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你好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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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師啊……這麽會算,這麽準,這麽好看,站在天地間氣清神貴,宛如謫仙……
    白子垣喃喃,這要讓房間裏那群狗東西看到,還不得齊刷刷跪下,哪有臉吹什麽姓羅的假大師?
    祝卿安:“你說什麽?”
    “我說我就知道你不一般!”白子垣眼睛亮極了,“第一回見麵就知道了!”
    祝卿安唔了聲:“是啊,還專門跟我炫耀羅大師給你算命算得準,說你未來可期——”
    白子垣:……
    “咱不提那茬行了麽?我那時沒睡醒,心有點瞎,但我早不瞎了!咱能做朋友麽?你看我一直……”
    “不能。”祝卿安表情淡淡。
    白子垣:“啊?真不行啊,那——”
    “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
    “義父!您就收了孩兒吧!”
    同時說話之後,二人齊齊沉默。
    祝卿安不是很想收個傻兒子,白子垣想自抽嘴巴,操,說快了!
    但小白龍誰啊,臉皮厚薄自行調整,靈活的很:“那義父,不是,好兄弟,你同我說,你那時是不是就給我掐算過了?我命怎麽樣,能不能行,你給我說說唄。”
    祝卿安:“不要。”
    “要嘛。”
    “不要。”
    “要嘛要嘛。”
    “你再問,馬上就要挨揍了。”
    祝卿安已經看到了走過來的男人,束著高馬尾,頂著冷漠男的臉。
    白子垣也看到了,眉目警惕。
    祝卿安點了點他手上的圖:“若我猜的不錯,此物,中州侯手上應該有,且是一年內得了的,現在就鎖放在某處,他人難見。”
    白子垣注意力被引開,猛的一拍大腿,終於想起來了:“還真是!真有這玩意兒!所以特遣團憋著不說,隻暗自帶了圖想找,到處煽風點火……就是想前期造謠準備做足,來日時機成熟,反口汙蔑中州,說這東西是他們丟的,中州是偷東西的小賊,識相的快點還?”
    作局甩鍋栽贓陷害,前戲加水磨功夫,真是好髒的心!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白子垣當時不在,隻知道有這麽個事。
    祝卿安看著那張圖。
    狀如肉,白如脂,附於大石之上,頭尾皆有……
    “太歲。”
    是由粘菌細菌真菌構成的聚合物,又稱肉靈芝,其作用和藥效在生物醫學中有爭議,不建議食用,可坊間傳聞——
    吃了它能長生不死。
    這種東西於封建迷信,皇權統治力來說,絕非一般。
    “太太太太歲?”白子垣顯然是聽過威名的,差點手不穩,把盒子帶圖一塊扔了。
    “歲碩在阿,豈曰無安——”
    蕭無咎從陰影中走出:“此乃一年前,南朝閻國師秘卜到的偈言。”
    白子垣:“所以他們早就在找這玩意了,隻是沒讓人知道?”
    那中州是幸運還是倒黴?別的地方都沒有,就他們這出了,應該是幸運?可他們自己並不知道,消息還走漏了,別人聞著味來……
    什麽籠絡收權撤爵,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特遣團估計就沒想正經幹,真正想要的是這個!小皇帝對這玩意估計沒癮,想搞這個的不是國舅,就是國師!好麽,傾一國之力,以謀私欲!
    祝卿安看著蕭無咎,微微一笑:“幸會啊……閣下。”
    中州侯蕭無咎。
    他喜歡這個名字,無咎,是易經卦裏非常好的狀態,蕭無咎的父母是懂易經的?
    白子垣瞬間警惕,雙手橫攔,擋到祝卿安麵前:“不準被美色迷了眼!”
    祝卿安:……
    你要不再好好看看這個人呢?
    蕭無咎同樣沉默了。
    祝卿安戳了下白子垣,暗示:“他暗中幫了不少忙,中州雖大,但好像挺缺人的……”
    白子垣想想也是,有人要表現加入,他攔什麽?放到身邊盯著,還能迅速看出是個什麽貨色!
    “反正不準挨著他!”他嚴肅盯向祝卿安,“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好看的男人都不靠譜!除了我!”
    祝卿安:……
    白子垣:“義父!”
    祝卿安:……
    不帶這麽耍賴的!
