息之間,堆疊折扣,自相編織,立時化作三盞空白的紙燈籠飄搖而起。
    隻待那紙人提著的焰命靈燭上磷光微閃,兩枚磷火之種瞬間激活,倏忽間引燃那三盞紙燈。
    豁然便是濃煙翻滾,綠焰升騰,那三盞紙燈,靈力精粹,沾染上磷火後豁然便化身作幽綠色的大日火球,似是鬼火噬人一般,追逐著那淳於野去……
    又是劇烈的一聲爆響。
    那自殺式襲擊的“鬼燈籠”炸開,轉瞬間群蜂蟲雲屍骨無存,整間暗室盡被四濺的餘焰覆蓋,那淳於野更是在這爆炸之間,躲無可躲,整隻右臂沾滿了磷火。
    “啊!!”
    那手臂剛剛燃起碧焰,血肉瞬息溶解,隻剩下被灼的黑黃的臂骨上餘焰蔓延,殘忍至極。
    連那離的更遠呂青漱亦是衣角沾上了那磷火,若非動作夠快,提前將那青袍撕下,以真炁覆蓋擋在身前三尺,恐怕亦要步了那蟲師後塵。
    那兩名被蟄倒昏闕在地的校尉更是眨眼間被碧焰吞噬殆盡,化作焦屍,慘不忍睹。
    及至此刻,黎卿三道磷火之種此刻已經消耗殆盡,周天一炁此刻已經不足小半。
    他袖中掌扣炎符,幽幽隱退在那紙人身後,冷笑一道:
    “蟲師?本體果然脆弱!”
    靈紙折燈,磷火碧染,再以真炁驅策那紙燈自殺式的襲擊,這是黎卿自創的小把戲,甚至連法術都算不上。
    然而,在這狹窄、卻已然遍布磷火餘焰的密室之中,這看似普通的小把戲卻足以陰殺任何一名沒有煉出護體罡氣的道徒。
    沒有人能在這狹小的空間躲過那“鬼燈籠”的襲擊。
    此刻一招“鬼火燈籠”墜下,整座密室的溫度驟升,連稍加呼吸,那熱風都要灼傷喉嚨。
    但幾人絲毫不在意這般小事,反更將注意力聚焦在對手身上!
    那淳於野忍痛扭斷那條焦臂,劇烈的疼痛險些就令他昏闕過去,麵對著那青年道徒的挑釁亦是再無了反駁之意。
    強忍著那劇痛與無力,從那呂青漱的身側一個跟鬥翻過,便要衝進了內室之中。
    那呂青漱此刻亦是不滿,飛針一甩,赫然洞穿那蟲師雙腿,將其釘跪在地,轉頭便是冷冷凝望黎卿。
    “你剛剛是想連我一齊殺了嗎?黎…卿!”
    他倒是有靈燭紙燈能禦火,但自家可是差點就隕在那磷火碧焰之中了。
    好一個鬼郎黎卿,真就是這般陰損嘛!
    “觀中入門的弄焰把戲足以把控那的凡火,諸多磷焰都已經避開了師姐方才所立的為之才是。”
    “師姐若是站立原地不動,所有的焰舌都應該避開了那個方向擦身而過的。”
    “隻怕是,師姐從來就不信任我。”
    黎卿未及直視那呂青漱,自芥子囊中取出一件嶄新的青衣道袍,丟了過去。
    再橫手一指那片未染碧焰的“淨土”,果真,原本呂青漱所站立的範圍,正是那磷火迸射的死角。
    隻是每一次,她都躲了開來……
    “你這家夥!”
    呂青漱被這一言懟的差點緩不過氣來,然那黎卿之言屬實如此,那磷火確切是躲開了她。
    隻是,當時火勢何等的暴虐,她怎麽敢賭這區區同門的秉性?
    至少,他在施法前,也該言語一番的!
