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家人打不斷脊梁

字數:5188   加入書籤

A+A-


    那個嬰兒般稚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很急切。
    “誰啊?誰在說話?”
    這裏可是空間!誰能進來?
    桑寧更確信這聲音與空間有關。
    可惜這空間不能瞬移,她趕緊出去往回跑。
    霍長安是被肚子的咕嚕聲驚醒的。
    他恐慌之下,就開始雙手並用往遠處爬。
    明明這幾天一直偷偷吃土,胃部越來越硬,很久沒有失禁了。
    他感覺再不久可能就會憋死。
    再不用像一條腐臭的死魚,讓娘為他清理。
    可現在是怎麽回事,怎麽感覺胃部蠕動的厲害,也不再發硬。
    他的下身沒有感覺,急急的爬出老遠,就開始解褲子。
    “嘖嘖,四公子果然爬的很快,嗯,像隻……蛆蟲。”
    “蛆蟲就該在糞堆裏,我幫四公子脫褲子。”
    伴隨著邪惡的聲音,身後的黑影上前,刀尖伸向霍長安的褲腰帶。
    霍長安伸手抓住,一個用力,刀被奪了過來。
    “霍長安!你是想謀害公差?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你們全家團聚?”
    本朝律法,若犯人在路上攻擊差人,差人有權就地格殺。
    黑暗中,霍長安死死盯著頭上的黑影,想到家人,終是不甘的扔下刀。
    接著,李廠一腳跺在那雙彎曲的腿上。
    “臭蛆蟲!看你還有什麽能耐!”
    “死殘廢!醜東西!”
    “什麽忠君愛國,明明就是逆賊叛國賊!”
    幾腳之後,李廠聞到一股臭味兒。
    他的神態愈加興奮到扭曲。
    “哈哈哈……這就是響貫京城風光無限的玉麵逍遙郎,真想讓京城裏的姑娘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當初不是還罵貴人荒誕無德嗎?不自量力!”
    “你是,二皇子的人。”霍長安豁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大家都說,二皇子以德報怨,在皇宮跪了一天一夜,才讓皇上開恩,饒了他一條命。
    原來是為報之前的仇怨,讓他更屈辱的死去。
    隻因兩年前,二皇子在街頭調戲民女,被他當做地痞打了一頓,因此懷恨在心。
    “沒錯!四公子別怪我們這些狗腿子,實在隻能聽命行事。”李廠懶洋洋的說。
    刀再次指向地上的人。
    這一次,對準的是胯間。
    “四公子,反正你也是廢人了,有沒有那個東西都一樣,放心,我會很利索的,嘿嘿……”
    霍長安已經做好了再一次奪刀的準備。
    這一次奪刀,是為自盡。
    他絕不讓自己成為取樂仇人的工具。
    可是,刀沒有落下。
    “咣咚”一聲。
    李廠像座山一樣倒下。
    “我也挺利索的。”
    壓低的女聲帶著不易覺察的得意。
    甚至可以想象,她的眼裏帶著狐狸般的狡黠。
    就像白日,她和錦棠在那嘀咕時的神態。
    那會兒,他看到錦棠慌張的走開,還以為她欺負了孩子,但是把錦棠叫到跟前,才知,原來……
    桑凝兒,為什麽在這樣荒瘠的環境下,她可以這樣樂觀。
    是因為,還有別的退路嗎?
    “死變態,我讓你永遠做不了惡!”
    桑寧扔了手裏的石頭,在他頭上找到被砸的傷口。
    不過是被砸腫了,真正破血處隻有指甲蓋大小。
    “別殺他。”霍長安趕緊提醒。
    “沒殺。”
    不過是往血口子裏放了一隻最大的蠶蝕而已。
    毒素從頭部進入,會更快發病,最多天。
    神不知鬼不覺。
    嘿嘿,她真聰明!
    烏漆嘛黑的,霍長安也看不清她在做什麽。
    然後她馬上過來了。
    “什麽味道?臭臭的。”
    桑寧一說完就知道了,“哦,我幫你嗎?”
    霍長安觸電般甩開她伸過來的手,羞憤與難堪布滿整個臉龐。
    “不用,請幫我去拿套衣服過來。”他隱忍著說,恨不得她快點離開。
    桑寧想著在路上時,老夫人一遍遍的問他要不要如廁,原來是這樣,看來腰椎損傷真的很嚴重。
    應該是斷裂壓迫了脊髓神經,影響了下半身的運動和感知能力。
    “好,我馬上回來。”
    桑寧回去找了衣服,想著還是讓老夫人起來幫忙吧,她也不合適。
    就聽到腦子尖銳一聲:“四郎危險!”
    她一愣,然後拔腿就跑。
    “住手!”
    霍長安手裏的刀被桑寧奪過來。
    “你幹什麽!我救下你就是讓你自盡的嗎?你懂不懂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
    這一個個的,怎麽那麽愛自盡呢真是!
    霍長安仰躺,雙臂失力垂地,眼神無光,喃喃:“桑凝兒,你說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意義嗎?”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有活著的意義。”
    “有什麽意義?”
    “螻蟻雖小,可潰千裏長堤沒聽過啊?”
    嗬,那不過是些廢話,實際上,螻蟻隻能任人碾壓,成為大地的肥料。
    “我大哥,足智多謀,少年英才。
    我二哥,一人可斬百,氣衝霄漢。
    我三哥,英姿勃發,人中龍鳳。
    隻有我,文不成武不就,隻知逍遙玩樂,民間逗趣。
    他們誰活下來都可以,隻有我這個廢物,永遠都隻是廢物!”
    霍長安似哭似笑,悲涼而泣:“我就應該死在兄長們拉走的那一刻,死在身體被打殘的那一刻,死在見到一家人被欺辱而無能為力的那一刻。”
    或者更往前,死在侯府被抄家的那一晚。
    這樣就不會每天忍受錐心刺骨的痛,不會恨得磨牙允血,卻還需要年邁的娘和柔弱的嫂嫂們的維護。
    廢物,除了拖累他人,還能幹什麽呢?
    蒼寂的夜裏,少年第一次剝開自己的心事,不顧鮮血淋漓,展現在人前。
    桑寧心中酸澀,忍不住將他攬在懷裏。
    “霍長安,你恨嗎?”
    “我恨!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拆他們的骨,恨不得讓這個世間坍塌毀滅!”
    可是事實上,他隻能像個蛆蟲一樣,低賤的躺在地上,仰望著那些醜惡的嘴臉。
    自殘嘶吼而逐漸腐朽。
    甚至,隻能在心裏嘶吼,不敢發出聲音。
    因為,怕拉斷處在崩潰邊緣的家人心中最後的那根繩索。
    桑寧的胸前,一片濡濕,黑夜裏的嗚咽,宣泄著少年的不甘和無能為力。
    “你不是廢物!霍家的兒郎哪有一個是差的!你曾號召一堆愛國學子跑官家府門聲討捐款賑災,你曾救懵懂孩童喪命於馬下。”
    桑凝兒見過他意氣風發的一麵,少年玩世不恭,卻渾身正義。
    輕易就捕獲一個少女的芳心。
    “霍長安,明珠深陷淤泥,總有出頭之日,活下去,把冤枉你,欺辱你的人,統統打入深淵,讓他們知道,霍家人,哪怕被打死,打殘,也打不斷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