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生！根生在家沒？”
    “咦，是鐵柱哥啊，根生在屋呢，有事兒嗎？”
    李彩琴雖然受了一驚，對徐根生的突然討好表示極大的懷疑，但此時家裏來了人，也不好跟徐根生鬧別扭，連忙跟突然到訪的徐鐵柱打招呼。
    “嘿嘿，弟妹做早飯呢！”
    徐鐵柱嘿嘿一笑，人沒進門，在門口喊道：“根生，趕緊出來，我給你家報喜來了！”
    “報喜？報什麽喜？”
    徐根生一臉疑問，提著褲子從東屋走出。
    李彩琴也是一臉疑惑地看向徐鐵柱。
    徐鐵柱哈哈一樂，一巴掌拍在徐根生的肩膀上：“根生，你走狗屎運了！嘿嘿，你不是說想給你家女兒找個好人家嗎，我幫你找到了！大公山村的鮑春國你知道吧，就是大公山村的村長，他家不是仨小子嗎，一直想要個丫頭，但他婆娘歲數大了生不了，前兩天我在他們村跟人喝酒的時候隻提了聲，說咱村有人想賣女兒，你猜怎麽著，昨晚鮑春國找到我家說，他家想要，保證不讓賣家吃虧，可以出一千塊，以後還可以跟賣家當親戚走。怎麽樣？哥們夠意思吧，這人家找得怎麽樣，保證餓不著你家閨女……”
    聽著他的述說，徐根生當即想起了自己早年間做的那件荒唐事，也是讓他後悔了一輩子的事兒。
    有一天打牌輸急眼了，跟人借錢繼續賭，奈何欠債三百多，沒人借給他，急著想要翻本的他當時就把自家女兒給壓上了，說哪怕是賣女兒，這個債他也會還，然後徐鐵柱就借給了他一百塊，結果又輸了個幹淨，再借就沒人借了。
    因為這年頭丫頭不值錢，好多賣女兒的才賣幾百塊，那些人怕他還不上賭債。
    就因為這個事兒，李彩琴跟他賭氣帶著妞妞回了娘家，徐根生連續三次上門接人都沒把人接回來，生氣之下就強搶了妞妞回家，轉頭就賣給了鮑春來，還了賭債。
    李彩琴得知妞妞被賣的消息後，怒火之下跑回來跟他要人，沒兩句話兩人就打了起來，結果徐根生下手沒輕沒重，把李彩琴摔在了地上，導致流產失血，等把人送到醫院後，人沒能救回來。生下來的兒子也因為時間太早，連醫院都沒趕到，就死在了半道上。
    也因為這件事兒，父母直接跟他斷了關係，哥哥姐姐也跟他沒了往來。
    自此他成了孤家寡人，不得不離開老家跑到廣州那邊討生活。
    雖然他發達之後沒少回老家，想要彌補當初的過錯，但不論是李彩琴的父母，還是他的爸媽，以及他的哥姐，都閉門不見。
    就連他的女兒也一直沒原諒他。
    也是，又有哪個父親如此渾蛋，竟然把自家親閨女給賣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如今徐鐵柱登門說起了此事兒，徐根生終於醒悟過來，如今自己身處何時，83年秋末，生產隊剛解散一年，家裏剛收完稻米和紅薯，正值種小麥時節。
    不過他反應很快，眼見旁邊的李彩琴變了臉色，他還不等徐鐵柱說完，就一腳踹了過去，嘴裏大罵：“放你媽的狗臭屁！我什麽時候說過賣女兒了！虎毒還不食子呢，我徐根生就算再不是人也不會賣自家閨女！趕緊滾你媽的蛋，再你媽胡咧咧，老子撕爛你的嘴！！”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出現在了八十年代初，但既然重活一世，他絕不能再讓上一世的悲慘在這一世重現！
    徐鐵柱一時不察，被踹了個跟頭，當即怒從心頭起，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跟徐根生幹架，“我操你媽徐根生，你打我做什麽！”
    “打你？老子還特麽想弄死你呢！”