    冷哼一聲,卻也是消了幾分火氣,揮掌一攝,瞬息間接過那黎卿的道袍披上,將那高挺的白皙身形遮住。
    恰此刻那蟲師正悶哼出聲,跪倒在地,也未待他驅豢蟲群、祭獸囊,那少道迅速的兩步追上,遊龍八卦真炁擺袖,一掌將其脖子拍斷。
    見黎卿如此決絕狠辣,那還欲變著法找茬的女冠直接便是閉口不言了,隻心頭暗歎好一個狠心的冷血少道!
    便是她自己,也未想到非要那麽幹脆的將這蟲師置於死地。
    “其實,我很好奇,你當初為何篤定就是這淳於野下的手?”
    “僅僅是因為他是南地出身?”
    呂青漱避開那地上的餘火,禦物手訣一掐,轉瞬便將那貫穿蟲師雙足的飛針攝來,隔著那詭異的紙人問向黎卿。
    真是讓他一言猜中了,這敏銳的靈感,不愧為人呼名“鬼郎”啊!
    “篤定?你們這般的人家,也會需要篤定嗎?”
    黎卿眉頭一挑,輕笑一聲。
    他就不信這通判呂家是因為足夠相信他的判斷而選擇動手。
    在這般的官場上,隻怕不管那淳於野是與不是背後之人,這罪魁禍首的名頭都免不了了吧?
    “嗬,師弟果然是個妙人兒!”
    呂青漱聽到黎卿這直白之言,終於忍不住搖頭嗮笑了起來,也不反駁。
    拈花抬指,飛針微彈,卻是第一時間將那淳於野腰間的禦獸袋與芥子囊直接挑起。
    就這一枚禦獸袋,怕不是在臨淵山中至少得1500道銖不止。
    天南觀無甚豢獸之法,這能容活物的禦獸袋,更是有價無市!
    黎卿見到這女冠一拾起兩枚袋子後,那嘴角的弧度便翹的壓不下去樣子,哪裏還不知道她撈到好東西了?心中正暗腹誹。
    “嗚嗚……”
    突然,卻敏銳的在這暗室的內廊中聞得了一道悶哼之聲。
    還有人?
    黎卿眼神瞬息轉冷,紙人提燈,腳尖點地,卻似是陰靈鬼物般,飄然入得那深處的暗室之中。
    隻是剛剛踏進那方內室,入目便讓黎卿心頭微怔。
    這石室約莫房間大小,穹頂四方掛著一盞盞鯨油煉製的寶燭蓮台,將此方空間照的形同白晝。
    剛剛的磷焰爆炸,也隻波及外麵那暗室,這內室中卻是無甚影響。
    “那是?”
    紙人上前,水袖一甩,道道簾幕瞬間便被斬斷,隻見那三九之數的黑紗簾幕一一掉落,其中,正擺著一方奇奇怪怪的“陣法”。
    入目便是一頭氣息萎靡的壯獸,正為道道漆黑的鐵鎖貫穿骨肉,無力的匍匐在那黑棺之上。
    那似是悶哼般有氣無力的嗚咽聲便是出自那隻黑狗精。
    “這是,某種儀軌?”
    紙人與黎卿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道黑棺儀軌,出人意料的是,這裏反而卻沒有機關了!
    “果然!”
    那儀軌前方一座約莫三尺高的玉台上,卻是一張黑色的皮紙鋪開,其上似是鬼畫符一般,篆刻著千餘銘文。
    似是那淳於野也常常這張翻看奇怪的皮紙,整張黑皮紙都已經開始褪色。
    黎卿一目十行,飛速的將那左道秘錄瀏覽過一遍,再望向那黑鏈、陰棺、狗血、黑布帷幕……
    當即瞳孔大震。
    且聞得身後腳步聲將近,真炁一動,瞬間將那左道秘錄收進了芥子囊中!
    “有什麽發現?”
    呂青漱一步一搖,自那外室緩緩走進,好奇的打量著這內室的布置。
    東海鯨油煉的上品寶燭,燃有清香,一燭便能照明三月有餘;南山玉石雕刻的鏤空蓮燈,還有那玄鐵的鎖鏈,陰沉木作的黑棺……
    這淳於野一個散人,竟如此奢侈?
