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臉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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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執的聲音沙啞,遲疑。
    “趕緊滾。”
    他拽住安洛生的衣領,恨不得把她當行李箱拎起來,扔的遠遠的。
    那種破地方她也想回去?病得不輕。
    “你不用這麽看著我,我打聽過了。江國立跑路了,現在那沒人住。”
    江執斜眼看她那副德行就知道她不敢一個人繼續走了。
    “隨便你,你自己去。”
    江執把鑰匙扔過去,安洛生果真抿著嘴,依舊站在原地。
    她拉不下臉來求他帶路。
    月光被電線分得歪歪斜斜,灑在身上,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一句話不說的僵了半小時。
    算了,累了。
    江執打了個哈欠,插著口袋邁步往前走,低頭看著模模糊糊的影子。
    安洛生拉著行李箱跟在他後麵,距離控製在半米內。
    大鐵門虛掩著沒鎖,江執把門踢開,安洛生推著行李箱進了大門。
    “明天收拾東西滾蛋。”
    “你到底想讓我留還是走?一會說讓我滾一會兒又讓我陪你睡。”
    安洛生把箱子放在門口,小聲嘟囔了句“神經病。”
    “睡一覺再滾。”
    江執手掌冰涼,調戲地放在安洛生滾燙的脖頸上,強烈的衝擊感讓她緊張。
    “你不就盼著這個嗎,這麽乖。”
    臉泛著紅,安洛生瞳孔放大透著震驚。
    “我才沒有!”
    江執特別會把握她的情緒,趁她惱羞成怒之前,把她拉進院子裏。
    重新搭建後的平房跟記憶中的布局完全不同。小小的院子裏野薔薇和各種雜草瘋長,無人修繕管理,顯得野蠻又荒涼。
    哪裏像有個女人在這生活的樣子?還騙她,扯什麽當小三。
    江執把她的兩個箱子推到了客廳裏麵的屋子,安洛生按了兩下開關發現燈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怎麽不亮?”
    江執指了指走廊末端的那間屋子。
    一條走廊貫穿三間小屋,客廳,沒人住的雜物間,江執的房間。房間門都是玻璃的,隻有江執那間門口掛了張黑色的簾子。
    月光撒在地上。
    江執靜靜地看她,安洛生的心卻緊張起來。
    “進去唄。”
    江執的身體幾乎把她攏住,推著她往前走,安洛生本能地往後靠,還在斟酌。
    “我,不行。”
    “又不出力,你行不行無所謂啊。”
    她沒想到江執現在說這些不要臉的話居然這麽自然,怔在原地。
    江執眼神沉沉,看著她害羞覺得有意思,側靠在門框上,一條腿擋在她麵前。
    “你臉紅什麽?”
    江執往前走一步。
    明知故問。
    安洛生瞳孔地震,抬起頭來,咽了下口水。
    她看見江執嘴角掠過一絲不易察覺到的笑,迅速垂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滾燙。
    “別做美夢了。”
    江執進屋把燈拉開就出了門。
    他很討厭黑夜,今晚倒短暫的喜歡了一會。隻有月色朦朧著的房間什麽都不用看清,好像什麽都沒變。
    白熾燈把屋子照得亮堂,水泥地被拖得幹淨,煙灰缸裏塞滿了煙屁股。隻有一張床鋪跟一張擺滿書的小木桌麵對麵擺著。
    空蕩蕩的,窗子開著,野草的清香和久久散不去的酒氣。
    奔波了一天一夜,腦細胞嚴重告損,她迫切地需要安穩的睡一覺。
    江執的枕頭很硬,裏麵不知道包了什麽植物,有一股濃鬱的中草藥味,似乎能安神。床單沾著煙草味,醇烈辛辣,再熟悉不過。
    這一覺睡得很沉。
    是這安洛生半年以來睡的第一個安穩覺,沒有夢見親生父母拉著自己去醫院,沒有夢見臉色慘白的“弟弟”,隻有中草藥味跟淡淡的酒氣包裹著自己。
    家家戶戶都沒有安防盜窗,藍天白雲看得真切又舒展。
    她把自己的衣服跟江執的幾件T恤,熟練地扔到院子裏石頭鑿的水池裏洗幹淨,晾在院子裏的晾衣線上。洗衣的皂香味兒飄在院子裏。
    “江執!”
    大門被一腳踢開,安洛生轉頭,看見一個身材性感的紅發女人,頭頂還沒補染發根,一抹玫瑰色的口紅,假睫毛有些誇張。看著很年輕,但這人總不會是江執的女朋友吧。
    “你誰啊!”
