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那時候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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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麵包車拉走之後,安洛生以為自己被拐賣了,心狠狠一沉,腦袋裏就意識到完蛋了。
    七拐八拐的路,車子開得崎嶇又迅速,安洛生感覺胃裏的豆漿都要從嘴裏噴出來了。
    帶著頭套,悶得她整個人幾乎要昏過去。
    突然一陣濃鬱的青草香鑽進鼻子,一個男人猛地摘下她的頭套,眼前一片片鬱鬱蔥蔥的草坪,她被扔在上麵,身上吃痛。
    安洛生以為他們要虐待或者奸殺自己,張開嘴,扭曲著身體,拚命地嘶吼。
    一群人迅速上車,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開著車子就揚長而去,汽車尾氣嗆得安洛生流眼淚。
    不過勉強鬆了一口氣,安洛生用力地掙脫,手腕被粗麻繩勒出血沙痕跡,痛得她眼裏有淚。
    站起來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原來在一個私家院子裏,對麵是很大很豪華的別墅。
    “難道自己被賣了?”
    別墅的大門突然敞開,裏麵走出來一個女人。安洛生眯著眼睛探頭,看清女人的麵容後,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這不就是剛才在醫院裏死死拽住她的瘋女人?!
    “女兒,我是你媽媽呀,來來來,快進來。”
    女人穿著昂貴的絲絨質感旗袍,手機還裝模作樣地搖著一把小扇子。
    安生覺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瞬間冒起,視線裏,女人的烈焰紅唇裏藏著沾滿黃漬的牙齒,此刻在安洛生眼裏簡直像個怪物。
    她轉身想往外跑,女人笑眯眯地看著她,輕輕搖著扇子,安洛生腳底打滑栽倒在草坪上。
    她忍著疼痛,雙手撐地快速地脫下鞋,繼續往前跑,卻突然被從別墅後麵竄出來的保安攔住,被拽了進這座大別墅裏,空蕩蕩冷冰冰。
    安洛生腦袋裏再次回蕩起那一個念頭——完蛋了。
    被關了幾天後,他就去做了一個配型手術配型成功。
    兩個人如釋重負,喜極而泣,小兒子終於有救了。他們歡歡喜喜地去超市買了上等牛肋排和壽光蔬菜,慶祝安洛生跟小兒子的h全相合匹配。
    一大桌美味佳肴擺在眼前,餐桌前的一家人,帶著生疏麵麵相覷。
    “洛生,弟弟手術之後就能脫離危險,到時候你就是咱們家最大的功臣哈,想要什麽獎勵,爸爸都滿足你。”
    安禮緯舉杯,試圖緩解氣氛。
    她坐在餐桌前,眼睛盯著餐盤裏的紅燒魚,沒有反應,如同一潭死水,心底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李紅捋了捋頭發,不悅地瞪著她,
    “你擺臉色給誰看!能救你弟弟,就是你最大的用處,要不是為了配型,我才不會低聲下氣地去找——"
    “知道了媽媽。”
    安洛生隻能先服軟這頓飯吃的他胃同嚼啦,晚上安洛生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阿洛生躺在床上,心裏想著在呆在這裏,恐怕是不行了,自己又能去哪兒呢?這些年都和扶貧一樣到處漂泊,想來想去他唯一想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居然是將直那兒。
    第二天他回了學校快速收拾好行李,出發回到隴縣,他迫切又期待地想見到那個人
    命運見過,即使兩個人都經曆了不同的事情,好在他們還是遇見了。
    安洛生仰頭,看著天上掛著翠綠的葉子,生機勃勃。
    轉頭看見江執走過來,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淺淺的梨渦z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安安靜靜的誰也不說話,太陽一點點沉下去,天空的橙紅色和金燦融在一起,潑滿整片天空。
    兩個人心有靈犀,看著前方的天空,好像都在享受這最後的靜謐時刻。
    “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了,你要走了吧。”
    安洛生的語氣平靜,淡淡的反倒透著淒涼,她並不是在向江執提問。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嗯,後天的機票。”
    江執的眉頭忍不住皺起,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剛夾起一根,拿出打火機要點燃,想了想又把煙放了回去,開口剛想說什麽。
    “明天我們去約會一天吧。”
    安洛生的語氣還是那麽平淡,但將隻總覺得裏麵有埋怨和無奈。
    “好。”
    江執的眼劃過一抹深邃的光,安洛生卻始終沒有再看他,
    “我累了,回去休息了,我們明天再見吧。”
    安洛生轉過身,給江執留下了一個單薄的背影。
    第二天兩個人就去了海洋館。
    那裏麵人山人海,安洛生還從來沒有來過海洋館,眼睛透著好奇。
    各種各樣彩色的熱帶魚看得安洛生應接不暇,她激動地在一個展區前麵停留,接著往下一個展區趕。
    安洛生突然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玻璃缸裏各種各樣的水母出了神。
    “它們很漂亮,死了之後是不是就融在海裏了?”