    “……行吧。”
    他硬著頭皮答應,白子垣這才舒坦,繼續看那畫著太歲的圖:“所以它真那麽好用?”
    祝卿安:“最好別用。”
    他說的委婉,但白子垣懂了,眼珠一轉:“沒用的玩意……豈不是可以反利用?”
    蕭無咎耳朵一動,轉身往前:“先回去。”
    祝卿安立刻轉身。
    白子垣:……
    “什麽玩意兒?”
    蕭無咎已經拉住祝卿安手腕,潛行在暗夜,頭都不回:“還不走,等著被抓?”
    白子垣這才發現,有人來了,還真必須得走了!
    “不是,我話還沒說完呢!”他跑過去也拉住祝卿安,委曲的很,“你信他不信我!義父!我可是你親兒子!”
    祝卿安:……
    他掙開兩個人的手,自己走:“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啊。”
    白子垣感覺這話有點微妙的陰陽怪氣,問蕭無咎:“他是不是不想認我,他反悔了?”
    蕭無咎:……
    “他在誇你聰明。”
    “那我當然是聰明的……不對,”白子垣盯著他,“我感覺你在罵我。”
    蕭無咎:“嗯?”
    白子垣:“罵的還挺髒。”
    “怎麽會呢?”蕭無咎大步往前,追上了祝卿安身影。
    一路很黑,很靜,祝卿安卻覺得很舒適,內心前所未有的雀躍與安寧。
    他試出中州侯身份,中州侯認了!雖沒直接明說,但彼此心裏都明白!什麽重傷瀕死,死個屁,人膽子不要太肥,換了張臉頂風作案來了!
    計策成功,他很難不得意,臉上也就多了笑意。
    “多謝。”
    耳邊氣息傳來,是蕭無咎,聲音壓的很低。
    祝卿安側眸,看到人帶笑的眼,汗毛瞬間炸起來了……
    “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他在試他!
    蕭無咎沒說話,眸底意味深長。
    祝卿安:……
    你壞不壞!
    知道他在設局誘他,故意配合,正好順便看清他有幾分本事是不是?現在還謝他留有餘地,沒當麵拆穿名字?
    這回雖然的確試出了蕭無咎身份,但也暴露了自己!他原本不想讓人知道他會算命的……
    不大妙啊。
    原本堅定的心念,什麽時候變了,怎麽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怎麽停了?走啊。 ”
    後麵的白子垣正好走到,隨口催了聲,就見祝卿安回頭看他,眼神很凶,嚇的一激靈:“怎,怎麽了?”
    祝卿安看著白子垣,很嚴肅:“我問你,中州侯是一個怎樣的人?”
    白子垣哪料到突然聊這個:“嗯?”
    祝卿安:“外麵不都傳他快死了?有點好奇。”
    “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別人敢伸手算計他,算計他的人一點,他能反手殺了別人一家,愛操練人,愛跟人幹架,一天到晚覺都不睡,淨會壓榨欺負下麵人,一身八百個心眼子,除了武功好……嗯,臉也還行,沒什麽優點,但要說快死了也不至於,禍害遺千年,那種狗……脾性,想死還有點難。”
    白子垣一氣說完,頓了下,又給自己找補:“那什麽,我也不認識他,都是聽人說的。”
    祝卿安:……
    蕭無咎表情沒什麽變化,好像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麽黑他。
    祝卿安又問:“那他,可信命師?”
    “信個屁,他最不信這玩意了!還帶頭打擊街上招搖撞騙的老頭,誰敢往他麵前薦命師是會殺頭的!”白子垣又咳了兩聲,“當然,他不信,我信,就比如兄弟你這樣的,我超信!”
    祝卿安視線滑過蕭無咎:“……原來如此。”
    蕭無咎默了片刻:“還不走?”
    “你凶什麽凶!這不就在走!”白子垣安撫的拍了拍祝卿安肩膀,“別怕,有我呢,走的慢點也出不了事。”
    蕭無咎:……
    白子垣:“你剛剛說的那什麽卦象,我沒懂,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麽意思?”
    祝卿安:“也沒什麽意思,卦象萬物始生,必有艱難,但結果會是好的,至於怎麽度過這個艱難,一個字,明,以明而動,不明而動則動於險中……”
    他說的並不高深,淺顯易懂,白子垣很快明白了,明白了又困惑:“命局卦理,不是最晦澀難懂的?”