    再望向那頭似是在舉行何等祭祀儀軌的黑狗精,呂青漱或許知曉那家夥的身家怎麽來得了。
    “這家夥什麽主意都敢打?死得不冤!”
    雖然不知曉那是一道什麽儀軌,但想來也不過是道旁門左道的秘術吧!
    黎卿則是心緒難以平複,背對著那位呂師姐,將視線投到那隻氣若遊絲的黑狗身上。
    “可惡,這狗妖本源敗壞,血氣竟如此衰竭?”
    “淳於野這個蠢貨,真是暴殄天物!”
    緊接著,便見這青衣道徒忙湊上前,真炁鼓動,似是泄憤一般,悍然拍碎了那亂糟糟的陳設儀軌。
    再取出器皿,掐動法決,竟是引血咒?
    呂青漱暗道這位師弟當是看中了這黑狗靈血,所以才接上了這狗妖的委托?
    也是,黑狗血本就是許多辟邪以及旁門左道法術常用的材料之一,何況成了精的黑狗?
    見到那黑狗似是早就被抽幹了精氣,還有那少道頗為憤恨的叱怨之言。
    呂青漱隻覺自家是不是太黑了,那中品蟲師的身家全在自己手上,芥子囊、禦獸袋盡在鼓掌之中。
    這可憐的師弟,隻想要那黑狗精,這下連狗毛都拾不得囫圇了!
    我是不是不該在這礙眼?
    於是趁著那青年取血之時,呂青漱似是腳底抹油般,直接開溜。隻留下一句“師弟且忙,吾且去料理首尾!”便是再也不見。
    她可得好生篩一篩那淳於野芥子囊、禦獸袋中有甚麽好東西……
    不料,她這一退,那背對著她的黎卿亦是鬆下了一口氣來。
    黑棺釘。
    隻看這黑狗一身精氣將被采拮的摸樣,莫不是這枚穢道法器已經將要成了!
    一件最是尋常的成品法器,至少都得要1000道銖以上,品質稍好一點的,溢價更高。
    黎卿揣著一絲期待,先行給那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老狗一個痛快。
    隻取了它一管最精粹的心頭血,便開始在那屍軀之上搜尋了起來。
    “胸腹之中嗎?”
    旁側的紙人流雲水袖一甩,那紙袖徑直撕裂屍軀,從中取出一枚三寸黑釘。
    這黑釘似是錯脊盤節,諸多不知名的骨紋天生,但又似是比精鐵還要堅硬,隻看上一眼卻要產生頭暈腦脹之感。
    穢道法器黑棺釘!
    然而,還未待黎卿驚喜,更大的意外接踵而至。
    轉瞬之間,那仕女紙靈的眼睛突兀的轉動起來,那似是靈珠子般的瞳孔不收控製,四處亂瞟。
    捧在其懷中的延命紙燈啵的一聲,墜在地上。
    未待黎卿動容,那染上了狗血的紙人瞬間失控暴動。
    粉白的臉上突兀的裂開一道弧度,層層的紅綠褶皺似是蛻皮一般擻擻落下,愈發慘白的的身軀上密密麻麻的鬼畫符似是蝌蚪陰文遊曳不休,上下鑽動,駭人之至!
    這……
    黎卿立刻掐起法決,勾動那紙靈核心中的靈印,可那一縷念頭導入紙靈,卻像是石沉大海般,再無了絲毫的回應。
    該死。
    他忽然想起,紙人旨要開篇就曾言,紙靈秘術忌沾邪穢,忌惹魍魎。
    這黑狗血,不該沾的!
    此番,這紙人蛻形,似是要將那整隻黑狗精的精血都要抽空一般,兩支流雲水袖盡血染,作暗紅之色,像是兩把染血的長鞭四處揮舞。
    這是要噬主了?
    那紙靈的變化還在萌生,便是黎卿此刻都感到了絲絲的心悸。
    “這紙人,有些不大對勁,尋常的紙人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變化?”