    徐根生再度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指著徐鐵柱的鼻子罵道：“鮑春來他家想要丫頭，你想賣倒是把你家閨女賣給他啊，來我家作甚！老子哪怕再窮，再缺錢，就算出去要飯、賣血，也不會賣自家閨女！趕緊滾！別特麽在這惡心老子！”
    他抄起灶台上的菜刀作勢要砍。
    徐鐵柱嚇了一跳，爬起來就跑，罵罵咧咧喊道：“徐根生你個狗娘養的，借完錢就不認賬了是吧！那天在三石頭家打牌是誰為了借錢把自家女兒當賭注給壓上了？是誰親口說的，就算把自家閨女賣了也會還錢？不然老子能借錢給你？”
    “還尼瑪敢胡咧咧！”
    徐根生追上去再度做出要砍人的樣子，嘴裏大罵道：“醉話賭氣話你也信？你特麽是傻子嗎！老子就算再白癡也不會賣自家閨女還賬！你當老子跟你一樣不是人呢！趕緊滾！”
    “還錢！”
    徐鐵柱跑出院子，惱恨大喊。竟然把老子當傻子忽悠，這孫子真特麽不是人。
    徐根生再度揮刀趕人，“趕緊滾！等老子有了就給你，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這話可是你說的！最遲這個月底你就得給老子還上，要是還不上，到時老子就住你家吃你的喝你的！”
    徐鐵柱見他犯渾的樣子，不敢再跟他糾纏，蹄裏踏啦跑走了。
    徐根生嘴裏罵罵咧咧地提著菜刀回了屋，卻沒在堂屋看到李彩琴，探頭朝東屋一瞧，卻見自家婆娘正坐在炕上摟著妞妞抹眼淚。
    徐根生做賊心虛，強解釋道：“你別聽他胡咧咧，我就算是賣血去，也不會賣咱家閨女，我還沒那麽不是人。”
    可聽到他聲音的李彩琴，卻慌忙將妞妞扒拉到身後，一臉戒備地盯著他，目光裏充滿了不相信。
    兩人在一起生活兩年了，她太清楚徐根生是什麽樣的人了。
    就是一個渾蛋！
    這兩年，因為喝酒打牌，當初結婚時屋子裏添置的新婚物件能賣的都給賣了，就連當初帶過來的嫁妝也被他強摞過去換了喝酒打牌錢。
    這樣的爛賭徒，又怎能讓人相信？
    鄰裏八村因為賭博把自家閨女、老婆賣掉的事情可太多了。
    她一點都不敢相信徐根生的話。
    徐根生也知道自己早年太過渾蛋，在李彩琴眼裏沒丁點信譽，此時就算說得再多，保證再多，她也不會信自己。
    於是主動去了堂屋，繼續沒做完的早飯。
    但心裏的話他也沒藏著掖著，一邊做飯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知道咱們結婚這兩年我到底有多渾蛋，但我發誓，我之前跟你說的沒一句假話。
    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過日子，擔起一個丈夫、父親本該擔起的責任。
    你盡管看著我，我會用實際行動來證明，這次我不是在說笑，是真的改了。如果你再看到我跟那些人去喝酒打牌，就讓我出門掉河淹死……”
    雖然古話說得好，論跡不論心，一個人的改變是用行動來證明的，而不是語言。
    但上一世的經曆告訴徐根生，女性往往更容易被語言打動。
    所以，他想通過自己的再三表態，甚至不惜發毒誓，來緩解一下自己與婆娘之間的緊張關係，哪怕隻改變一點點呢？
    然而，他念叨了很久，也沒聽到李彩琴的半句回應。
    等他做好早飯，將飯都打好在飯桌上，去東屋叫娘倆吃早飯的時候，李彩琴仍將妞妞置身在身後，一臉戒備地盯著他。
    徐根生當即明白，此時，自己和李彩琴之間的關係已經處在了破裂的邊緣！