    “可能吧,本來就是海裏的東西,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江執看著安洛生的側臉。
    “我也想融在海裏消失。”
    安洛生趴在玻璃展館,淺草色的水母一股一股的遊動,藍紫色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反射出奇特的色彩。
    “我也想。”
    江執的聲音在人聲鼎沸的水族館裏顯得很小,很微弱。
    當然,安洛生還是聽到了。
    兩個人一起看電影,去遊戲廳抓娃娃,短短的一天他們做了情侶之間可以做的很多小事情。
    他們甚至還去玩了拚豆,安樂生小心翼翼地拚了一片缺角的小樹葉。
    “為什麽要缺一個角?”
    江執看得認真小聲地問她,生怕幹擾了安洛生的注意力。
    “就是想要讓它缺一個角,殘缺得更美。”
    說完,安洛生剛好把最後一顆豆子拚完,她輕輕張開嘴,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說唄。我看出你有想說的話了。”
    “因為我,你的高考複讀計劃又泡湯了。”
    安洛生說完,繼續低頭調整豆子。她沒有勇氣直視江執的眼睛,是她自己毀了江執的複讀計劃,還叫嚷著自己要幫他重獲自由。
    真是太狂妄自大了。
    “執念而已,況且我現在腦子也不適合高考了。”
    江執的聲音跟她一樣淡淡的。
    安洛生腦子裏卻突然回蕩起高毅曾經跟她說的,“江執,他不會幸福的”
    一瞬間如雷貫耳。
    安洛生放下手裏的豆子,疑惑地看著江執,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江執咬著後槽牙,幾乎是從唇齒間擠出來一句,
    “你不是也有事情瞞著我嗎?”
    江執伸出手放在安洛生的緊皺的眉心處,輕輕揉了揉。
    “我們兩個連吃的藥都差不多。”
    安洛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間愣住,一個很苦澀的表情。
    “氟西汀、曲舍林,就這幾種吧。”
    安洛生的臉色更不好了。
    她吃過這個藥,所以知道這個藥的藥效有多麽強勁。一開始隻是昏昏沉沉的感覺睡不醒,慢慢地就會開始健忘,有時候甚至腦袋會突然卡殼,一片空白,忘記自己在做什麽。
    愧疚像潮水一樣激蕩地湧進安洛生的心。她知道江執需要的不是眼淚,就像她自己也不需要別人的同情一樣。
    時至今日,安洛生才突然明白為什麽當時遞給江執那一紙合約的時候,江執的反應會那麽大那麽劇烈。
    最擅長的記憶力不複存在,專注力被消磨……靠著僅有的信念再去刷題背書。
    最終發現自己的能力完全比不過從前了,隻能拚時間。噩夢纏身,酗酒,抽煙,身體被藥物掏空也慢慢地不如以前。
    這麽絕望的窒息感,安洛生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原來那時候的江執不是在埋怨她,而是在厭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