    然,再是疑惑,這裏也不是適宜他探究的地方。
    黎卿袖中真炁一鼓,柳鞭長探,似是靈蛇出洞般,悍然絞住那仕女紙靈的脖子,真炁一動,瞬間便將那紙人從黑棺前甩了出來。
    也不顧那紙靈到底有何異變,一步上前,遊龍八卦真炁出袖,一掌拍在她顱頂天靈,悍然將那暴動的鬼畫符紋震散。
    再是手決一掐,散了其靈氣,封折作一張薄薄的紙皮,隨後丟進了芥子囊中。
    小玩意兒,還能讓你噬主了……
    再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後。
    那呂通判領著兵馬甲士仍在與那諸術士扯皮。
    砰……
    隻聞一聲拋物之聲,那幹癟到幾乎隻剩下一塊狗皮和骨架的枯瘦屍軀被丟在淳於府前。
    顯然,這就是那頭“狗妖”!
    眾人對此再也無了爭辯的言語。
    紛紛抬眸,望向那青衣道徒,似是想從中知曉更多詳細的內容!
    而黎卿卻是隨意瞥了眾人一眼,提起那枚燭光詭異的紙燈籠便要往外走去。
    “上道留步,不知可否告知一番那淳於……”
    有未曾見過麵的術士出言,想要留下這位道徒細細詢問。此番方士府被捉賊捉贓,平白扣下一個屎盆子,可叫他等如何是好啊?
    淳於野啊,你這混蛋可是害死我們了!
    “觀中接到的任務隻有斬殺這狗妖,卿也隻斬殺了這頭狗妖,僅此而已。”
    他可不想卷入這州城的權位博弈中去,那,屬實無趣。
    再不理會眾人的挽留,黎卿輕輕提起那盞延命紙燈,一步一晃,眨眼消失在了那夜色之中。
    蘭風州城中的一切變動都不會與他有太多關係,他也僅僅是下山做了一道中品道徒的任務而已!
    頂著夜色,他要趕在那蘭風城宵禁之前出得州城,仰望此刻月宮的經緯,還來得及。
    經過城門,那值守的兵士似是想要善意提醒,但見到黎卿的道袍與那泛著詭異燭光的紙燈籠時,終究還是恐懼占據了上風,將那提醒之言生生憋了回去,一臉局促的望著那幽幽身影……
    然,黎卿還未遠離蘭風州。
    便有一道凜冽的身形攔在了他的必經之路上!
    “師弟,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要形單影隻的離開嗎?”
    呂青漱自前方的黑暗中緩緩露出身形,仍舊是身披著那件並不合身的青衣道袍,輕笑著打趣道。
    “不然呢?”黎卿側目瞥了那女冠一眼,反問一言,頭也不回的就往西南而去。
    那呂青漱見狀,嘴角一撅,直覺這道人無趣,便也不再與他調笑。
    隻是從袖中取出一枚約莫兩個巴掌大,充滿著氤氳靈氣的金色靈芝,橫手一推,便朝著那冷淡的背影拋了出去。
    “那淳於野的芥子囊中,好東西可是不少,還有兩張清平府六靈山的弟子命牌!”
    “看你白跑一趟,真炁都要見底了,哼哼,也免得說師姐我欺負人。”
    “金靈芝是西荒巴國的珍稀靈物,南國與巴國想來交好,這可是隻有去戶部才弄得到的好東西哦……”
    女冠雙手抱胸,卻是傲然俯視著黎卿,一副憐憫師弟的模樣。
    “五百年的金靈芝,日磨薄片,煎水輔修,能大助你增益周天一炁。”
    “記得,觀裏的委托回誥幫我寫好一點!”
    一麵傲語,一麵叮嚀,那女道的背影亦是緩緩消逝在了黑暗中……
    徒留黎卿駐足在原地,掌心捏著這枚以金箔包裹的巴國金靈芝。
    “知道了!”
    也不顧那呂青漱有沒有聽到,黎卿頷首,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