    紅發女人驚奇又憤怒。
    安洛生率先把視線挪開,淡定地看著剛走進大門的江執。
    他看著像一夜沒睡好,夾克衫隨意搭在肩膀上,耷拉著腦袋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像沒骨頭,渾身散著煙酒氣。
    “啪!”
    沒緣由的一記耳光扇在江執臉上,火氣直衝天靈蓋。他條件反射攥緊拳頭,抬頭才看見屋裏有兩個神色疑惑的女人。
    “又在外麵找女人?怪不得天天不著家!”
    紅發女愣住盯著自己的手,想起了什麽,高昂刺耳的聲音也羞愧地降了調,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著顫抖。
    安洛生佯裝冷靜地把最後一件衣服晾在衣架上。
    江執緊皺著眉,太陽穴突突突地直跳,還是壓住了火氣。
    “朋友。”
    江執煩躁地拉開門,“嘭”地摔門進了自己的屋子。
    “你是他朋友啊。”
    紅頭發似笑非笑,氣氛有些尷尬,“我是他小姨。”
    她鬆了口氣。
    “我以為他出去鬼混了,江執這死孩子幾個月都不著家,他女朋友”
    安洛生耳朵裏跟一根細針紮進去一樣。女朋友這三個詞從親人口裏說出來份量厚重,點醒了她。
    以前江執總是混在街上,走在路上一堆小女生偷看。
    偶爾幾個膽子大的會偷偷要他的聯係方式跟他表白,他也隻是一副頹懶無所謂的樣子。狐朋狗友們都說他是浪蕩成性,又像是誰都入不了他的眼。
    現在是從良了嗎?
    跟那群人一樣,打算找個女朋友,一輩子待在這,結婚生子安安穩穩的日子過到死?
    那她是真的要瞧不起他了。
    天地遼闊,江執應該是永遠趾高氣昂的。
    她第一次見到江執的時候心裏就自然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那幾年從西北倒賣中草藥的生意掙得算是盆滿缽滿。安慶帶著一家人來隴縣考察,跟江國立合夥做起了生意。
    隴縣,江城的一個邊陲小鎮,寧靜,原始,破敗卻又生機勃勃。
    她喜歡這裏的夏天,養父養母忙著做生意無暇顧及她,幹脆讓她提前放了暑假。
    隻需要做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其餘時間她想去哪,回不回家,沒人在意。
    巷子裏進進出出的人流嘈雜的熱鬧。
    一群人堵在江國立家的大門口,安洛生擠進人群裏,好奇的湊著頭往裏看,倒吸了一口涼氣瞳孔驟縮。
    薄薄瘦瘦的她擠在最前麵,撞上江執凶戾漆黑的眼睛。
    他衣服上滲著濃重鮮紅的血,嘴角沾著幹涸的血跡。
    “江國立你少顛倒黑白!你打我媽把她逼走了!你怎麽還不死!”
    江國立猙獰著臉,犯癮一樣拿粗麻繩瘋狂地抽在他身上。
    江執整個後背血淋淋的沒個好地方,她甚至可以看清密密的木屑紮進傷口。
    嘰嘰喳喳的人群湊著頭看想他認錯。
    江執的脊梁卻挺立著,像鋼筋一樣筆直,一點頹喪的落魄也沒有。他跟惡鬼一樣死死地盯著人群,漆黑又陰冷。
    “想讓老子死?!老子打死你!”
    十幾歲的孩子,正是自尊心旺盛的時候,一群人冷眼旁觀,任由江國立這樣把少年的自尊心碾碎,踩在泥裏。
    安洛生臉上透著驚恐,五官扭曲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家暴我媽,你就應該被抓起來!你去死!”
    “哎,造孽啊!他媽出軌跑了?”
    “這孩子罵的真難聽!不是親生的,老江給他口飯吃就不錯了,不懂知恩圖報啊!”
    一群人嘰嘰喳喳議論不停,打著清官都難斷家務事的幌子,沒一個人上前阻攔,冷漠得可怕。
    她不想跟這群人同流合汙。
    “別打了!我報警了!”
    平日裏慢悠悠的聲音突然清脆又果決,
    “我報警了!警察馬上來!”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安洛生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壓抑不住的心跳聲。
    她的手顫抖的舉著手機,江國立的鞭子停在半空沒落下去。
    江國立氣急敗壞地跑過去。
    好多雙眼睛轉移在她身上,抱著手臂交頭接耳的,一副這下又有好戲看了的竊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