    為什麽他聽懂了?而且祝卿安說的好像並不是單純的命理?
    祝卿安:“卜算,並不隻算命,易經六十四卦蘊天地變化之道,大道至簡,也並沒有那麽難,隻是世人不願相信,更願追逐心中的貪念。”
    白子垣:“竟是如此麽……”
    祝卿安:“說起來,你近日總不見影子,去做什麽了?”
    白子垣顧左右而言它:“你不是會算?你算算唄。”
    “我也不是什麽都算,事事耗神,”祝卿安冷笑,“行,你非要要求,我現在就可以算算,你底褲什麽顏色,是不是尚是童子……”
    白子垣趕緊攔住:“別別義父!親爹!兒子求您了!”
    祝卿安哼了一聲。
    白子垣把他拉到暗處,小聲快速道:“我忙著救人去了!特遣團不是說一起擄來的人都被他們殺了?他們撒謊呢,這裏已經進了中州地盤,他們抓的人裏也有中州百姓,哪裏敢殺?不怕中州侯報複?他們搞欺詐局呢!用我們這邊嚇唬他們,用他們那邊嚇唬我們,死人是有,但其實哪邊都沒全死!”
    原來如此……
    祝卿安大腦迅速轉動,邊聽邊想。
    回到房間,年年立刻衝他招手。
    祝卿安不敢不回應。艱難境遇裏,一直怯怯的,安全感缺失的小孩終於能鼓起勇氣表達,他如果再行拒絕打擊,對孩子的心理健康不太好。
    年年見他走來,又眼睛亮亮的看向蕭無咎,大膽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衣角。
    蕭無咎麵無表情,但並沒有拒絕。
    其實他身上偶爾有血腥味,可小姑娘並不害怕,定然是那夜一起經曆了什麽……
    到底經曆了什麽呢?
    祝卿安不知道。
    中州侯三個字簡直是流量密碼,周圍對於他的議論從未停過,祝卿安聽到人們各種誇他,關於武功,關於膽氣,關於護短,關於魄力……
    這些離祝卿安都很遠,他從未見識,對現在的他來說,這人隻有一個優點——
    好睡。
    隻要靠近,就能睡好。
    祝卿安已經迅速擺好姿勢。
    不過時間還有點早,連小姑娘都還沒那麽困。
    大眼睛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她蹭到祝卿安身側,小小聲問:“哥哥……月姑娘是誰?”
    她終於說話了!
    聲音和她的長相一樣,軟軟的,糯糯的,可愛極了!
    祝卿安心中很難不柔軟:“是一個故事的女主角?”
    好像是之前桃娘和丫鬟講過的話本子。
    “她死了……我也會死,”年年眼睫微顫,像是想到了什麽很害怕的事,“這是我的命麽?”
    祝卿安:“怎麽會?年年是個很有福氣的小孩,此事了了,會平平安安長大,孝敬母親,家庭美滿,福澤綿延。”
    他並沒有哄小姑娘,是認真看相說話的。
    年年抿了唇,不再說話,隻低了頭,額頭靠著他的胳膊,閉上眼睛。
    祝卿安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反正挺快,可能這幾夜睡得太好,精神補足,覺不需要那麽多,天未亮時,他就醒了。
    蕭無咎還在睡。
    祝卿安視線掠過打小呼嚕的白子垣,竟然說中州侯不愛睡覺,這不是挺愛的?
    房間裏有血腥味,又少了一個人。
    是之前帶頭排擠他,後來又言語攻擊過羅莫的人。
    他看向羅莫,羅莫竟然也不閃避,視線直直迎上來——
    沒錯,就是我幹的。
    你們忙活的時候,我也不能閑著不是?
    我要掐算的準,就能準,說有人死,就有人得死。
    祝卿安讀懂了他眼底暗意,那是威脅——
    猜猜下一個喪命是誰?是不是你?
    祝卿安懶的理,這人最煽動人心時他都不怕,現在中州侯本人在這,能允許這人搞事過了才怪。
    他突然想到了點什麽,隨特遣團前來的姑娘……桃娘,他越細想過往,越覺這個姑娘不簡單。
    他朝桃娘方向看去,桃娘醒的也很早,察覺到轉頭——
    朝他拋了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